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團圓（大結局）
她牽著馬到皓月河邊飲了水，又看著它在旁邊的青草地上吃飽了肚子，然後，她拆掉馬背上的韁繩，捋著馬兒的鬃毛說：“馬兒，承蒙你一路照顧，我現在已經到了目的地。都說老馬識途，我希望你可以獨自回到烏良吉，找到你闊別多日的主人！”
說著，她伸出手掌，朝著馬兒結實的臀肌使勁拍下去，同時，大喊一聲：“駕！去，找你的主人去吧！”
那馬兒一聲嘶鳴，通人性般回頭望一眼蘇小小，然後咆哮一聲，朝著來時的方向飛奔而去……
馬兒離開後，蘇小小拖著疲倦的身體，踉踉蹌蹌趕了一段路，來到她和丹驥三人曾經住過的那個茅草屋。那裏門沒有上鎖，她很容易就進了屋子裏。然而，屋子裏的破敗情景卻讓她大吃一驚。
屋子裏一片狼藉，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家什碗罐，此時都橫七豎八地散落在地上，能碎的都碎了，不能碎的也都離開了它們原來的位置……
在丹驥他們離開之後，不知還有多少人來過這裏，而且，來這裏的人非官兵即是錦衣衛，他們一定是到這裏來搜查丹驥下落的。沒搜到人，便將這裏的東西都砸爛。就差沒一把火把這裏點著。
蘇小小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躺倒在丹驥睡過的土炕上，她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她太累了，現在就是給她三天三夜的時光，也不足夠讓她休息。
然而，她告訴自己，隻能睡一會，睡醒之後，她要去屋後的莫須林，那裏，有她來時的路。
然而，她太困太疲倦了，等她一覺醒來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正午的陽光透過殘損不堪的窗紙的大小洞口鑽進來，照在蘇小小的臉上，蘇小小被刺得眯起了眼睛。
從硬邦邦的土炕上爬起來，蘇小小再次環顧整個房間，多少天來，她一直在腦海裏回避著的那個人的影子，突然間清晰地躍入眼簾。她看到他帶著銀質麵具，拄著拐杖，一跛一跛地向她走來。
蘇小小的眼底濕潤了，她站起來，撲向他……
蘇小小的臂彎裏空空如也。剛才還真真實實存在的人，原來隻是她的幻象。
悲痛從胸中湧起，思念如洪水般勢不可擋，蘇小小倚在門框上嚎啕大哭。
哭夠了，她扯起又髒又破的衣袖，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
起身，快步踏出房間。她認為，這個舊地，才是她痛苦的源泉，她必須盡快離開這裏，盡快從那個不可能實現的癡夢中醒過來。也許，隻有找到回去的時光通道，隻有離開未央國，這一切才會永遠的結束！
蘇小小拚命朝莫須林跑去.……
莫須林好大啊，莫須林前的長青山更是巍峨挺拔。此時，正是繁華初盛的春天，各種鳥蟲的鳴叫聲，在山林中此起彼伏。它們就像是大自然中深藏的一個個演奏家，正在合奏一曲悠揚動聽的春之交響。
蘇小小被這片景象迷住了，但是，她沒忘記自己跋山涉水來這裏的目的，她要找到回家的路。
她先是努力地回憶自己來時的情景，然後，回憶自己當時所在的位置……可是，當時的情況太特殊，她跑得太匆忙，根本沒有仔細記住方位。
蘇小小隻好按照腦海中粗略的印象，在林子外找尋起來。
如果沙包在就好了，沙包對這一帶熟悉，並且他當時是夜裏事先潛伏在那裏捉鳥兒的，他應該可以找到那個位置。蘇小小來時的路，一定就在沙包捉鳥兒的位置附近！
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了，沙包如今的身份不一樣了，他跟他父皇在黎城享福呢，他再也不會為了一餐葷腥美味，而徹夜到這種荒山野嶺來蹲守了……
“爹，我剛才看到一隻母鳥從那邊飛起來，那邊一定有一個大鳥窩，說不定，我們還能得到一窩鳥蛋呢！”
沙包和丹驥一前一後從蘇小小前麵不遠處跑過去。
蘇小小整個人都傻掉了，現在是春天，周圍都是才沒腳麵的野草，她想躲起來不被他們發現，可是卻無處可躲。
