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偉大的流浪者(寒食)( 魯僖公二十三年,公元前637年,春秋第八十六年)
(9)寒食節
魯僖公二十四年公元前636年
重耳登基後善待了寺人披和頭須二人,這可是巨大的反差,因此獲得了很多人的讚揚,也呈現了重耳不計前嫌的用人原則,但是還有有些人悄悄的說重耳這是故弄玄虛,他連自己身邊的有功之臣,都沒有做到完全報恩,現在又去任用象寺人披和頭須之類的人員,就是虛張聲勢。
這完全出乎與重耳的意料之外,思來想去、不得其解,於是,詢問身邊的人,他們對重耳說:“狄國的糟糠之恩,介子推割股之義,均未報答啊!”
重耳恍然大悟,頓時連聲的說:“該死,剛回國的事情太多,竟然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實在是不應該啊!”
這個“糟糠之恩”是怎麽回事兒?
當年,在魯僖公十四年,公元前646年,重耳流亡到姥姥家狄國的時候,狄國將二個美女叔隗和季隗,分別嫁給了重耳和趙衰,並且生了孩子。之後,重耳和趙衰又開始向齊國流亡,臨行前,重耳曾經對老婆季隗說,讓她等自己二十五年,如果不回來就讓老婆嫁人,季隗開玩笑說:二十五年我就成老太太了,還嫁給誰?所以季隗就一直等候著重耳,堅守著愛情的信念。
這個事情,重耳回國後忙的給忘記了,現在突然想起來了,這確實是糟糠之恩啊,如果沒有當年季隗的愛護和侍候,自己將如何在狄國狄國十二年的日子,“糟糠之妻不下堂”。於是,重耳馬上派人到狄國,將季隗和兩個兒子接回來了。
全家人終於團聚了。
但是,趙衰為此找到了重耳提出了一個問題:
當年,重耳為了表示對親信趙衰的表彰,曾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趙衰,但是已經無法考證是在流亡前,還是流亡期間,嫁的這個女兒,而且到底是重耳哪個老婆生的女兒,都也不知道了。反正是有這麽檔子的事情,這個重耳的這個女兒很爭氣,為趙衰生了三個兒子,原同、屏括、樓嬰。
自從重耳當上了國君,那麽這個嫁給趙衰的女兒的地位,肯定也會直線上升,她生的孩子地位也就顯赫了,這本身就是“子以母榮,母以子貴”的表現。
重耳的女兒當知道了爸爸接回了在狄國的妻子後,也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丈夫趙衰與重耳在狄國流浪的時候,同時迎娶了叔隗和季隗這一對兒姐妹花,現在爸爸的糟糠迎接回來了,那趙衰的這個糟糠怎麽辦,就擺在了麵前。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現在重耳這個當爸爸的上梁很正,當然做女兒的這個下梁就不能歪了,這也是爸爸賢明,女兒賢惠的表現了。
至於,到底是自己丈夫趙衰應該是重耳的女婿,還是連襟,都無所謂了。
所以,重耳的女兒就主動的找到了丈夫趙衰,給丈夫說:
“俺聽說,當年你和我爸爸在狄國的時候,曾經娶了叔隗,和我爸爸成了連襟,而且這個叔隗還生了一個兒子叫做趙盾,十分的聰明和優秀。
現在爸爸不忘舊恩,已經把季隗接了回來,我強烈的要求把這個未見麵的姐姐叔隗和趙盾也接回來,我們也全家一起團聚,姐妹們一起侍奉丈夫。”
這個要求,真是讓趙衰吃了一驚,肯定不敢馬上回答趙姬,如果叔隗回來,兩個人的位置怎麽排列,女人家一旦搞起事情來,吃起醋來,更是麻煩的,於是就推辭不同意。
趙姬十分誠懇的的對丈夫說:
“親愛的丈夫,你不要有思想顧慮,當年你娶這個老婆是因為環境和當時情況所發生的事情,可不是你風流成性,花天酒地的原因,現在你得到了大王的寵幸,我也得到了丈夫你的寵愛,我們如果忘記了那些為你受苦的人,以後我們還怎麽去指使別人,你的名聲就毀了,其他人也會因為這個事情,來破壞你的名義。所以,我堅決請求接回他們娘倆來。”
