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洪流（十三）

  "你耍賴!"忽然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響起,隻見從"興平寨"一行中走出一人,身高八尺,腰大十圍,此時已是冬季,寒風刺骨,可此人居然還光著兩隻胳膊,一身好肉是白裏透紅,往臉上看大眼睛,小鼻子,唇紅齒白,乍一看仿佛舞龍舞獅中的大頭娃娃,不過此人長相雖然滑稽可愛,卻表情凶惡,疵牙咧嘴,似乎是怒滿胸膛.

  "老八,休得胡來!"鄭同見狀趕忙出言嗬斥.

  "可是,可是這小子耍賴!"別看這漢子身材高大,可言談舉止卻宛若孩童.

  "大丈夫鬥智不鬥力,有什麽耍賴不耍賴的.何況事先大家也沒說明不準用暗器,老五,老六自己失機,怪得誰來,還不與我退下,徒讓大家恥笑!"別看鄭同對待旁人似乎隨和親切,一遇到自己的屬下卻自有一股威勢.大漢對於這位大當家似乎頗為敬畏,盡管滿臉不願還是隻好低著頭乖乖退回本隊.

  "咦,賴皮精!"或許是感覺心有不甘,回到本隊之後這胖子還是不肯罷休,扭回頭對著那少年做了個鬼臉,弄得在場群豪是哭笑不得.

  "哼,人言霹靂雷火彈霸道無雙,今日一見確實了得,不過小朋友,你覺得在下的劍與之相比究竟哪個會更快呢?"

  此時剛毅男開口了.

  "小心!"少年被對方這一問頓時一頭霧水,不知剛毅男究竟何意,就在他一愣的功夫就聽得身後李嫣一聲高喊,少年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眼前頓時就是一團白光,剛毅男竟已出手!

  "空空劍法!"喜樂隻看了兩招就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錯不了,看來這小子就是興平寨第一戰將,四當家"妙手快劍"沈飛!"李嫣答道.

  "怎麽,李老前輩也知道天地之間尚有沈某嗎?"沈飛笑道,手上卻絲毫不停,幾十道寒光隻把少年包圍得是風雨不透.

  李家祖孫此時都不禁眉頭緊皺,沈飛成名基本是在李嫣夫婦引退之後,可這些年來祖孫倆沒少從峨嵋派眾人口中聽得關於這個人的傳說,他曾經是江湖上最讓人望而生畏的劍客之一,十九歲出道就開始不停地挑戰成名高手,就如同褚桀當初所做的一樣,而且倆個人都一樣未嚐敗績,而他之所以沒有像後者一樣登上同時代的頂峰,隻因為遇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天才——"奇劍飛仙"潘笑.在輸給了對方之後沈飛這個名字一度退出了人們的視線,直到數年前李嫣才聽說其加入了"興平寨",坐了第四把交椅.那麽一個桀驁不馴的家夥怎麽會心甘情願屈居人下?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李嫣怎麽也想不明白,而此時對方的出手更是讓她胸中的疑惑越來越大.當然你隨便就可以找出出手比他更快的人,可那其中有幾個能有沈飛這樣的穩準狠?他的每一劍仿佛都是經過精心計算,方位,角度,力道完全都恰到好處,少年的武藝並不弱,可此時卻逼得隻有招架之功,毫無反手之力,甚至連掏"霹靂雷火彈"的機會都沒有,此時眾人才明白他動手前那句話的意思,確實即便是當今最好的暗器名家在沈飛麵前又能否有出手的機會呢?

  "快,實在是快,冷飛的劍在他麵前簡直就是個笑話."東方雲飛由衷地感歎道.

  "豈止是冷飛,論實力他絕不在"海內八大名劍"之下."司馬無雙冷笑道,此時他已不再飲酒,而雙手交叉在胸前,觀察著場上的局勢.

  "居然能讓這樣的人才甘心為自己所用,鄭同還真是個可怕的家夥."東方雲飛邊說邊看了眼那個有如白熊般的胖子.

  "興平寨在綠林中的地位就如同少林之於江湖,天下不知有多少山賊草寇,強盜慣匪以他們馬首是瞻.而掌控這一切的就是鄭同,其實我一直不確定這次請他出山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說到這裏司馬無雙的眼中掠過了一絲憂慮.

  "別動!"此時戰場上卻已分出了勝負,沈飛的手終於停了下來,而此時他的劍峰距離少年的咽喉隻有不到兩寸的距離.此時眾人才驚訝地發現他使用的居然是一把如此奇怪的劍,不,嚴格來說那甚至算不上是劍,而更像是一段鐵片,甚至連劍柄都沒有,隻是在鐵片的尾端包上一層厚油布,怎麽看都與其主人的身份全然不符,然而隻有在沈飛手裏,世間又有誰敢輕視這把"劍"呢.

  "夏老爺子,現在你開始露麵了吧?"沈飛冷笑道,弄得在場多數人全都是一頭霧水.

  "嗯,小子鼻子倒挺靈."一個沙啞厚重的聲音響起,從一旁的樹林中大踏步走出一人,其相貌之凶惡令在場眾人莫不吃驚,當然真正讓人感到恐懼的還是他的身份.

  "夏老鬼,你怎麽才來?"李嫣一見是他,不禁跺腳埋怨道.

