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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寒瑩

  “ 一別更久,推杯換盞,醉靨雙頰紅。 ”


  戌時末,一處農家,四五位風韻女子陪酒,皆與李戊土是熟識,他是這裏的守護神,同時也是一顆種子。


  希望的種子,守衛的力量。


  一別經年,女人們喝得不少,麵頰酒紅,微醺,濃鬱風情,舉杯一飲而盡,要醉倒,想不省人事,去煩惱。


  她們醉了,本來靈動的眼睛,此時迷離飄渺,醉眼朦朧,讓人看不透,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可愛、嫵媚。


  整齊盤起的長發零散的飄落,木簪取下,衣裳不嚴,褪去了原先端正正派的風格,自然、溫柔、平易近人,反倒更加讓人欲罷不能的感覺,更想靠近她們。


  梨花村,距離鬼壺山五十裏,是一個大的村落,有五家族姓,李、木、白、張、林,約五萬人之多,有正規的守護隊一千人,平時操練李戊土所教的武技,比起其他村子壯士利害數十倍。


  李家族姓是有感李戊土救命之恩,跟隨他姓,傳承香火。


  他一來,五姓之族皆派來族中絕色女子,陪酒吃飯。


  “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東來飲酒西作樂,醉裏夢裏說自在。 ”


  蠟燭紅光,山水畫屏,美酒佳肴,佳人做伴,他享樂盡興,左擁右抱,有人倒酒,有人喂菜,有人扇風,有人跳舞,好不自在逍遙。


  風甲倫一旁默默吃飯,五美伴在李戊土的身邊,倒是沒人拿他做一回事,也是閑得悠哉。


  他很吃飯很快,然而在此氣氛下也是吃了有一刻鍾,喝了幾杯酒,邊吃邊看,專注地盯著李戊土。


  胖子,真的會玩樂,還挺惹美人喜歡、親睞,畢竟這是一個有實力的胖子。


  他走了出去,打開房門,又關上。


  “ 天街夜色涼如水,臥看周天滿星鬥。 ”


  他躺在一處青石塊上,右手撐著腦袋,左手隨意擺放。


  “ 天高氣寒,列宿森就位。大星光相射,小星鬧如沸。茫茫不可曉,使我長歎喟。 ”


  觀覽九天星鬥,天之高,不可量不可測,周天星宿,各自有位,有星明亮,有星黯淡。


  酒意,使人詩興大發,使人莫名惆悵,使人忘卻煩惱。


  茫茫星空,浩瀚無疆,觀之見自身渺小,滄海一栗,再多糾結也都化作酒氣,消散。


  “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寶馬雕車香滿路。 ”


  星光閃爍當中,風甲倫似是見到一寶馬拉車而過,車後朵朵蓮花綻放,漫天花瓣飄飛,驚奇。


  大人物,祥瑞,星空。


  “ 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


  月暗星亮,梨花村頭,一大湖,波光粼粼,星圖映照,五家湖,名字不是很奇特,甚至有些俗氣。


  方圓二十裏,湖水源頭在鬼壺山,流經此地匯聚成湖。


  打漁船,孤燈點燃,一片光亮。


  有人吹簫,簫聲隨風動,傳播很遠。


  亥時一過,燈滅,人靜。


  風甲倫從躺臥站起,觀鄉村夜晚,美、靜、祥和。


  此刻,月亮像一顆黯淡的明珠,鑲嵌在天上。


  月光如輕柔的白紗,將村子包圍起來,整個村莊都沐浴在這柔和的月光裏。


  月光如風,在鄉間田野流動,農田、土埂、蛙叫、螢火,一切如畫。


  夜風清涼,吹拂在身上,身抖抱臂,風甲倫回屋添上一件紫色輕紗外衣,見李戊土還在吃喝玩樂,也是不好睡覺,便又出來。


  不遠處傳來幾聲狗叫,似是有人前來。


  一中年女子,打著傘,提燈,慢步而來。


  夜色越來越濃了,周圍是一片寂靜,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中年女子停在風甲倫麵前,看著他,微笑,提燈在眼前,兩人方才見到彼此麵容。


  風甲倫:“ 你是? ”


  他眼前,一外披著紅色外衣,內著白色睡衣,長發淩亂,麵帶潮紅,似是剛剛搏鬥而來,鞋都未穿好,匆忙。


  珠圓玉潤,此刻麵貌如花,風情萬種。


  中年女子:“ 你是頭一次來梨花村吧? ”


  她扯了扯胸前的衣服,整理一番,提腳,穿鞋。


  凝脂腳掌,白嫩玉趾,燈下,晶瑩飽滿,血管可見。


  風甲倫點頭,默認,挑眉,眼睜大。


  中年女子:“ 寒瑩,你是? ”


  風甲倫:“ 風甲倫,陪導師來這住一晚。 ”


  中年女子:“ 李戊土? ”


