第五章 吹簫花動容
烏梢堡圭雁閣外
趙陽茗身形幽雅地端坐在長椅上,怡然自得地撫著鳳首箜篌,搖指、輪指、撥弦、掃弦。一攏最簡潔的慘綠羅衣,更顯其靈動閑雅氣質。聲音響起,如箜篌上冷弦發出的冰淩之音:“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樂聲泠泠然如泉水般清澈纖細柔美,曲畢,激切的劃音劃破夜空。
“他已孤身潛進雲夢城.。”鬼炯惜字如金地回道。
趙陽茗心中一震,眼中閃過一抹冷光,嗓音略帶慍怒地說道:“竟然損我烏梢堡二十名屬下,確實不簡單!這筆帳,暫時記著,時機一到,再慢慢算總賬。我還不信這世上能有人翻出我的手心。”
“那還要讓範鑫他們暗自跟蹤嗎?”
“通知他們速速撤回!我有另外的事吩咐要辦!”不帶一絲感情的語句從趙陽茗的嘴裏徐徐吐出。
“是!”鬼炯神情莊重地退了下去。
內室
“晨!不要撇下我!不要!晨!”木板床上,昏迷中的肖嫣落一直囈語不停,細細的冷汗布滿額頭。
小紅走近床畔,一手緊拉住她的手,一手不時拿手巾替她拭汗。待肖嫣落平靜了些,小紅端起藥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喂著高燒不止的肖嫣落。
迎親前兩天,任影晨求助於多年的好友——即墨城烏梢堡堡主趙陽茗,得到了對方的應承。迎親那日,趙陽茗派出了最得力的手下鬼炯,進入項府悄無聲息地帶走了肖嫣落,順便也捎上了她的貼身婢女小紅。
當嫣落和影晨見麵後,影晨卻提出要把她先安置在烏梢堡,而自己要先回任府征求父母親的同意。這對於剛剛做上幸福美夢的肖嫣落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盡管她苦苦哀求,任影晨還是絕然地離開了。
就這樣,一直有些神情恍惚的嫣落,竟然發高燒了,高燒持續了一天一夜。
這時,小紅看到堡主趙陽茗進來,忙站起身道:“堡主!”
“你先下去休息!”趙陽茗擺了下手勢。
“謝堡主!小紅不累。”
“如果你想在你家小姐還沒醒來前就倒下,那就呆著吧!”趙陽茗風淡雲輕地說了句。
“這.……那小紅先行告退!如果有事,煩勞堡主告知!”
趙陽茗默默地凝視著肖嫣落,忍不住上前:“如果,真是想念得緊,我帶你去見他便是,何苦這般委屈了自己。”
趙陽茗將嫣落的手放入錦被中,一點點地掖好。然後就那麽站在一旁,思緒著什麽。
良久,肖嫣落緩緩蘇醒,小紅不在身側。看著眼前男子對她的微笑,肖嫣落的淚竟忍不住滑落了。
雖然知曉現在這個時刻,晨帶著她不方便,而且晨也是為了她好,才先去做他父母親的思想工作,可還是忍不住一陣揪心。
自離開項府那刻,她就下定決心:從今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彼此一起承擔。可晨……這麽想著,嘴角的酸澀更加集聚,淚眼模糊。
“我帶你去見他吧!”
