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隻怨不知心恨誰
端王府沒了往日的肅穆,夏暖並進入端王妃的房時,此時,有兩個男人正寸步不離的守著她,一個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一個是她日夜思盼的情朗。
白如月躺在床上,蒼白的臉在見到夏暖燕的那一刻,微微掠過紅暈,兩唇一張一啟的,想說什麽,似乎,又難以啟齒,最後,便化成無聲的呻吟。
夏暖燕的心泛起漣漪,看了那麽多的生生死死,她以為,她可以一笑而過了,隻是,當她看到瘦得不見肉的白如月,看到她那張姣好的臉,因病痛而變得扭曲時,心裏總是那般的不是滋味。
辛世仁朝夏暖燕和君世諾點頭一笑,仿似舊識,也對,他們,也算是舊識了,其實,說到底,白如月這一生的撕扯,隻因辛世仁,如果當年辛世仁沒有放棄她,大家都不會是今天這個結局了。
白如月一臉焦慮的盯著夏暖燕,夏暖燕斂眉,盈盈一拜,指著千漠抱著的琴,“想必,端王妃還記得這琴,暖燕不才,今天借琴一用,也算還了王妃一個心願。”
夏暖燕盈盈細語,她不是不知道,白如月要的,不是聽她的彈奏一曲,而是,她的一聲,娘,可是,這個字眼,於她而言,太過於沉重,壓在咽喉,她喚不出來。
夏暖燕扣動琴弦,突感謝而唱了一曲:
少女無歡雙親亡,南宮一家倍親厚,
輾轉數載雙八年,娉婷玉立嫣然女,
花名傾城舉國歡,不侍君側不侍貴,
神女寄心好朗中,山山水水陪君涉,
曾羨鴛鴦不羨仙,萍蹤伴影苦亦樂,
一入涼州傾城國,惹得君臣兩心憐,
不幸誕女失君愛,葬身寒湖了無怨,
死裏逃生恩難報,以身相許育兒女,
一朝為妃齊民仰,豐衣富食不念舊。
半夜珠簾半夜寒,蹙眉嗔嬌心空蕩,
恍憶舊日似嬌女,可憐紅妝托非人,
恩情難還愛難消,隻怨不知心恨誰!
……
夏暖燕嗔目,直直對上白如月的雙目,楚笑歌在一旁扯了一下她的衣角,艱難而語,“姐姐!”
夏暖燕抽動嘴角的肌肉,笑得淒迷,隻怨不知心恨誰,是的,她說出了白如月的心聲,該恨靖王,夏業,還是辛世仁呢?這是白如月一生都說不清的事,然,夏暖燕又何嚐不是,隻怨不知心誰?
“我們,可以最後單獨聊聊嗎?”白如月噙著淚目,近似哀求。
夏暖燕站起來,她注意到白如月說的,是最後一次,許久,她才說,“不必了。”
“暖燕,你……”端王爺不可思議的看著夏暖燕。
“端王爺,真的不必要了。”夏暖燕身側著頭,目光剛好在端王爺和白如月之間,淡薄的說,“也許,這麽說,你們覺得,我太過薄情,其實,不是這樣的,端王妃想說的話, 我都知道,她想什麽,你們知道,我也知道,夠了,不是麽?”
白如月溫笑,蒼白的臉有了些少血色,“果然是我的女兒!”
白如月說這話的時候,是驕傲的,也像足了一位慈母,這慈母,在夏暖燕需要的時候,她不在,如今,夏暖燕已然不需要,她,也再也要不起!
夏暖燕喉結發硬,從咽喉裏擠出一句話,“王妃好生保重!”然後決然的轉,在轉身的那一刻,淚目也婆娑。
夏暖燕站在房外麵時,一個人遞給她一塊手帕,她接過來,擦了淚水,再轉身時,愣在那裏了,她原以為是君世諾,看到辛世仁時,表情頓時僵在那裏,“辛大夫,是你, 我以為是世諾!”
辛世仁溫和的笑了笑,定定的盯著夏暖燕,用一種試探性的口吻說,“你,終還是恨她!”
“你錯了,我不恨她,誰,我都沒力氣再恨了。”夏暖燕肯定得讓人無法爭辯。
“那,你為什麽,不叫她一聲娘,好讓她了無遺憾呢!”
“嗬嗬,了無遺憾!”夏暖燕側過身,不再看辛世仁,長長的睫毛還沾著液體,“辛大夫,愛情情愁,這東西,不過是人活著的包袱,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說什麽了無遺憾,也許,這一刻,她是了無遺憾了,可是,我呢,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以後的日子還那麽長,我不想讓自己長日抑鬱。”
辛世仁用極大的寬愛體諒了夏暖燕的這個說法,本來也是,愛情情愁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怎麽說,死了的人,一定會安息的,即是說,就算白如月真有個什麽,她也會安息的。
辛世仁拍拍夏暖燕的肩,扭頭看去裏麵,看著君世諾說,“那,他呢,你打算怎樣?”
“他,”夏暖燕朝著君世諾看了一眼,碰上君世諾的赤誠的雙目,又慌亂的轉過身,“他,我們先這麽呆著吧,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走在一起,畢竟,發生了太多事了,盡管,世諾做了很多事,都是為了我,可是,那些傷痛,我真不能無動於衷。”
辛世仁聽後,嘿嘿的笑了,沒有答話,也沒有讚同。
夏暖燕詫疑,“辛大夫何故笑了,難道,暖燕說的話,就像一個笑話,那麽好笑嗎?”
“是有點!”辛世仁忽而認真起來,“有些東西,你把它很得太透徹了,苦的,終隻是你,又或者,你壓根,沒愛過莊王爺!”
“我沒愛過他,嗬,這話,除卻你,沒有人敢這麽說了,我愛世諾,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包括世諾在內,我怎麽就不愛他了!”一旦質疑到夏暖燕對君世諾的愛,夏暖燕就變得強悍起來了,沒錯,她愛君世諾,眾所皆知,舉國皆曉!
“真正的愛,是經得過風雨,也走得過平淡的,然,你隻顧走了一路荊棘,卻不敢豐迎平坦了,你以為,這一路上,把你的所有精力都消磨殆盡了,已經沒了再愛的力氣,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一路上,莊王爺有多麽的不容易,他要護天下安寧,要守你平安,他要助君臨天下,又要兼顧你的情義,他要百姓無憂,又要雪洗你的罪名,這麽一路走來,你最後選擇了孑然一身,到頭來,莊王爺做了那麽多,就隻落得了個一無所有,他,容易嗎?”
“我……”夏暖燕張口難言,似乎,她從來,真心沒為君世諾想過這些,被辛世仁這麽一說,她仿佛成了個罪人,成了禍害君世諾一無所有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