  "護送幾個小鬼下山所以耽誤了點時間,不過不是正好趕上嗎?"來者正是"雲海金燈,飛天夜叉"夏無且,他護送"樂聖"等人與大部隊匯合之後,放心不下褚桀等人這邊的情況,於是便立刻趕來,他自重身份,故而沒有立刻露麵,隻是躲在一旁觀戰,直到見自己徒弟身陷險境這才露麵,沒想到沈飛竟然早已察覺.他與李嫣乃是同輩,昔日頗有交情,故而言語之間毫無避諱.

  "這幾個小鬼難纏得緊,你可要當心."李嫣見他有意下場不禁叮囑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夏無且點了點頭,也不多話,大步來到兩軍陣前,冷眼掃過眾人,群賊隻覺心頭一震,有不少居然不敢與其目光相接,終於其目光最後落在了沈飛身上.

  "你手下留情無非是欲逼老夫出馬,如今我來了,放了我徒弟."夏無且嗓音渾厚沙啞,加上中氣十足,幾句話隻震的附人耳朵嗡嗡作響.

  "樂意之至."沈飛微微一笑,一眨眼劍已入鞘,大多數人幾乎連他的動作都沒看清.

  殺氣解除,少年整個人如釋重負,以手撐膝,不住的喘著粗氣,忽然感覺臉頰濕漉漉的,用手背一擦,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俊兒."

  "師父,對不起,給您丟人了."少年看到自己的恩師不禁有些愧疚.

  "嗯,你這話要是讓郝家弟兄聽到恐怕非哭了不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沈飛不是你能對付的,退下去,這裏交給師父."沒想到一貫嚴厲的夏無且這次表現的倒很溫和.

  "遵命."少年原以為非挨一頓訓斥,沒想到師父竟頗為嘉許,不禁又驚又喜,趕忙退到一旁.

  夏無且一甩外套,飄身來至沈飛麵前上下打量了對方一陣言道:"空空劍法,果然彌哪個不虛傳.不過昔日妙手空空兒一擊不中,恥於再發,千古以來未有高手能如他老前輩那般驕傲,至今說來依舊令人神往,可惜這套劍法傳至後人手裏卻是越來越不成器了."說到最後老劍客不禁連連搖頭歎息.

  "成不成器隻有試過才知道."沈飛冷笑道,他的眼神中滿是興奮.

  "老四回來,你不是他的對手!"此刻鄭同不禁著急道.

  "大當家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這樣違抗大當家合適嗎?他可是為你好."夏無且笑道.

  "我知道,不過能與您老人家交手幾乎是所有習武之人的夢想,我可不想放棄這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

  "好,年輕人就該有這魄力,你先出手吧."

  "好!"沈飛話音剛落,夏無且就如同自己的弟子一樣被包圍在了寒光之中,眾人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隻感覺眼前仿佛一道道雷電閃過.

  "啪!"一聲輕響,閃電終止,隻見沈飛麵如死灰地站在原地,而夏無且則依舊氣定神閑,而地上則多了一截短劍,宛如鐵片般樸實無華的劍.

  "我輸了."沈飛盯著自己手中的半截斷劍看了許久,終於還是長歎一聲低下了頭.

  "以你這個年紀能夠在我麵前走上十招已經很了不起了,你用這個分量的劍多久了?"夏無且問道.

  "一年零七個月."

  "噢!"夏無且雙眉一挑,似乎顯得頗為意外."比我預想要早得多,我當初達到這個火候已經是四十歲後了,了不起.果然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夏無且說到最後不禁撚須微笑,顯得頗為欣慰.

  "怎麽回事,這就完了?"現場一陣騷動,絕大多數人根本沒弄明白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沈,夏倆人的對話又是何意,當然除了少數幾個高手例外.

  "如何?"司馬無雙問身邊的東方雲飛.

  "強,真的很強.""鬧海雲龍"此時的臉色早已煞白,眼神中滿是震驚.

  "這倆個人都太可怕了,尤其是那個夏無且,簡直就是個怪物."

  "嗯,要沒有這樣的實力他也不可能被稱為"武林三煞"之一."司馬無雙笑道,似乎一切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過那個沈飛確實比我預想的更可怕,單論出手的速快,他甚至已在蕭毅之上,隻是他不斷減輕劍的重量以追求速度,與使用"浩然"那種重劍的蕭毅相比,在境界上還是無法相提並論."

  "那接下來怎麽辦?蕭毅他們的大隊人馬似乎就要趕來了,到時局麵恐怕對我方不利."

  "放心,真正的主角還沒有下場呢."司馬無雙一陣冷笑.

  此時沈飛早已提著短劍回歸本陣,來到了鄭同麵前.

  "大當家對不住,我輸了."

  "我看見了."鄭同麵沉似水,似乎對於沈飛不聽自己的命令頗為生氣.

  沈飛見狀眉頭一皺,心念一轉,當即二話不說,舉起短劍就往自己的左手揮去.

  "四弟,四哥!"興平寨眾人見狀不禁一片驚呼,可惜為時已晚,紅光乍現,鮮血崩流,沈飛居然當場切掉了自己的左小指,出手之狠辣似乎不輸對待敵人.

  "老七何在?"沈飛強忍著劇疼說道.

  "四哥,小弟在此."興平寨第七把交椅關茂才,因其麵白如粉,故而江湖人送綽號"粉麵太歲",其為人剛直不阿,故而被鄭同委派掌管山寨刑罰,全寨上下無不敬畏.

  "違抗命令,擅自出戰,依照山寨規矩該當何罪?"沈飛問道.

  "聞鼓不進,聞金不退是為慢軍之罪,依照刑罰重則處死,輕則斷指."關茂才答道,可看著沈飛不住流血的左手也不禁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