咦，他們爺兒倆從她麵前跑過去了，居然沒有看到她！
“遭了，又有幻覺了，”蘇小小嘟囔著，抬手將手背貼在自己的腦門上試試，“一定是太餓了，加上休息不好，生病了！”
果然，她再抬頭時，那對父子連半個人影兒都不見了。
“不管怎麽樣，能夠在走之前再見他們一麵，我蘇小小這輩子也了無遺憾了！”蘇小小長長歎一口氣，繼續尋找時光通道。
走了幾步，咦，前麵草地上有一張紙樣的東西壓在一塊小石頭下麵。
她走過去，移開石頭，拿起那張紙。
展開，那是一幅畫，畫上分兩部分，上部分畫著一隻高傲的棲息枝頭的鳳凰，下部分，是一隻開屏的孔雀……
隻看了一眼，蘇小小的眼睛便被淚水模糊了。這畫她認得，上部分是丹驥送她的鳳凰圖，可是這圖，早在她離開丹驥營寨的時候，她就交還給他了。下部分孔雀圖，是當初在那個被涯毀掉的字畫店，她和涯爭著要買下的那幅，可惜，因為她當時沒有錢，最後也沒能買到手.……
鳳凰和孔雀一隻是仙鳥，一隻是凡鳥，它們本不是一類，硬要把它們畫到一起，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然而，在這幅畫上，他們卻是那樣的和諧融洽，完全看不出一絲的土氣和不足。
一泓淚泉湧下，蘇小小的眼前清晰了，此時，她才發現，在這幅圖畫的旁邊，還印有一方紅色的印鑒。她仔細端詳，那是用繁體寫著的四個字“烙炆之印”。
“烙炆，又是烙炆……”蘇小小哭著，頓足著，突然，她握緊拳頭，仰麵朝著天空，使足渾身的力氣喊道，“烙——炆，丹——驥，你這個壞蛋，你這個煩人精，你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
她以為此時，應該有一隻大手，從她身後拍拍她的肩膀，對她說：“嗨，雙喬，我不是壞蛋，也不是煩人精，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跟我走吧！”
可是，她等了足足有二十秒，身後，隻有風兒呼嘯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個嗚咽低語的孩子。
“好吧，就當我神經錯亂了。”蘇小小長籲一口氣，再抬手看看手裏真實存在的那幅畫，“我神經錯亂，這畫總不會是一直都待在這裏的吧？烙炆，你不出來也罷，反正我也不是來找你的！”
說完，她揣起那幅畫，繼續尋找她的目標……
耳邊，傳來沙包憨憨的聲音：“娘，你走錯方向了，當年我捕鳥的位置不是在那邊，而是在那一邊！”
蘇小小猛地回頭，身後，沙包的小臉在陽光下泛著金光。
“沙包？真的是你嗎沙包？”蘇小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是我，還有我爹。”
沙包向身旁一伸手，蘇小小順著他的小手看過去.……
丹驥悄然不覺地出現在她的眼前，蘇小小的眼睛頓時亮了。
她看到丹驥一身素衣賞，在風中巍然站立。看到她看過來，丹驥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張開臂膀，大步走向她。
她本來應該逃開的，可是，不知怎麽的，她的腳步卻滯住了。
下一刻，她就倒在那個結實的臂彎中，任它將她纖弱的身軀深情擁緊……
“你可真有閑情雅致啊，不好好當你的皇帝，居然跑到這深山野嶺來賞山玩水！”蘇小小被他勒得喘不過氣，賭氣說。
“娘，我爹已經不當皇帝了，這次，他是專門帶我來這裏等你的。”沙包在一旁解釋說。
蘇小小一聽生氣了：“皇位是你們祖宗留下的大業，說不當就不當，你以為當皇帝是玩過家家嗎？！”
“娘，我爹說，那些把他扶上王位的人根本就沒有誠心，他們是要我爹當他們的木偶呢！”沙包一本正經地解釋。
“是傀儡吧？”蘇小小問。
“對的，娘，是傀儡。”傀儡這個詞兒對沙包來說很繁瑣，不容易記。
“你鬆開胳膊，我不能呼吸了。”蘇小小掙紮幾下，丹驥的胳膊鬆了鬆，卻沒有放開她。
“丹驥你這個傻瓜，傀儡皇帝也是皇帝啊，榮華富貴衣食無憂，總比你帶著孩子在外麵流浪強！”蘇小小繼續數落。