  風甲倫點頭,中年女子明白,走向李戊土所在屋子。


  一夜很長,漫漫。


  一中年男子,提燈,拿劍,狂奔而來。


  風甲倫看向他,他跑得很急,無視了還有風甲倫這樣一個人。


  謾罵,怒吼,血染輕紗,女人尖叫、啼哭。


  四周無聲,燈不亮,人不起,數萬人村莊無一人管事,守衛隊也沒插手,全部靜默。


  良久之後,女人停止啼哭,改為抽泣,一男人屍體被抬出來,正是先前進去的那個中年男子。


  風甲倫回屋睡覺,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晚上怎麽都睡不著,輾轉反側,最終,隻好起來。


  他推開窗戶,坐在窗台上,雙手抱腳,望著遠方,安寧,樸素,唯美。夜色像一團黑墨,黑夜,給人們不盡相同的夢做背景。


  風甲倫任由清涼的晚風吹拂著他的臉頰,微風中夾雜著湖水魚草的味道,很香,很甜,很美,還有點腥。


  這一天很平凡,但是也很特別。


  他在沉思,眯著眼睛,皺著眉頭,抿著嘴。


  “ 赤血冰原,竟是白骨鋪地,有億萬古老屍身被‘人’操控攻擊踏入赤血冰原的生靈,而且這還是它的冰山一角。 ”


  “ 武青山,霜雪閣,淨化泉,他有預感,之後肯定還是要去,那裏有太多的秘密。 ”


  “ 脈絡丹,七天之後,他的身體寶藏將被打開,周身穴位點亮,奇經八脈打通,到時修武納氣必將事半功倍。 ”


  “ 梨花村,李戊土在這裏像是老大,萬人景仰,對多數人來說是恩人,對少數人來說也是仇人,或許少數人都是男人。 ”


  鄰屋,唇槍舌劍,人影疊嶂,嬌媚低鳴。


  夜,又很短,天,很快明亮。


  黎明前的鄉村,燕子飛舞,各種鳥兒已經出來活動筋骨了,覓食養家,梨花村家家戶戶的門也都開了,迎清晨朝陽。


  雞鳴,狗叫,太陽徐徐上升,逐漸露出臉來,晨曦,夜幕極不情願地退出帷幕,村莊的人們又開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


  隨即,梨花村又呈現出另一番生活景象,煮飯,屋頂上冒出了白蒙蒙的炊煙,家家戶戶都飄出撲鼻的菜鄉味,讓人陶醉。


  腹空,咽口水,咂嘴巴。


  歡聲笑語的早飯過後,忙碌開始。


  梨花村的男女老少都歡快了起來,老人下棋,小孩玩耍,大人勞作,五家湖邊女人們各忙各自的,洗衣服,洗菜……


  三個女人一台戲,她們忙碌間也是忘不了互相閑聊,拉家常,說著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一支護衛隊千人從村頭奔出,披甲帶刀,長槍在手,威風凜凜。


  風甲倫起床、洗漱、穿衣、照鏡,喝粥,走出房屋。


  他舒展雙臂,放開活動雙腳,扭頭折腰。


  身後,李戊土推開房門走出,滿麵榮光,摸著大肚子,漫步悠悠。


  兩人並排站立,一胖一瘦,迎著陽光,影子在後。


  風甲倫:“ 昨天休息得怎麽樣? ”


  李戊土:“ 還好,一夜貪歡,夙夜不眠。 ”


  “ 紅紗蠟燭愁夜短,綠窗鵯鵊催天明。 ”


  李戊土吟詩,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他絲毫都不避忌,好色是他的代名詞,即使他現在已經與素靈定親,即使在他麵前的是素靈的侄兒。


  風甲倫:“ 那男人死了? ”


  他遲疑一會,方才問道,昨夜見到血染輕紗,還是有些意外,尋歡作樂死人了。


  李戊土淡淡瞥了風甲倫一眼,說道:“ 死了,被我一劍殺了,棄屍荒野。 ”


  “ 我是這梨花村的救世主,殺劍虎獸,誅八腳水龍,助強扶弱,讓梨花村不受回風鎮管轄,不交賦稅,不納糧,不當兵,獨立。 ”


  “ 我就是這片土地的神,神庇護他們,自然也需收些供奉,幾個女人作伴,殺幾個男人算得了什麽,螻蟻而已。 ”


  “ 女人不算玩物,男人不算敵人,可懂? ”


  說完,李戊土遞給風甲倫一玉瓶,一品歸元丹七枚,一品凝神丹七枚,一品築基丹七枚。


  李戊土:“ 一天三顆,歸元丹早上服用,築基丹中午服用,凝神丹晚上服用。 ”


  “ 歸元丹養精氣,築基丹補先天,凝神丹斂神魂。 ”


  “ 我們要在這帶上七天,你要靜心養神,不可失精氣,不可損先天,不可失魂落魄,需得後天努力,納氣歸元凝神築基。 ”


  風甲倫把玉瓶接在手中,緊握。


  他的眼神還是迷茫的,對於李戊土的所作所為不是甚解。


  李戊土看著他,搖頭,說道。“ 也罷,今天我就好好教你一回,告訴你一些人生金道理。 ”


  “ 第一,你的敵人必須是比你強的人,不然就不能稱之為敵人,敵人,是必須死一方的,不死不休,方能成長自身。 ”


