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最後一段路
在鄭浩楠的監督下,DNA檢驗報告很快出來了。
那日,老爺子的話,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他的確和他有血緣關係,符合率99.9%,真父子,假的是,葉紫姍和自己要是有血緣關係,最起碼隔十代。
鄭浩楠長籲一口氣,聽到紫姍懷孕,他的心揪的厲害,唯恐再生下一個非凡超能的小寶,還好,還好。
諾奇,他有點想自己的兒子了,小家夥應該會叫爸爸了,可是他卻不能陪在他們娘倆,不,娘三身邊,照顧他們。
鄭浩楠的眼角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道七彩光……
“總裁,有位何律師要見您。”公司內線,是李秘書的聲音。
何律師,老爺子的專屬,跟隨老爺子多年,幫他管理著他名下的資產,當然,也為他擺平了不少官司。
鄭浩楠沉思一會,道:“讓他進來吧。”
他好久沒有回過雅園,他恨那個老人,即使他的骨子裏留著他的血,即使他給予了他生命,養育了他二十多年,又給了他今日的高高在上的位置。
但他還是恨他。
叫了三十年的爺爺竟是自己的父親,可笑之極,這比當年說他是私生子更荒唐。
他大概猜出何律師的來意,他不想見他的人,但又想讓何律師給他帶個話。
“少爺,這是已經公證完的股權繼承協議書,您在這簽個字就行。”
何律師和梁管家一樣,都年過六十,跟了老爺子大半輩子了。
鄭浩楠接過協議書,隨意的翻了翻,沒有與他身世有關的半個字,轉讓的理由,鄭浩楠有能力掌控和經營皇冠。轉讓條件,與葉紫姍離婚,解雇葉誌豪。
這是用巨額的錢財來買斷自己的幸福和兄弟情誼嗎?
他以為在這個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可以用錢買到嗎?
當然,他那種無情無義的人,根本不想認自己這個兒子,更不想讓這個事實公布於眾,他有那麽的見不得人嗎,有他這樣的兒子,是他光輝史上的恥辱吧。
好自私自利的一個人。
鄭浩楠冷笑,他原以為何律師來,是為了他要在法律上認回他這個兒子。
結果,他錯了。
“何律師,請你幫我轉告鄭健雄,讓他盡快召開股東大會,招選接替總裁之位的人。”
“少爺,老爺是有苦衷的。”何律師勸說。
“對不起,何律師,我還有事要處理,請回。”
鄭浩楠起身,淡笑,儒雅的送客。
何律師搖頭,歎氣離開……
雅園,鄭健雄躺在寬敞的大床上,愈發顯得他身形幹枯瘦弱,那雙更加深陷的眸子似乎是在告訴旁人,他的日子不多了。
“怎樣?”梁管家拖著孟醫生的胳膊來到隔壁的房間,低聲問道。
孟醫生歎息,無奈地搖搖頭。
“情況很不好,若不是老爺有一股氣撐著,恐怕……”
他已經盡力了。
雖然,他知道老爺子總是阻止總裁同學的幸福,可作為一名有良知的醫生,他還是在極力挽救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叱吒風雲,經曆血雨腥風,對於與己無關的認冷漠無情,然,在他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時,卻有著很多放不下。
深愛一生的女人背叛了自己,這是為什麽?
殺害這個女人的人又是誰?他還沒有為她報仇!
精心栽培,養育多年的兒子,難道在自己臨死之前都不願再見自己一麵嗎?
…….
夜晚,繁星點點,孟醫生踏著夜色來到了龍灣,時間緊急,他不能耽誤。
“老爺子快不行了,你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
他和馭龍都已經知道,鄭浩楠的身份。
鄭浩楠十指交織在一起,相互間摩擦,因為用力過大,他那麥色的肌膚上泛起了紅暈。
他在猶豫,他在躊躇。
他有很多很多的不解要問他,可是他知道,他即使死了,也不會告訴他……
“還有幾日?”鄭浩楠問道。
他盡量的壓製著自己心底莫名的酸楚。
“也就今夜了。見不到你,他應該不會瞑目。”孟醫生歎氣,這位老人讓人敬讓人怕。
查出鄭健雄的肺癌已經是去年的事了,那時已經肺癌晚期,孟醫生建議他立刻住院化療,藥物控製。但鄭健雄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化療,隻是每日按時吃藥。
如若他不是醫生,每日對他做例行檢查,從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一隻腳踏入鬼門關的老人。麵對病魔的困擾,他鎮定、淡然,那是何等的氣量,才能做到。
然,他終究鬥不過自然的規律。
昨日,口噴濃血,奄奄一息。
鄭浩楠的交織的十指緊緊地捏在一起,似乎要將彼此折斷。
除夕之日,鄭健雄告訴他,他的時日不多,希望他陪他吃一頓團圓飯,他信了。
後來,他知道,是鄭健雄有意蓄謀,讓紫姍離他而去,在加上平日鄭健雄精神抖擻的樣子,他認為,他騙了他。
但聽著孟醫生對他病情講述,鄭浩楠心底的隱隱酸楚更加的明顯,他明明恨他,是他,讓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有家不能回,是他,命人將葉誌豪打的遍體鱗傷,同樣也是他,做了那麽多令人膽顫心寒的事。
但他卻是自己的父親,親生父親。
回想年少時,他給予了自己無限的寵膩,嚴厲的教育……一滴男兒淚落在了他的病例上……
牆壁上的鍾聲敲了兩下,鄭浩楠身挺筆直地坐在閉眼帶著呼吸器的老人,淡黃色的燈光打在老人被病魔折磨已完全扭曲的臉上。
他真的好痛苦……
“鄭健雄,你說我叫你什麽好,爺爺?父親?董事長?我到底是你的兒子,還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你帶我來這個世上,究竟是為了什麽!你說啊,說話啊!”
