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身份
如書即一笑，回道：“哪裏，表小姐，小公子可乖了，是王妃娘娘特意吩咐乳娘抱過去的”。
我無奈一笑，不禁讚道：“表姐耐心真好，我都快被這小家夥鬧騰的不行了”。
如書是見過安平那鬧騰樣的，聽言，即掩嘴一笑。
不日後，我聽到府裏的下人們私下議論說“栗礽在東逃的路上，被手底下人所斬殺”。
心中的那塊沉石才總算落了地。遂仰望著天空，在心裏對天言道：宇文辰，你看到了嗎？你看到這些害死你的人的下場了嗎？這都是報應！報應！
然而，幾個月後，京師突然來人傳旨，要接安平回宮。
我知道安兒注定要走他自己的路了。
但是身為人母，有幾個真的願意把自己的孩子放到刀口上存活。可是，我卻避無可避、選無可選。因為他終究還是宇文彧的孩子，他想把他帶走，我根本就無法阻擋。
所以，當他們要把安兒帶走的那一刻，我連送都沒有去送。因為我怕我會控製不住我自己，所以，隻是去找了同行而來的言衡，拜托他看顧好安兒。
至於廣陵王，他一直目送著安兒離開，至始至終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他內心的不舍、擔憂一定不會比我少。
但不過焦淑璃，她哭的比我和廣陵王都傷心。
也是，好不容易，把孩子教的會說話、會跑會跳了，卻又被別人強行從手裏奪走了，而且連一句商量都沒有，換誰誰不痛苦難受。
並且，安兒還那麽小，他就得離開自己的母親，去到那個喋血的深宮，他的害怕、無助，誰又能理解！
不過，自從安兒走後，整個廣陵王府都變得死氣沉沉的了。
而且，焦淑璃整整有大半個月都不想看見我。
我知道她是在生我的氣，所以也就任由著她。
這日，焦淑璃正坐在園內的涼亭中透氣。
我看著，她那副意興闌珊、心有沉悶的樣子。就便走了過去，賠小心的言道：“還在生我的氣了？”
焦淑璃對我心有不滿，但是怎奈現在下人太多，又不好把火氣發出來。於是，便白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言道：“你這當娘的還真狠心！”
我淡淡的苦笑了一下，歎聲言道：“你我都知道安兒是誰的兒子，他想要接安兒回宮，豈是我等阻止得了的”。
焦淑璃心裏十分割舍不下安兒，擔憂的言道：“也不知道安兒在宮中可有吃飽飯，他們知不知道安兒他特別不喜歡吃北倉的米，隻喜歡吃江臨的米，而且他一吃梨就容易拉肚子……”
我看著，焦淑璃這副牽掛的模樣，心中很是揪心。想了想後，便抬起手來，擺了一下手，示意初棋等人退下。這才寬言道：“你想多了，安兒是陛下唯一的兒子，眾人捧他都還來不及，怎會怠慢了他”。但不過，我也不知道，我這話究竟是不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焦淑璃聽言，心中仍還是放心不下，眼含牽掛的言道：“話雖如此，可是你我都知道那公孫琳是個什麽貨色，她在宮中這幾年可沒少製造出腥風血雨”。
然而，焦淑璃擔心的這一點，也正是我最擔心的。想了想後，我自我安慰言道：“但是有陛下在，她還不至於敢動安兒”。
焦淑璃聽到這話，心中更是窩火，怒氣騰騰的言道：“就你還相信他！他若是在乎你，怎會隻接了安兒回宮，讓你們母子生離”。
我頓時無話可說。
深思了許久之後，這才淡淡幽幽的言了一句：“我和安兒是不同的”。
焦淑璃看著，我那悵然若失的樣子。意識到自己話說的太重了。覺得有些無趣，便言了一句：“對不起”。
我看了焦淑璃一眼，若有所思的言道：“沒事，我知道你在氣什麽。隻是，淑璃，我沒得選，而且既便我想選，你覺得陛下會是省油的燈嗎？”不要忘了，他可是在那亂世混局之中，脫穎而出，登上帝位的。
別說一個我，就是十個我加起來也未必能算計的過他。
就在這時，薑惜柔的身影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小石子路上。
我和焦淑璃瞬間就十分默契的閉上了嘴巴。
而這時，焦淑璃也注意到了我們，即擠出滿臉的微笑，來到我們麵前，行禮言道：“妾身給王妃娘娘請安”。然便起身，對著我，笑言道：“恭喜表小姐啊，妾身剛剛聽王爺說，安兒，不，不對，現在應該尊稱為皇太子殿下了……”
焦淑璃聽到這話，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瞬間就被點爆了，直接伸手一把抓起了薑惜柔的衣襟，怒視著薑惜柔的眼睛，陰狠狠的言道：“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他是皇太子殿下了，居然還敢直呼其名，是不是也太大不敬了”。