“娘，我爹說了，無論是什麽樣的皇帝，他都不想當，因為他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沙包繼續代丹驥回話。
“那……丹驥你拍拍屁股走了，未央國沒有皇帝了，不是又該亂了嗎？國家亂了，百姓怎麽辦？”
“娘，我爹已經把皇位還給我烙焬爺爺了，爹爹說，烙焬爺爺也是一位好皇帝，在管理國家方麵，他比爹經驗多！”
“哦，是這樣啊。”蘇小小舒了口氣，“但願那些藩王不再來找朝廷的麻煩……”
“藩都被我爹撤了，他們沒權了！”沙包高興地說。
蘇小小心裏一動，但是，臉上依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不理丹驥，隻對沙包說：“傻孩子，還有你這個傻爹爹，娘要回我自己的時代去了，我們注定不能成為一家子，還是就此作別吧！”
正說著，蘇小小感覺有一顆大大的雨點掉在自己臉上，接著，又是一顆。有一顆流到她的唇上，她一品，鹹鹹的。
蘇小小仰起頭：“丹驥，你.……”
“娘，我爹舍不得你走，沙包也舍不得你走，嗚嗚……”
蘇小小將沙包拉到自己懷裏：“沙包，你別哭了，娘知道你不舍得娘走。至於那個人是不是也舍不得，我可不知道呢！”
“娘，爹他.……”
“雙——喬，”丹驥一張嘴，竟好似嚼著滿嘴沙子，他的嗓音是那樣嘶啞，聽上去，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過來一樣，“我要——和你——在——一起。”
蘇小小瞪大眼睛;“沙包，你爹的嗓子怎麽了？”
“娘，因為找不到你，爹爹上火，嗓子啞了說不出話.……”
不知不覺，淚水再次盈滿眼眶。
蘇小小張開雙臂攬緊丹驥的腰：“丹驥，我答應你，不分開，我們一家再也不分開了。”
這時，一陣焦急的馬蹄聲從周圍響起。
“沙包，那是什麽聲音？”蘇小小驚恐地問。
“是那些藩王的殘兵敗將，因為爹爹撤掉了他們的藩位，他們不甘心失敗，一直在追殺我們.……”
“沙包，你帶路，我們去當年你遇到我的那個地方。”蘇小小命令道。
在沙包的幫助下，蘇小小和丹驥很快找到了當年她踏上未央國土地的那個地方。追兵轟轟隆隆，愈逼愈近。
緊要關頭，他們的前方出現一條深不見底的宏光。
“丹驥，你想好了跟我一起回家嗎？”蘇小小牽著丹驥的手，鄭重其事地問。
丹驥使勁點了下頭，然後，看向他另一隻手牽著的沙包，沙包也愉快地點點頭，然而，幾乎同一時刻，丹驥和沙包都皺緊了眉頭。
“怎麽，你們要反悔嗎？”蘇小小一臉緊張。
“蕊兒，蕊兒也要和我們一起來找你，我們把她藏在那邊的草叢裏。”沙包說著都要哭了。
“啊……”蘇小小也傻了。
丹驥把蘇小小和沙包的手放到一起：“你們.……先走，我去.……”
“不，爹、娘，你們先走，我跑的快，他們抓不著我，我去。”沙包鬆開蘇小小的手，沒等丹驥和蘇小小說話，他已經跑出好遠，“爹娘，你們到那邊等著我們，我一定把蕊兒給你們帶過去……”
……
二十一世紀，婦產醫院的產房裏，蘇小小躺在病床上，她的手和丹驥的交織在一起。
“老公，咱們的孩子是男還是女？”她問。
“老婆，你生了個龍鳳胎。”他回答。
“啊，”蘇小小驚喜地叫出來，“就是說，我生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兒？”
“當然。”丹驥得意地說。
“老公，那你有沒有給他們取名字？”
“有啊，哥哥叫丹寶，妹妹叫丹蕊，你說怎麽樣？”
“嗯……老公，這兩個名字聽起來好親切呢。”
丹驥起身，在她額頭上落下深情地一吻：“雙喬，我愛你！”
“老公，你剛才叫我什麽？”蘇小小問。
丹驥撓撓頭：“我……我叫你什麽了？”
蘇小小瞪起眼睛：“老實交代，那個叫雙喬的是不是你暗戀的某個女人？！”
“我丹驥對天發誓，我一生一世隻愛你一個女人，除了你，我絕不會再愛另一個——當然，除了咱媽和咱們的蕊兒。”
“哼，這還差不多！”
床邊的小床上，一對剛出生的嬰兒兩隻小手在空中抓著抓著就抓到了一起，他們的臉上，露出嬰孩天真無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