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燕景瑞站在那,整個人猶如被蒙上了一層陰靄。
他為了她逆天而行,補全她支離破碎的神魂,這一世,隻要能與她重新開始,再續前緣,他甘願放棄血海深仇,也不願再叫她經曆前世的那些叫她痛苦不堪的滅門慘案!
他願用盡一切護她今生安然無殤,所以直到現在,他幾次差點對她說出兩人前世的情緣,卻又硬生生地忍下,可換來的,卻是他所愛之人心心念念著另一個男人,甚至能為他豁出性命去相救,難道他們注定情深緣淺?生生世世她都要被別人奪走?無論他如何對她深愛入骨?這樣,那他算什麽?他前世加上今生所為她付出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麽?
他不甘心,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不過一個謝東籬,休想成為他與藍藍釉之間的絆腳石!
燕景睿的眼睛都充血了,通紅一片,雙拳越攥越緊,臉色鐵青,叫一旁看著的夏凝裳看得心下一沉,她瞪著眼睛,喃喃地開口喚他的名字,“燕景瑞……”
他此刻卻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不能自拔,嫉妒的心情幾乎要將他的人吞噬,他轉過頭來,目光盯在夏凝裳那張叫他無數個日夜魂牽夢縈的臉上,眼瞳裏的情緒越發的深沉,眸色濃鬱,他咬了咬牙,一個上前,將藥碗直接扔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哢嚓”一聲,卻頭也不回,一腳踏過碎片,雙手握住了夏凝裳的雙肩,直直地凝進她的眼裏,叫她清楚不過地看見他眼睛裏布滿的血絲。
“你告訴我,什麽才是對你最好的?”他一直瞞著她真相不讓她去想起以免受傷,是不是真的是他失算?
“燕景瑞……”夏凝裳看著他,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尤其他看她的眼神,幾乎是一隻猛獸被逼到了絕境,隨時都要奔潰一般,若他此刻怒急對她動手,她都不會懷疑半分。
“我究竟要不要告訴你?”他的呼吸紊亂,握在她肩上的指尖在發顫,似乎在做什麽讓他糾結萬分的決定,“你明明,是屬於我的,跟謝東籬沒有關係,明明,我們是彼此相愛的……”
他的話越發讓夏凝裳聽不明白,她扭動起身子企圖從他的禁錮下逃開,卻被他握住得更緊,他喃喃的回憶似的字句還在繼續,臉色卻沉痛了下來,“是你在死人堆裏救了我,是你讓我愛上了你,明明是你我先相遇,為什麽,藍兒,這究竟是為什麽?”
後麵他再說了什麽,夏凝裳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她的臉色僵了一僵,眼前的視線一陣恍惚。
藍兒……那麽熟悉的稱呼,那在夢裏聽過千百回的低聲呢喃,此時卻真真實實的出現在燕景瑞的嘴中。安無恙早先對她說得那番話,被她刻意隱埋在心底,此時卻猶如雨後春筍,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藍釉,上官子逸,他愛的女人死了,她與藍釉長得相似,他隻是把她當做了替身,他想讓藍兒在她的身體裏複蘇……
破碎的記憶,破碎的話,毫無秩序的在夏凝裳的腦海裏橫衝直撞,攪得她腦袋生疼。她是夏凝裳,她是自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自呱呱墜地便是夏凝裳!藍釉是誰?為什麽會在她的腦海裏?為什麽燕景瑞會口口聲聲喊著藍兒,這一切是怎麽了?
夏凝裳隻覺得全身上下冒出了一層冷汗,整個人像是剛被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腦海裏洶湧翻滾的那團亂麻攪得她額前青筋根根乍現,她不自覺得渾身顫抖了起來。
“小師妹,小師妹,外麵有個長得比老子還好看的男人要找你。媽的,男人怎麽能長得那麽好看!小師妹……”南宮幻黎大大咧咧的,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眼見著夏凝裳與燕景瑞二人瘋癲的樣子,不禁將嘀咕在喉嚨裏的話又生生吞了回去。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南宮幻黎難得將自己的大嗓門調成了弱八度,他神色訕訕,覺得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惱的直想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燕景瑞率先回身,他倏然抽身,將兩隻手攏在了袖中,通紅的雙目帶著痛心,帶著心疼,又帶著絲絲的愁悶。
“南宮,你見色忘利的毛病又犯了?見著長得比自己美的,就沒了方寸?”燕景瑞強逼著自己淡然開口。
南宮幻黎原本還有些訕訕的神色,被燕景瑞的一句話挑得立即破了功。
“媽的,燕景瑞你丫的找抽呢!老子長得沒你好看,也沒見著對你這丫的亂了方寸!你丫的又欺負小師妹,信不信老子立馬打得你滿地找牙?反正現在你也沒本事揍到老子一根皮毛,老子要不趁著現在落井下石一番,頂多下回見著你跑路!”南宮幻黎說著,便當真擼著袖子就要上前去拽燕景瑞的領子。
陌紫幽半倚在門框上,眉眼不動,淡漠得瞟了一眼南宮幻黎,道,“南宮,你這一拳下去,可得想清楚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小心被困在深山老林裏七八十年!”
