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鄭莊的政治組合拳“遵王伐宋”( 魯隱公九年,公元前714年,春秋第九年)
故事講到這裏,有一個重要的環節千萬別忘了——
鄭莊公一直是周王室重要的左卿士(周朝以左為尊),主要管理周王室的軍隊,連周王都對鄭莊公把持朝政的勢力有所忌憚,甚至發生了周天子太子和鄭莊公王子互換為質的事情。
現在,這些鬥的麵紅耳赤的諸侯國們和平了,能暫時的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了,看表麵似乎是鄭莊公和宋殤公平等了,但是鄭莊公在周王室的地位並沒有發生變化,反而通過鄭莊公一番眼花繚亂的手段,讓周王室更加忌憚鄭國這個小強了。
鄭莊公在獲得了目前短暫和平局麵後,直接引薦齊國重新進入周王室參與朝政,導致鄭國和齊國更加鞏固了良好關係。要知道,齊國在周王室東遷中並沒有任何作為,也是逐漸被周王邊緣化的一個諸侯國,現在由於鄭國的積極斡旋,齊國又重新進入了中原地區的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中了。
鄭國和齊國成為了友好盟國,這都是鄭莊公的努力結果。
當鄭莊公先後和宋國、陳國、衛國、魯國、齊國等建立良好後,鄭國在諸侯中的國際形勢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1,陳國徹底和鄭國交好,結成了姻親同盟關係,陳國成為了鄭國的小弟,原來宋國陣營中缺少了一個幫手;
2,衛國,因國內政變,實力大損,退出了與鄭國對抗爭霸的角逐行列,算是邊緣化了一員了;
3,鄭國和齊國建立良好關係,形成強強聯合;
4,鄭國與魯國若即若離,友好的基礎良好,隻要鄭國能夠爭取到魯國,魯國是會占到自己的陣營中;
5,宋國雖然實力強勁,但是卻變成了孤家寡人,盟邦被拆散了,宋國被孤立了,鄭國與宋國的結盟,可能宋國是真心的,但是鄭莊公肯定是心懷鬼胎的。
分析了上述形式後,鄭莊公決然出手,再次謀劃削弱宋國的計劃,而且事情辦的非常成功和漂亮。
春秋時期,各路諸侯按時覲見周天子,都是諸侯國們必盡的義務。
其實,在周王朝實力衰落的時代,這也許就是一種形式而已,之前鄭莊公就曾經因為曠工而被周王批評,原因就是未能按時覲見和上班。現在,鄭莊公是周王室的上卿,諸侯們也開始和平了,鄭莊公要狠抓覲見“考勤率”,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所以,如果真的把朝見當成一個大事兒,追究起來,就可大可小了,這完全掌握在執政大臣的手中。
陳國,表現良好,肯定是沒有這個問題的,因為陳桓公也在周王室上班,最近又和同事鄭莊公成為了親家;
齊國,也是沒有這個問題了,因為鄭莊公在大家結盟的當年,就引薦齊國覲見了周天子,當年的“考勤率”是滿分;
衛國,已經衰落,自己家裏麵的事都忙不過來,覲見不覲見,不重要了,大家都睜一眼閉一隻眼,隻要不追究,就是小事;
魯國,是周禮維護國家,肯定沒有問題,雖然魯國和宋國關係近一點,但是估計有違周禮的事情,魯國還是會堅持原則的;
宋國,成為鄭國下一步打擊的目標,他覲見不覲見周天子,就非常重要了!
果然,
各位諸侯國們在結盟後的第二年,魯隱公九年,鄭莊公就抓住了宋公未覲見周王的事情,大肆炒作,況且宋國是周王朝建國的時候,分封的一等公爵國家,爵位僅次於周王,具有諸侯國的表率性。雖然衛國也是公爵,但那是因為周王東遷後賞賜的,和宋國建國就公爵國的性質完全不同。
因此,宋國的這個行為,成為鄭國手抓的“小辮子”。
麵臨權利衰落狀態的周王,當然是非常願意維護王室尊嚴的。曆史就是這樣規律,往往越是王朝實力超凡的時候,國君越是平易近人和政策寬鬆。而往往越是王朝實力薄弱的時候,反而國君很是嚴厲和刻薄。
東周開始,周王室已經衰落,所以就更看重“麵子上”的事情了,環顧中原周圍重要的諸侯國們:鄭、衛、齊、魯、陳都很努力尊王覲見,就剩下宋國牛皮哄哄的,周王當然不願意了。
鄭莊公就是利用這個局麵,獲得了周王的同意,得到以天子的名義討伐宋國不合周禮的正義大旗,這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高超手段。
此時,鄭國以周王軍隊討伐宋國,性質發生了根本變化。這可不是單純的鄭國和宋國之間的矛盾,而是周天子和諸侯的矛盾。其他諸侯反對,就是反對天子,尤其是針對以維護“周禮”為己任的,在鄭、宋之間搖擺不定的魯國來說,更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
這就是鄭莊公的謀劃。
魯隱公九年,公元前714年,秋。鄭國帶領周王軍隊,正式對宋國發動了“尊王伐宋”的討伐戰爭。
此時的宋國,悲苦澆酸,叫鄭國給活活玩死了。
魯國的《春秋》此時記載:“宋以入郛之役怨公,不告命,公怒,絕宋使”?
因為,宋國在上次與鄭國戰爭中,曾向魯國求援被拒絕,所以這次就連求援不做了,魯隱公發怒了,就斷絕了與宋國使臣的往來。這個記載很有意思啊!