趙衰也不敢自己做決定,不但牽扯到上下級的關係問題,家庭內部的矛盾問題,還涉及到自己名譽的問題,一定要慎重啊!於是,趙衰就去問自己的老丈人兼連襟晉文公重耳了,晉文公十分的高興。自己這樣做,連趙衰也這樣做,更是顯露出我們不忘初心的情懷,就堅決支持自己女兒的決定。
有了國君的支持,趙衰終於放心了,接回糟糠之妻當然時間好事,也不影響什麽,還能獲得好名聲和親生的兒子,一箭雙雕的好事。
趙衰隨後也接回了狄國的妻子叔隗和兒子趙盾。
叔隗到沒有什麽,一個糟糠之妻而已,但是這個兒子趙盾太厲害了,這就是興旺趙氏宗族的重要人物。
趙盾回到晉國,待人接物都十分的有禮貌,而且人長的漂亮瀟灑,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活讓他比起同齡人也成熟很多。所以,趙姬是越看越喜歡,十分讚賞趙盾的才華,就直接跑到了爸爸晉文公那裏,對爸爸說:
“爸爸,我發現這個趙盾簡直太有才了,我十分的喜歡他,想把趙盾立為嫡子,讓自己生的那三個孩子原同、屏括、樓嬰居於趙盾之下,而且要求以叔隗為正妻,自己居於叔隗之下。”
俗話說:家和萬事興。
趙姬的這種大度的胸懷,不但繼承了爸爸的風格,而且還為趙家打下了良好的家風基礎。之後的趙家,就是在這趙盾的帶領下,一步步發展,直到最終的“春秋”結束時,三家分晉,其中趙家就是一家,建立了趙國,又參與了戰國群雄的逐鹿,上演了一幕幕精彩的曆史故事。
這些後事,從曆史的源頭上看,都與趙姬有巨大的關係。
這就是:“爸爸不忘舊恩,女兒也不忘舊恩”的典範。
其實,最讓晉文公重耳揪心的不是關於接回老婆的事情,這畢竟是自己家裏麵的事情,就是關於對“介子推的報恩”,始終讓重耳放心不下。
這個介子推做人很低調,回到晉國後他就悶聲不響閉門回家侍奉老母親了,重耳回到國內後,地位發生了變化,以前流亡期間就是那麽幾個人,今天見不到這個,明天喝酒的時候,肯定會一起的,轉過來,轉過去,就是七、八個侍臣,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自從晉文公登基後,跟著流浪的兄弟們,在國家中為官的老臣們,還有紛紛來求見的各路神仙和俠客們,搞的重耳團團轉,一刻也不得閑暇。竟然,在賞賜那些跟隨流亡弟兄們的時候,把介子推這個人給忘記了。想當年,在前往齊國的路上,重耳差一點就餓死了,是人家介子推把自己大腿上的最肥的那塊肉割了下來,讓重耳美美的喝了一碗肉湯,才堅持到齊國的,這是救命的大恩啊,忘了這件事,實在是不應該。
因此,重耳被提醒後想起這個事情時,就後悔的了不得。
介子推回家了,一則是因為當年割股之傷,造成陰雨天就不舒服,好不用回國了,需要回家療養一個階段。另外,介子推的母親年紀很大了,多年的流亡生活,也沒有好好的盡孝,所以這次功成名就後,就回家好好的陪陪老母親。因此,他回來就直接告假回家了,並沒有繼續跟在重耳身邊亂哄哄。
重耳大賞群臣的消息傳到了介子推的家裏麵,家人就給介子推抱不平。
介子推很是平靜,勸阻周圍的家人說:
“當年晉獻公有九個兒子,現在除了晉文公外,其他的都死翹翹了,這就是上天不願意滅亡晉國,一定要讓晉文公當國君的意思,這既是君命神授啊。
可是,現在你們看看那些跟著晉文公流亡的大臣們,一個個舔著臉說是自己的功勞,是他們扶持著君主,才有今天的樣子,這不是在和老天爺爭奪功勞嗎?
俗話說:偷人家的財產,就是小偷,偷老天爺的功勞,算是什麽,大偷?(《左傳》記載: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這就是成語“貪天之功”的出處。)
和這些人在一起,簡直是褻瀆了我們當年的革命的初衷,這不成了同流合汙了嗎,像我這樣的君子,怎麽能夠去和這樣人一起去計較所謂的賞賜呢,這不是降低了我的檔次了嗎!我們的大王怎麽看不清楚這些人的嘴臉,真是令人憤恨啊。”
介子推的媽媽在旁邊說:
“推推,那麽你也可以去單獨的向大王求得賞賜,否則,就這樣的平淡的死去,你又怨誰呢?”