陌紫幽一句話,便直接將南宮幻黎的氣勢戳了個洞,他立即泄氣了,抓著燕景瑞領子的手一鬆。恨恨的衝著陌紫幽瞪了一眼,這才將燕景瑞狠狠一推,雙手抵在夏凝裳的肩上,喚道,“小師妹,小師妹!”
夏凝裳臉色蒼白,空洞的眼神這才漸漸聚焦,她艱難的眨了眨眼,眸中翻湧的情緒這才漸漸歸於淡然。
燕景瑞望了一眼夏凝裳,隻覺得胸腔隱隱作疼,他踉蹌著便奪門而出。
院外,莫一攔在門口,他的麵前站著一身紫色華服的玉無雙。
玉無雙容色淡淡,斜眉入鬢,白玉般的肌膚在陽光下隱隱綻出一層光彩,他見到從屋內踉蹌出來的燕景瑞,稍稍抬了抬眸,黝黑的眸中閃過一道精光,卻又快速歸於了平靜。
燕景瑞早在南宮幻黎大聲嚷著話的時候便猜到了來人。普天之下,能在容顏上比的過南宮幻黎的,除了他燕景瑞,便唯有玉無雙了。
燕景瑞遙遙望著身形秀逸的玉無雙,他雖是淪落成了一個小倌,身上卻有著淡淡的傲氣與華貴,紫色華服穿在他的身上,愈發讓他顯得遺世獨立,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冷傲與孤寂。
玉無雙毫不示弱,他就那般挺直腰背,與高高在上的大燕國恒王世子燕景瑞直接對視,眸色裏沒有一絲的卑微,沒有一絲的畏懼,沒有一絲的膽怯。
“莫一,放他進來。”兩人對視半晌,燕景瑞終究還是動了動唇,冷聲吩咐莫一。
莫一聽到燕景瑞的吩咐,這才微微側了側身,玉無雙絲毫不懼,抬步緩緩朝著燕景瑞而去。
他走得儒雅,不急不緩,不驕不躁,一雙黑眸沉靜而又漠然。
在經過燕景瑞的身邊時,燕景瑞轉頭,對上玉無雙的眼,“告訴謝東籬,夏凝裳的心,不是他能肖想的。”
話落,燕景瑞便直接甩袍,揚長而去。
玉無雙望著燕景瑞漸行漸遠的身影,薄唇微微上揚,呢喃道,“原來,高高在上的恒王世子,也有害怕的時候?”
……
玉無雙的到來,是夏凝裳始料不及的,卻也是一場及時雨。
此時此刻,夏凝裳覺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呆在燕景瑞身邊一刻了,哪怕是多呆一秒,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隨時都會進入到瘋癲的狀態。
謝東籬被安置在青葉大師的西院。現下,青葉大師正在護國寺的達摩堂中誦念大悲咒,此前數千禁衛軍枉死在護國寺前,太子又是奉了正元皇帝的旨意要來護國寺祈福,自然少不得要做上幾場法事。
夏凝裳被玉無雙攙扶著來到西院的時候,燕鈺澤已經先行退了出去。
謝東籬原本打算讓自己看上去傷得極重,卻沒想到燕景瑞不知使了什麽法子,竟讓他心口上那麽嚴重的一道傷好了大半,連帶著傷口都已經淡淡的,看不出樣子。
為此,燕鈺澤還狠了狠心,重新在謝東籬的心口刺上了一劍。隻是,那一劍隻是入了皮下一寸,根本未傷及到心口,隻是讓那傷勢看得極為嚴重了些。
夏凝裳一腳踏入屋門,正瞧見謝東籬裸露著上半身,艱難得在地上攀爬著,似乎隻是想要去取一杯水喝。
他纏在肩上的紗布隱隱已經滲出了一層血跡,殷紅而又慘然。
見到這樣的謝東籬,夏凝裳昏迷前的那一幕幕突然又湧了上來。
噴薄的止不住的血,刺目得讓她無力的泛著寒光的長劍,到處都是尖嘯著飛撲而至的吸血蝙蝠,以及謝東籬昏死前說得那一句,“夏凝裳,你要好好的活著!”
“謝東籬!”夏凝裳隻覺得雙眸腫脹的厲害,謝東籬在地上艱難攀爬的樣子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謝東籬,即便是兒時活的那般艱辛,他也未曾這般狼狽過。
為什麽,為什麽燕景瑞連個丫鬟都不安排?謝東籬,他好歹也是安遠侯世子呀。
聽見夏凝裳的一聲呼喚,謝東籬像是這才察覺到她,緩緩轉了頭,一張慘白的臉,毫無神彩的眸光,瞬間映入了夏凝裳的眼簾。
“裳兒,你來了。”謝東籬衝著夏凝裳慘然一笑,又道,“你別怪他。誰讓我對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