  “ 第二同等級別算是交流,你來我往地,打打殺殺都算是交流,是你務實基礎的交流,同等交流,可論生死。 ”


  “ 第三,比你弱的人,不值一提,戰略上藐視,倘若他們在你們麵前蹦躂,能殺的絕不放過,能動手的絕不說話,能不理會的絕不理會。 ”


  “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對於敵人要有以死相拚心誌,絕不存一絲憐憫之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 對同等同級之人以友結識,就算你不喜歡他們,或者有仇,也不可將他們當作敵人,隻能是墊腳石。 ”


  “ 弱者,螻蟻,尊重但不理會,殺了,也不放在心上。 ”


  “ 最重要的一句,做人,必須要有自己的性格,要活得快樂,作為男人要有骨氣,要有擔當,除此之外,一切皆可為,沒什麽可以束縛我們男人的。 ”


  “ 明白了嗎? ”李戊土問道,自己說了不少,就看風甲倫能夠悟多少了。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風甲倫不說話,眯著眼睛,皺著眉頭,抿著嘴,摸著大腿。


  “ 等你經脈全開之後,我在傳你一些武技,到時你就算是一個自由人了,天下可闖,方才擁有獨立的資本。 ”


  “ 也算是我完成了對你小姑的承諾,男人的承諾絕對說話算數,她嫁給我絕不受委屈。 ”


  李戊土離開,前去護衛隊訓練的地方,他今天要教他們一些新的武技。


  享了福,殺了人,總該給顆糖給別人吃,不然會被記恨的。


  寒瑩披著紅色外衣,拖著鞋,走到風甲倫的身邊,望著李戊土離開的背影,笑顏逐開。


  她的眼圈是黑的,浮腫,哭過,一夜未睡。


  寒瑩:“ 你知道嗎?他其實是一個好男人,對女人很好,對我們也是很尊重,不強迫。 ”


  “ 他從來都是一個溫柔和藹的胖子,很少見到他生氣殺人,不知道昨夜是為什麽生氣了,你知道嗎? ”


  風甲倫:“ 也許昨天受刺激了吧,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因為觸景傷情。 ”


  寒瑩了然,追問道:“ 你們去了赤血冰原,武青山,霜雪閣,淨化泉? ”


  風甲倫驚愕,說道:“ 你怎麽知道? ”


  寒瑩:“ 他曾經說過,他所愛的人葬在那裏。 ”


  風甲倫:“ …… ”


  他明悟,怪不得李戊土昨天情緒不對,怪不得他會那麽遷就自己小姑素靈,怪不得他會這麽帶他修行,教導他。


  兩人靜默了一會,不說話,望著李戊土正在教武技的身影。


  良久,風甲倫開口:“ 你真的覺得他很溫柔,是個好男人嗎? ”


  寒瑩:“ 你是說他好色吧?其實男人有哪一個不好色的呢?尤其是有權有勢的男人,他還算是好的了。 ”


  “ 雖然他長得胖,模樣還醜,但是我們非但不討厭。還很喜歡,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


  風甲倫:“ 為什麽? ”


  寒瑩笑道:“ 我們村子裏的女人其實都很慶幸他長得醜,至少我們覺得自己可以配得上他,高攀得上,不然真心害怕他將我們村子丟棄不管,畢竟我們隻是一個鄉村女人,有強者喜歡就很不錯了。 ”


  “ 最後一句,男人太好看都不靠譜,雖說都懂女人心的,但是沒一個順著女人心的。 ”


  “ 開心相伴,各取所需真的很好。他不嫌棄我們,我們也不高看自己。 ”


  風甲倫:“ 所以說,你們並不討厭他,反倒是很喜歡他,可以幫助你們村子,幫助你們存活,那昨天那個男人是? ”


  寒瑩眼神一暗,苦笑一番,說道。“ 他還是個孩子,不肯長大,不明白男人的世界,實力為尊。 ”


  “ 男人的生活嘛,如果是弱者的話,要想過得去,總得帶點…… ”


  “ 他是我的相公,我們還有三個孩子。 ”


  風甲倫頓了一會,若有所思,帶著反問的語氣道。“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喜歡是一回事,想又是另外一回事,對吧? ”


  寒瑩點頭,說道:“ 對,我們侍奉李戊土,是想要他的力量,他溫柔,我們喜歡,他不溫柔,我們不喜歡,但還是同樣侍奉。 ”


  “ 但是,倘若自家男人足夠強,女人又有誰會去跟別的男人。 ”


  “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適者生存,為了活命,好好生活,委曲求全而已。 ”


  “ 當然李戊土對我們很好,我們相處很合適,彼此喜歡。 ”


  風甲倫感歎,無奈道:“ 的確,災難將臨,你們確實得好好抓住李戊土這根參天大樹。 ”


  風甲倫:“ 他死了,你難過嗎? ”


  寒瑩用手掩飾眼角的淚痕,堅定地說道:“ 不,我替他開心,他是個真男人,死了是解脫,比那些苟且偷生的男人來講。 ”


  對話完結,寒瑩離去,風甲倫奔向一處山坡,準備服用丹藥。


  朝陽,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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