介子推說:
“媽媽,明知道這些人這樣的做法是錯誤的,然後我又去效仿他們去求賞賜,這不罪過就一樣了嗎,再說了,剛才我已經對大王口出怨言了,就不能在去接受他的俸祿了。”
介子推是個純淨的一塵不染的君子,但是這樣的君子,在這個渾濁的世界中,是否能夠有生存的空間,就很難說了。
介子推的母親繼續問:
“要不,這樣吧,你不用發表意見,我們通過小道途徑,讓大王知道一下你的情況,至於大王想怎麽辦,那時大王的意思,你看看這樣好不好?”
介子推正色的說:“言辭,是身體上的裝飾,既然身體要隱藏起來,還要裝飾跟什麽?這樣做,其實就是在尋求報答,隻不過形式不同而已,我不能這樣幹。”
母親一看兒子是義正言辭的真君子,也十分的佩服,就不再受什麽了,因為老人已經孤獨的生活多年,兒子回來對母親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至於什麽官職和賞賜,對於一個老人來說並不重要,於是母親看到了孩子的決心後,知道兒子並不是一個貪圖錢財的人,就和兒子說:
“推推,既然這樣,隻要你能做到淡泊名義,高雅生活,別致人生,那麽我們母子倆就一起隱居吧,享受世外桃源的生活。”
到此,按照《左傳》的記載,就是:母子兩人離開都市一直隱居到死,重耳派人到處找他們母子都沒有找到,就把綿上地區作為介子推的祭田,就是用這個地區的賦稅作為祭祀介子推的經費來源的意思,重耳說:就用這個方式來記載我的過錯,並表揚介子推這個好人吧。
這就是曆史,但是曆史往往是幹巴巴的,太平淡了,後人及各種作品對此有了新的演繹,而且演繹的結果是十分感人的,也就衍生出了一個我們中華民族“寒食節”的來源,同時也衍生出了“足下”的說法,我們就繼續發揮一下,簡單介紹這個演繹的故事。
其中一段,《史記》是這樣描寫的:
當晉文公大賞跟著流亡的群臣時,忘記了對介子推的賞賜,於是介子推的家臣們非常不滿意,就寫了一個簡短的小詩詞,懸掛在了晉文公的王宮大門口,文字是這樣寫的: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雲,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所處。
晉文公出來看到了這個文字後,就明白什麽意思了,說:這是指介子推啊,我剛剛回到晉國當大王,還沒來得及為他獎勵功勞,這是他埋怨我啊。
其實,介子推並沒有埋怨重耳,這都是手下的人幹的事情,導致讓重耳對介子推有了這個印象,他無法解釋了。介子推被逼的隻能是逃亡,用實際的行動來表示自己並非是要求賞賜的意思。
重耳也沒有想到介子推的氣性這樣的大,一句玩笑話而已,怎麽就跑了,於是就派人找他,找來找去,聽說介子推帶著母親跑到了綿上的山中隱居,怎麽叫,也不出山。重耳看到介子推不想出山,於是就讓人將綿上的這個山給環繞的封了起來,所有的封閉之內的土地,就是介子推的田地,並把這座山改名叫做“介山”,這就是現在介山的來源。
《史記》隻是記錄到這裏,後麵的就是其他的各種文章所繼續記載或者是演繹的故事了,我們接著說,爭取一氣嗬成:
當重耳得知介子推和母親上了綿上的山中隱居時,就親自到山下要求介子推出山,介子推帶著母親跑到山裏麵了,避而不見晉文公。晉文公十分無奈,身邊的人說:大王,要不這樣吧,我們放火燒山,介子推看到大火,為了保住性命和母親的性命,肯定會被逼出山來,這樣我們就帶他回國都,大王怎樣賞賜他都行。
晉文公覺著是個好主意,就下令燒山,誰知道,其實這是個餿主意,介子推的性子很剛烈,一般人也不會割股的,下不了這個手,所以介子推和母親就是不出山,結果當大火燒完,也沒有看到介子推和他的母親,派人上山一找,發現介子推和他母親雙雙的燒死在一個大樹下,這讓晉文公十分的傷感,沒想到,好心辦了件壞事,於是就下令並辦了三件事情:1,將綿上之田封給介子推的後人;2,同時派人將介子推燒死的這棵大樹伐倒,取其一部分木材做成一雙拖鞋,放在自己的臥室內,每天起床時,重耳都對這雙拖鞋尊敬的問候到:“足下可好”,以表示對介子推的紀念,這就是“足下”之詞的來源;3,在介子推被燒死的這一天裏麵,全國人民都不得生火做飯,表示對這次放火的後悔,老百姓不生火做飯,隻能吃涼飯,因此就衍生出了我們漢族的一個節日“寒食節”。
怎麽樣,還是後麵的故事更委婉動人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