然而，薑惜柔也不傻，典型的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人，現在一看這架勢，即立馬故作惶恐，梨花帶淚的言道：“王妃娘娘，妾身知罪，妾身知罪.……”
但不過，焦淑璃早已見慣了薑惜柔這扮柔弱的樣子。嘴角即勾起一絲冷笑，眼含幾分不屑和不耐煩，言道：“別演了，現在王爺不在這裏。本王妃，就是殺了你，也沒人敢攔著”。
薑惜柔看到了，焦淑璃說這話時眼裏的殺意。知道焦淑璃是習武之人，別說眼下我們這幫人根本就不會攔著焦淑璃，恐怕即便是我們想攔我們也攔不住焦淑璃。心中即起了害怕，有些語無倫次的言道：“娘娘，王妃娘娘，妾身知錯了，還請娘娘開恩，開恩……”
我看到薑惜柔被嚇的花容失色的樣子，心裏頭不禁覺得好笑。心道：你惹誰不好，你惹焦淑璃，她以前是看在王爺的份上才不和你計較，你還真當她是病貓啊！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敢拿這話來刺激她，擺明了是在找死啊！
你以為就你聰明，別人都看不懂，你是故意在向焦淑璃顯擺，你跟王爺恩愛啊！
還真是，應了一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但不過，廣陵王待我不薄，看在他的麵子上，我還是攔一下焦淑璃吧！畢竟我不希望，廣陵王為了這麽個女人與焦家傷了和氣。那樣就太不值得了！
想到此處後，我便伸手壓住了焦淑璃的手臂，給焦淑璃使了個眼神，然才看向薑惜柔，對薑惜柔言道：“王妃娘娘今個心情不好，我看姑姑就先退下吧！”
焦淑璃收到我的眼神，思慮了一番，壓了壓下心中火氣，這才鬆開了抓住薑惜柔衣襟的手。
薑惜柔得到了解救，即朝焦淑璃行了一個禮後，立馬就逃開了。
我見薑惜柔走遠了之後，這才收回手，帶著幾分嗔責言道：“你這樣，不怕廣陵王知道了嗎？”
焦淑璃聽到這話，露出了淒苦一笑，帶著幾分絕望言道：“知道了又如何？我忍了這麽多年，退讓了這麽多年，可我又落得了什麽。我才是真正的廣陵王妃，我憑什麽，憑什麽得忍著她”。
我思著：是啊，焦淑璃沒有說錯，為什麽她就得忍著，明明她才是正兒八經的廣陵王妃，為什麽她就得忍著薑惜柔，憑什麽！憑什麽！
想了想後，我眼含心疼的看著焦淑璃，言道：“你還有什麽不快，就一並發出來吧！反正不在乎再多添一樁了”。
焦淑璃苦笑了一下，眼含傷痛、沉悲的看著我的臉，許久後，才言道：“清依，我在想，如果擁有你這張臉的人是我，那是不是又會不一樣？”
我不置苟同的輕搖了一下頭，眼含同情的看著焦淑璃的眼睛，推心置腹的言道：“不，幸好不是這樣。你知道嗎？淑璃，其實最令人絕望的並不是他不愛你，而是他把你當成另一個人的替代品，這才是真的絕望”。
焦淑璃有些絕望、也有些不甘心的言道：“可是為什麽他的心裏還能容得下先王妃.……”
我目起遠思，思緒飄遠的言道：“可你有沒有想過，廣陵王的心裏在乎的從來都是兩個人。隻是那一個，已早早的仙去，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焦淑璃的嘴角勾起自嘲的一笑，抬望著長空，喃喃自語的言道：“人的心裏真的可以住進兩個人嗎？”
我看著前方，帶著一絲惆悵，接話道：“有的人可以，有的人做不到”。然想了一想後，又勸解著焦淑璃言道：“其實，你不必羨慕薑惜柔，她其實除了王爺，她什麽也沒有。而且，不僅如此，其實廣陵王給她的愛也是打了折扣的。至於那折扣的那一大部分，我敢保證，她連碰都不敢去碰”。
焦淑璃瞬間起了一絲疑惑，言道：“你怎麽知道？”
我的嘴角起了一絲冷笑，眼中帶著幾分不屑，言道：“別的，或許我不敢說，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先廣陵王妃的死，絕對或多或少與薑惜柔有點關係”。
焦淑璃神色有些黯淡，不與苟同的言道：“可是，王爺在這件事上好像從來都沒有怪罪過薑惜柔”。
我道：“那是因為，真正導致先廣陵王妃早薨的人，就是廣陵王爺他自己。你說，他能去怪誰？”
焦淑璃聽到這話，瞬間不好吱聲了。
我遂又接著言道：“其實，你更不必羨慕先廣陵王妃。因為她的真正死因，更多的是‘心死’”。
焦淑璃有些失了神的，望著遠方，自言自語道：“心死？”
我沉了一口氣，順著焦淑璃的視線望去，淡淡的言道：“是啊‘心死’，哀莫大於心死。對於一個從骨子裏就高傲、從小便受萬眾矚目的女孩子來說，她愛的男人心裏，愛的不止她一個人，那對她而言簡直就是最大的侮辱”。
焦淑璃似乎有些明白了，沉歎了一口氣。