到底宋國有沒有派使臣求救?如沒有,為何絕宋使?有的理解為:從此以後,魯國斷絕的與宋國的往來,就是絕宋使。這個說法,似乎與之後發生的魯國參與宋國的事情不符。
既然在此處談到了“宋使”得說法,說明當時還是有“宋使”的。但是真的如果有“宋使”,又怎麽是宋國“不告”魯國呢?撲朔迷離。這段文字後麵,有更深的不可說的意思,讀《春秋》不是單純的翻譯字麵的意思,還要讀文字背後的故事。
比如:“公怒”的問題?
魯公為何發怒?因為宋國沒有告訴魯國“自己被征伐了”,而對宋國被侵犯而發怒?還是因為對宋國不懂禮貌而發怒?還是對因為宋國不朝見周王,違反了禮治而發怒?按照《春秋》記載,應該是宋國“不告”,而導致的“公怒”。
說實話:當時宋國“不告”魯國,反而是件好事,畢竟宋國理虧,也給魯國一個回旋的餘地,你發什麽怒。
我們分析是:魯國也感覺到宋國被鄭國玩了,那時宋國已經處在被孤立的境地,而且還處在了被周王征伐的不利角度,即便是魯國站在宋國一邊,也不好以明打明的態度支持宋國,這是直接對抗周王的行為,魯國是周王禮治的“衛道士”,支持宋國等於放棄了周禮,維持周禮,必然要同意征伐宋國,這種局麵讓魯國處在兩難之地,發泄不出來,當然就發怒了。
你想,既然鄭國能通過周王,找個宋國“不朝拜”的理由而征伐宋國,那魯國當然也就可以找個宋國的小毛病,發發怒吧!
其實,這個“發怒”是為了後續魯國也出兵征伐宋國,打好埋伏。魯國不發怒,怎麽參與對宋國的征伐?有了發怒,就是造成“被發怒”方宋國的過錯,因此征伐一下,也就順理成章了。
反正《春秋》是魯國記錄的曆史,總不能給自己國君臉上抹黑吧!
根據前後兩次魯國和宋國記錄,前後連貫看,肯定是存在問題的。而且問題和理虧都應該是在魯國這一邊,但是曆史是魯國自己人寫的,就采用“春秋筆法”吧!
其實,魯國從心裏是不願意參與征伐宋國的,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就找個理由搪塞一下,看看局麵再說,以靜製動——
秋天,鄭國將周王討伐宋國的命令,昭告天下諸侯,要求出兵勤王。衛國此時也知道被鄭國徹底忽悠了,什麽聯盟?什麽和平?其實都是為了拆散他們和宋國的聯盟;陳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原來陳國是我們陣營的鐵杆,現在卻成了鄭國親家。目前鄭國借著周王的勢力和名義搞宋國,看來下一個就是我們衛國了。
衛國當然在心裏麵暗罵:宋殤公這個大傻瓜,當時不聽我國的建議,竟然搞了個“停戰求和”,一下子讓局麵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你們都搞和平了,我們衛國總不能不順應當時的政治局勢,單獨對抗所有的國家吧。這回兒倒好,報應來了,所以衛國堅持抗戰是對的,必須堅持原來的方針繼續和鄭國對抗下去。
於是,衛國帶著自己的小弟蔡國、郕國,假裝耳朵聾了,眼睛瞎了,對鄭國的昭告,不聽、不動,不看。穩如泰山,先看看宋國怎麽對付這個事情再說吧。
其實,鄭莊公也沒指望衛國、蔡國、郕國能響應王命出兵,他們都是宋國的傳統友好國家。
強令他們和鄭國一起組成伐宋聯軍,恐怕聯軍的大軍未行,軍隊的軍事機密早就泄露給宋國了。真的打起仗來,如果他們來個“臨陣反水”,或者給鄭國個小鞋穿,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不來,正好。而且這樣也埋下了鄭國可以後續運作這些國家的借口和手段。
隻要他們不參加,就是鄭國開戰前勝利的第一步。
但是魯國和齊國必須參加,因為這次行動,就是為這兩個國家設計的,也是為下一步以“鄭、齊、魯”為基礎的聯合國體係所準備的。
所以,在魯國的首都曲阜,鄭國的使臣帶著周王室的討伐命令來了。這是周王的命令,不參與這次軍事行動,就是不聽周王的調遣,魯君前麵有了“發怒”而斷絕與宋國關係的鋪墊,後麵接到周王的命令而出兵,就順理成章了。反正都是宋國的不對,魯國已經有了出師有名的說法。魯國決定與鄭國、齊國一起會盟,研究一下軍事方案,好歹也要起個軍事行動的名稱,比如“霸王行動”、“春雷風暴”等等的,還要協調一下打仗的方案,於是就約定了開會的日期。
鄭國,原本也要參加會議的,因為他才是這次軍事行動的總指揮。但是不巧,鄭國突然發生了北戎侵犯鄭國的戰爭,鄭莊公無法脫身,他正處於全力指揮對北戎的反擊作戰中。魯國隻好自己先前往齊國,與齊禧公單獨的開會,主要是商量組織聯合國軍對宋作戰問題,齊、魯先商量溝通一下,總是件有備無患的好事。
魯隱公九年,十一月份,鄭莊公打敗了北戎侵略軍,騰出手來了。
魯隱公十年,公元前713年,2月,按照去年的計劃,鄭、齊、魯三國國君,再次按照原先的約定在魯國的“鄧”地結盟,並製定了聯軍出兵的計劃,正式揭開了如火如荼的討伐宋國的軍事行動。
這就是鄭莊公的政治組合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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