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盜夢空間（一）
“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活兒。”鄭連城皺眉“像這種高度機密的信息，他一定是不會存在芯片裏的，你應該清楚。”
“萬一呢？”奧列格眨了眨眼“即便他並沒有存在芯片中，我聽聞，你們黑客不是可以通過黑進芯片而直接在人腦中找尋記憶嗎。”
原來這是他的目的…鄭連城一驚，暗歎奧列格這家夥果然不簡單。
的確，是有這樣的技術的，但這是一門極其危險的手藝。
不似芯片，雖看起來很複雜精密但運作的模式很簡單，人腦則恰恰相反。黑進芯片中，隻要獲得了管理員的權限，就可以無所不能。
但人腦，不僅無法駭入，即使隻是潛入其中，就會有人體的防護係統對你進行騷擾進攻。
鄭連城曾聽說過不少關於潛入人腦的傳聞，但無一不是悲劇收場。
至少在傳言中，那些黑客們都因為兩種意識交互的原因喪失了理智，或成為植物人。
但夏目康城這家夥，曾經成功過，且不止一次。即便危險，但這是一門他擅長的手藝。
他曾給一位歌舞伎町的舞女抹去了被前男友拋棄的痛苦回憶，勾搭一位公司員工盜取了機密的商業情報。
這是個卑鄙的活兒，所以夏目康城也沒有聲張。隻是這一次，在奧列格犀利的目光麵前，鄭連城覺得，他一定是聽聞到了什麽。
也或許是他多疑了吧，但是奧列格那雙異色瞳後，仿佛北極無盡的暴雪般，冷徹入骨。
“我可以試試。”鄭連城歎了口氣“但是有什麽好處？”
“不是要談交易嗎？”奧列格笑了笑“我會做出適當的讓步的。”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遵守約定？”
“你不知道，夏目先生，這就是這件事最有趣的地方了。”奧列格揮舞高爾夫球杆，高爾夫球精準地命中了嗚咽的男人。
“你隻能選擇去相信。如果你不幫我做這事，就沒有交易。”
鄭連城回頭看了一眼川島愛，她的眼神中滿是憂慮，他擠出一抹笑容，示意她放心。
“沒事吧？”通過嘴型判斷，鄭連城收到了她的關心。
“相信我。”鄭連城無聲地回複，隨後麵對奧列格。
“好，我幹。”他點了點頭“我需要一些設備。”
奧列格打了個響指，他身旁的兩個壯漢會意，立刻將一個手提箱送到了鄭連城的麵前。
他將手提箱打開，裏麵正是所需要的精密設備，而且做工與型號都十分精良。
“看你表演了，夏目先生。”奧列格不緊不慢地說道。
鄭連城深吸一口氣，提起那個手提箱走了上去。
嗚咽的男子身旁，沾了血的高爾夫球散布四處。
鄭連城走到他的身旁蹲了下來，從手提箱中先是拔出一個接口，同埋在靜脈下的連接線接口對接。
隨後又拔出另外一條透明的細線，將它放在了**男子的耳旁。
“會很痛的。”鄭連城說道。
即便這個男子是偷襲他的殺手，但是他即將遭受的痛苦，鄭連城曾親眼目睹過，依然有些不忍。
做這個活兒，一般而言是需要注射大量的麻醉劑的。
即便有麻醉劑，但那痛感卻依然會引發劇烈的哀嚎。但奧列格沒有給他提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啟動了機器。
那條透明的線仿佛被喚醒了一般，埋在線頭的智能芯片瞬間啟動，然後像電鑽一般，順著男子的耳部鑽入他的腦中。
那是鄭連城聽過最淒烈的嚎叫，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過程大概持續了十幾秒。
伴隨著“滴”的一聲，透明線的插頭抵達了男子大腦的芯片處，並建立了連接。
呼，鄭連城長籲一口氣。他摁下機器上的按鈕，墮入黑暗之中。
“意識連接中…”
“百分之10”
“百分之50”
“百分之100”
鄭連城睜開眼，來到了屬於那墨西哥殺手的賽博空間。