肖嫣落抬起頭,望了望趙陽茗,低垂下頭:“可是我不願他為難,我不想他因為我而難做。”
記憶開始倒帶。懷念這種東西,一旦感情被觸及,就像洪水衝破堤壩一樣,洶湧而至一發不可收拾。
項府
原來每天窩在府內,待在屬於自己的空間裏,做自己喜歡的事也可以很幸福的。燒飯,做菜,自給自足。練字,作畫,自娛自樂。唱歌,彈琴,自由自在。
庭院中,汪雪櫻彈著琴,賦予每段旋律以生命,它們開始以各種姿態演奏著她的喜怒哀樂。
一曲終了,再彈之時,雪櫻竟聽到有洞簫聲相和。蕭聲含蓄內斂,婉轉清澈,在她胸中低回流連,雪櫻原本有些煩躁的情緒竟也漸漸地沉靜下來。
人在孤寂傷懷時,才能吹出最好的簫音,傳達最為飽滿的情緒。他是誰?雪櫻不禁有些好奇,可又不敢停下來。
一琴一蕭,那樣的知音和諧。猛地,那簫聲又變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和著傷感與柔情。
雪櫻舉目四顧,才發現一位身穿湖藍色錦緞的男子手執紫竹蕭立在庭院屋簷簷腳之上。那人藍衫磊落,麵頰棱角分明,長發披肩,透著一股沉穩。
“公子的蕭吹得真好!”雪櫻盯著看,有一瞬的失神,但立馬清醒,脫口而出讚美道。
那男子把蕭從嘴邊移開,收入袖中,拱手道:“倪某縱情相合,希望沒有擾了雪櫻姑娘彈琴的雅興。”
“嗬嗬,怎麽會!我很是喜歡呢!你,你認識我?”雪櫻脫口而出之餘,才猛然驚覺剛剛男子口中的稱呼,很是不解。
“算是認識吧!倪某先行告退!”話音未落,人已失了蹤影。
雪櫻一愣,就聽到翠兒端著碗燕窩羹,嚷嚷著進來了:“小姐,快嚐嚐!翠兒剛燉好的!燕窩羹可是美容養顏的!”
“翠兒是在暗示小姐我不夠冰肌玉膚嗎?恩?”雪櫻瑩潤的眸子望著翠兒手中的燕窩羹,唇邊一抹壞笑。
“小姐!你明知翠兒沒有這個意思,還尋翠兒開心!”翠兒撇了撇嘴,悶悶地嘟囔。
“不管!作為懲罰,我要你喂我吃!”雪櫻走到一旁的躺椅坐下,悠然道。
“好吧!翠兒喂小姐便是!”翠兒輕笑了一下。
哎,這個傻翠兒還真是好欺負啊!雪櫻開始美滋滋地享受著到嘴邊的美味。
“小姐!恕翠兒多嘴,照你這麽吃下去,非變胖不可!”
“嘿嘿,沒事的!你小姐我啊,寧願胖得精致,也不願瘦得雷同。更何況美食當前,豈有放過的道理?!”雪櫻聳聳肩不在意地說。
“小姐又扯歪理了!翠兒可說不過小姐。”
“翠兒!你說,為什麽這燕窩如此名貴啊?”雪櫻笑咪咪地喝著到嘴的美味,口齒不清地說著。
“小姐!這燕窩,燕窩,自然是燕子的窩,但這種燕子並不是咱屋簷下築巢的家燕。家燕的巢用禾草或者泥巴混合築成,沒法子吃,也沒什麽營養。咱這吃的燕窩啊,是由一種叫雨燕和金絲燕的燕子分泌玉液,再混合羽毛啊什麽所築成的巢穴。”翠兒舀了一湯匙,輕輕吹了吹後,放在雪櫻的嘴邊,有條有理地說著,“燕窩按築巢的地方分為屋燕及洞燕兩種。屋燕的巢一般築在人工特意精心搭建的燕屋上,目的就是要方便采集燕窩。洞燕的巢則築於山洞內,地勢險峻,采集可相當危險呢!燕窩被采摘之後,還要經過蒸細、浸泡、除雜、挑毛、烘幹等複雜工序才能製成小姐現在吃的燕窩。聽老爺府上東廚的泰伯說啊,燕窩是珍貴的佳肴,又是名貴藥材,有補肺養陰之功效,主治虛勞咳嗽、咳血等症。前些月,塗管家時不時會吩咐泰伯給老爺換著花樣做著吃,貌似老爺身子不太好呢!”
“嗬嗬!就你知道得多!”雪櫻低下頭吃著燕窩,嘴裏忍不住又調侃。
“小姐!姑爺可有些日子沒過來這邊了,你真的不過去前邊那看看?”
“翠兒!”雪櫻感覺到翠兒小心翼翼的目光,微笑地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眉間添了一抹淡淡的無奈,“一切都要順其自然,莫強求。你知道為什麽人的眼睛是長在前麵的嗎?”
“為什麽?”
“嗬嗬!不知道了吧?因為啊,老天爺為了讓我們學著向前看啊!”肖雪櫻嘻笑著拍了拍翠兒的右肩,輕輕地說著,心頭卻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