我想了許多後，認真的看焦淑璃，言道：“其實你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了，不是嗎？放手是很難，尋找新的幸福也不易，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是驃騎大將軍列國公之女，又是孝景皇帝爺親封的‘臨宜郡主’，你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焦淑璃的嘴角勾起無奈一笑，審視著我的眼睛，言道：“你對我說這些話，是為了他嗎？”
我頓時冷笑了一下，對視著焦淑璃的眼睛，言道：“你覺得可能嗎？他現在已經坐到了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上了，早就已經不需要我了。你覺得我是為了誰？我了解他，如今大周勢力最大的除了公孫家族，就是廣陵王爺和你們焦家這一派，就連端王也都得退居在你們之後。你自己想想現下廣陵王爺的處境，你是想要陛下去動公孫家族呢？還是先對廣陵王爺下手”。
焦淑璃聽言逐漸陷入了沉思。
她是聰明人，她知道我說的這些話是何等的沉重。
這自古以來“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除非廣陵王能登上帝位，否則他的下場不會太好看，因為，他的現在的勢力已經大到快要威脅到帝位了！
然而宇文彧是不會允許別人威脅到他的帝位的。
許久之後，焦淑璃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對我淡淡的言了一句“我明白了”。便轉身沉步離去了。
不日後，便收到旨意，陛下為立太子一事，召各王進京慶祝。
我瞬間就明白了“慶賀立太子一事”不過是個名目罷了。宇文彧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召各王入京，好將他們全部軟禁在京師。
然，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我跟隨廣陵王到達京師的那一刻，廣陵王就被“卸”去了兵馬。隨後就被宇文彧的人“請”進了宮。
而我也隻能跟著領頭的掌印公公，去了京師的廣陵王府。
不過值得慶幸的事，就在我們達到京師的前幾日，焦淑璃就已同廣陵王和離，並已得到了宇文彧的恩準。
所以，京師的廣陵王府除了丫鬟、婆子等下人外，就隻有我和薑惜柔。
不過，我得感謝薑惜柔的是，在廣陵王被請進宮中的時日裏，她既沒來給我添堵，也沒來給我“挖坑”。
半個月後，廣陵王從宮中回到了京師的廣陵王府。但不過，人卻變得越發的安靜、淡泊了。
一轉眼，秋風起，寒風瑟，河畔楊柳蕭簌簌，幽笛長長傳寂音。
這日，我穿著一襲玉錦宮袍，發髻上飾了兩支梅花金步搖。站佇立在王府內院的紅楓樹下，看著恰如火雲的紅楓盛茂，心中百轉千思。
這時，鵝卵石石道上淡步走來，佇立在我身側後，看著遠方思緒幽長的言道：“謝謝你對焦淑璃講了那些”。
我心中有覺一絲諷刺，於是，便回過頭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廣陵王，言道：“王爺就那麽不待見她嗎？”
廣陵王淡思著言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麽做，對我、對焦家都好。更何況她在我身邊待的越久，越是在浪費她的時間”。
我道：“那王爺您為何又能接受得了先王妃？”我想，我這句話是幫焦淑璃問的吧！
廣陵王想到了過去，與廣陵王妃剛剛成親的時候，眼中有些遺憾，心中有些痛心的言道：“清涵.……她是不同的，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未曾想過，有一日她會住進我心裏”。然說著說著，眼淚便噙滿了眼眶。
我想了想，替焦淑璃問道：“那淑璃呢？”我想，這是焦淑璃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吧！
廣陵王理了一下情緒，硬憋回了淚水。想了一下後，眼起一絲無奈，言道：“她和你一樣，在我眼裏就是個孩子”。
我遂無話可說了。
許久之後，廣陵王看著我的眼睛，真誠的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我沉了一口氣，回轉過頭，看著眼前的紅葉落飄，目起長思，回道：“我能怎麽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廣陵王心中有結，回轉過頭，看著前方落葉蕭瑟，沉重的言道：“但是，安兒還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