他將自己的賽博空間從電子商城上購買了許多裝飾，設計成一個陽光明媚的島嶼，有白色的沙灘，明媚的陽光還有身著比基尼的少女們。
鄭連城顧不得在這片虛幻的美景中駐足，他揮手將那些毫無意義的裝飾褪去。
在幾秒之間，那如天堂般的美景就被徹底地撕碎，賽博空間回複到原有的黑暗之中。
隻有一張巨大的屏幕懸浮在黑色的空間之上，不斷地湧動著綠色的矩陣代碼。
“你是來殺我的嗎？”墨西哥男人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鄭連城知道，那是他留在賽博空間的意識，是芯片內所有內容的管理員。
“不是。但我得手以後，你就會死了。”鄭連城如實地交代“你應該很清楚吧，現實世界的你，已經要撐不住了。”
“哈，看來還是這樣的結局啊。”墨西哥男人苦笑“陪我聊聊天吧，反正我就要死了，死前有個人陪著，至少不那麽寂寞。
你來這裏的話，是想盜取一些東西吧，我可以把管理員的權限交給你。”
鄭連城皺眉猶豫了一下，他可以動用黑客的權力去駭入操作係統獲取管理員權限，就以這個芯片的安保係統對於他這種級別的黑客，費不了太多的時間。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他願意給一個臨終前的人最後一點溫暖。
“怎麽稱呼你？”墨西哥男人揮手，在賽博空間中變出兩張椅子。
“夏目…不，我沒有名字，我隻有一個代號。”對於一個即將死去的人，鄭連城決定將他埋藏最深的秘密如實交代“45號。”
“倒是個很奇怪的代號啊，45號。”墨西哥男人笑了笑“有什麽家人嗎？”
“很遺憾，沒有。”
“我很想念我的家人。”墨西哥男人惆悵地歎了口氣“我時常在想，他們是否還在瓜地拉哈啦？
如果我有朝一日，真的能回到家鄉，還能否能找到他們？
而他們，又是否會認出來我眼含熱淚地歡迎我回家，還是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把我拒之門外？”
鄭連城眯起眼。
“啊你誤會了，我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男人急忙解釋“隻是有感而發。我的家鄉在瓜達拉哈拉，是個燥熱的城市，很喧鬧，很混亂，很魔幻。你呢？你的家鄉在哪裏？”
“我沒有家鄉，硬是要說的話，我出生在喜馬拉雅山的一處佛寺。”鄭連城平靜地闡述，腦海中浮現出那一段段珍貴的回憶“那裏是一望無際的白。世界很純淨，也很壓抑。”
“認真的？”男子很詫異。
“認真的，絕無半點虛假。”
“感覺你有許多故事啊。”男子嘴角上揚“你讓我很好奇，45號先生。如果不是時間不夠了，我或許會留你再繼續聊一聊。”
“是的，我必須要動身了。”鄭連城從賽博空間中虛擬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很抱歉，我們的談話或許就要在此終止了。”
“我不會強留你，45號先生。”男人揮手，將管理員的權限轉交給了鄭連城“但我必須要警告你，下麵的路會很危險，祝你一切順利。還有，”
男子頓了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在一切終結前，最後給他留一點憐憫與尊嚴。”
“我明白了，我答應你。”鄭連城點了點頭，他動用管理員權限，將所有防護係統的防火牆全部打開。
隨著最後一道封印解鎖，賽博空間的黑色地麵上憑空地出現了一個大洞。
洞內，便是無盡的深淵。而深淵的最底層，也就是男人大腦的最深處，那裏是完全由潛意識營造出來的世界——迷失域。
鄭連城曾無意跌入其中，如今，他又必須要回到那噩夢般危險的地方。
他鼓足勇氣，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