黯啞低沉的嗓音,帶著咆哮。
“我的母親在哪,陸偉明的孩子又在哪,紫姍的父親不是你親生的吧,被所愛的女人背叛,你就要把仇恨轉嫁在無辜的晚輩身上……”
鄭健雄的眼皮動了動,他聽到了兒子的聲音,他在指責他,怨恨他。
可他,不會懂他的位高權重,不懂被心愛的人背叛的滋味。
幾乎用盡全力地扯開完全沒有聚焦的眼仁,幹瘦的十指費力地抖了抖,想抬,卻抬不起,他好想摸摸自己的兒子,可是,他卻做不到。
當年,他何嚐不想光明正大的領回這個兒子……
“大哥,有句話,不知我該將不該講。”二弟鄭建飛遮遮掩掩道。
“有什麽話就直說。”
“你看看這個。”鄭建飛不在說話,而是給他拿了一份家庭醫生的診斷書。
白紙黑字“弱精”,意思是他鄭健雄沒有生育能力,那麽義勳是哪裏來的?
他懷疑這個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要去做親自鑒定,但葉蘭英堅決反對,說這是他對她的不信任。
兩人大吵一架。
他負氣離開,在外麵包養了一個從未開過苞的女人,結果,這個女人懷孕了。
他要讓這個女人進門,葉蘭英理直氣壯的阻止。
他因過去誤會了葉蘭英,做了讓步,但他還是想要這個兒子,於是用了別的手段,那就是與義子陸偉明的兒子掉包,再後來以過繼之名,入了鄭家的門。
至於陸偉明的兒子,他為了讓那個女人死心,也為了以後少麻煩,當著她的麵,將那個孩子扔進了海裏……
如今,他唯一的兒子,卻不肯在他臨終前叫一聲父親,他的人生,失敗。
鄭浩楠心堵的厲害,血緣相通,一點也不假,他知道這位老人想要做什麽,可他卻不願滿足他。
“鄭健雄,你製定的協議我沒有簽,而且,我要辭職。你再不打起精神,你一手創辦的皇冠就會永遠成為神話……”
嗓音有點哽咽,熱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在忍。
鄭健雄扯了扯嘴角,他感覺到兒子的傷心。
“額,額……”蒼老的嘶啞聲,他想對兒子說聲對不起,他想讓兒子原諒自己,他更想讓兒子叫自己一聲父親。
一滴晶瑩滾燙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滴在鄭健雄蒼老而冰冷的手背上,那是兒子對他告別的淚水。
鄭健雄合眸了……
這位眼裏容不得半點砂子,睚眥必報,卻又威風半個世紀的老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走了,而他心中的仇人還活著,他還有未了的心願,但這些在他合眸的那一瞬卻不是那麽重要,因為,兒子為了流了眼淚,他走的,欣慰。
鄭浩楠仰首長嘯,撕心裂肺的男兒聲回蕩在寂默的夜空……
山裏,頭上綁著白色的紗布的葉誌豪拿著手機爬到大樹的樹梢,尋找著信號,兩周沒和莎莎聯係了,她一定很著急。
“葉誌豪,你趕快下來啊,你身上的傷還沒好。莎莎找不到你,肯定會問浩楠的,你就別鹹吃蘿卜淡操心。”
樹下,葉紫姍仰脖喊道。
最近,鄭諾奇小朋友整天黏糊著藍雲,而她這個媽媽也就清閑了不少。
再說,大家都知道她有了身孕,也不讓她做太多的粗活。
“切,藍莎莎就是急死,也不敢給你家黑臉哥打電話。你不知道你家那張黑臉,陰下來能嚇跑多少隻可愛的蝴蝶。不過呢,沒有那張黑臉,就不會有諾奇一號,更不會有諾奇二號。”
葉誌豪在樹上繼續尋找著信號,嘻嘻哈哈地打趣葉紫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