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世事無常
“嗯,千真萬確。”點零頭,桃夭也覺得這世上的事情當真是無常得很:“武三思和武崇訓在這件事上隻怕沒少動手腳,李重俊應該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想要第一時間鏟除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想來也是十分暢快了,輕輕鬆鬆就將自己的心腹大患給送入了黃泉,當時的李重俊必定是滿腔暢快,意氣飛揚,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此舉的唯一成果就隻有這一個,而且,還會在片刻之後變成喪家之犬,從此再沒有一的安生日子。
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在宴會上偶然見到武三思的那幾回,紅芙怔了一怔,好半都沒有再話。那個外表精明、言辭鋒利的男人,連張柬之大人都敢不放在眼裏,可一眨眼,就這麽死在了一場動亂裏。殿下太子會走到這一步,是安樂公主等人聯手給他施下的詭計,也就是,其中肯定少不了梁王和駙馬的一份。自己設定的計劃,最後卻害了自己的性命……這還真是難以預料到的結局。
“或許,這便是造化弄人?”紅芙忍不住唏噓道:“老有眼,終於報應到梁王府上了?”當年,早在武家人和韋後攛掇陛下對張柬之大熱一幹老臣下手之時,她就恨得牙癢癢的。可惜,那時候公主殿下自身都難保,其他事情,更是隻有眼睜睜瞧著的份。沒想到,如今道輪回,一切因果都有了終了了。
“造化,報應……”桃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低聲重複了一下這兩個詞,卻是忽地挑起了一抹輕嘲的笑:“我看,未必吧。”老若當真這麽開眼,又怎麽會讓武三思這種人走到今這一步?又怎麽會讓李重俊中了這等無腦的計謀而失掉一切?所謂理循環,不過是那些有心之輩故意做出來給世人看的而已。要她相信,恐怕還有些難度呢。
這又是怎麽的?紅芙稍稍思索了片刻,卻是渾身一顫:“殿下,難道……難道是韋後她們……”可是,她們不是站在一條船的人麽?解決了自己的同伴,對她們來,又能有什麽好處呢?
“這個,可就不好了。”桃夭麵上的笑意更深,莫名的叫人看了心寒:“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起兵嘩變是不智之舉,李重俊素來賢達,怎會如此魯莽?皇帝不是傻子,稍微靜下心來就會開始查探此事的始末緣由。紅芙姐姐,依你之見,我們素來跋扈的安樂公主還有賢德的韋氏皇後可以從中片塵不染地全身而退麽?”哪怕是李顯有意袒護遮掩,這件事也完全沒有太大的餘地,因為這一次李裹兒摻和進去太多了。就算有韋氏在暗中替她抹去諸多痕跡,可那點東西哪裏能禁得起前朝官員的仔細勘查呢?但凡李顯派出一個和韋氏完全不沾邊的人,李裹兒這一次就勢必要翻船了。作為母親,也作為後宮中權勢滔的皇後娘娘,韋氏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利害,自然也就早早地給自家女兒找好了退路了。
所以,這話就等於是,韋後為了將安樂公主徹底從那一攤子破事裏給摘出來,索性把全副罪責都撇到了梁王父子頭上。紅芙垂頭細思,居然發現這話還真是越想越有道理。即使李裹兒如今還是梁王府的媳婦,那也可以成是受了夫家的蒙騙和連累,根本與她無關。再者了,她先時在那麽多公眾場合還有各色宴席上都跟太子握手言歡了,他們姐弟都已經化幹戈為玉帛,她又何必要設計跟自己無甚利益糾葛的親弟弟呢?這一點於情於理都不通了,反倒是野心勃勃、從頭至尾都想要借助安樂公主名頭的武三思最可疑,至此,這種推論也就合理了。
“這好歹也是聯盟,還帶著兒女親家,若是安樂公主生下孩子,那便是武氏血脈……韋後她這般做法,未免也太決絕了。”紅芙沉聲一歎,麵上的神情卻很是無奈。先前她還覺得這種法不現實,還以為是自家公主殿下疑心生暗鬼了。可剛剛一輪分析下來,她分明已經覺得整個神都會做這種幕後推手導致武家父子死亡的,也就隻有一個韋氏了。足夠狠辣也足夠絕情,明明早年前和武三思還有那麽一層頗為曖昧的關係,可扔出去做擋箭牌也就扔出去了,沒有一點顧念舊情的。恐怕這一點連武三思都算計不到,否則也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慘死了。
“在皇室生存,每時每刻便都是殘忍孤絕的。你要抱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心態,再來看這一切的話,所有的觀感也就不同了。”其實,桃夭一直認為韋氏對武三思並沒有什麽實際上的感情,勾結在一起,也無非是利益上的結盟而已。可一旦這種結盟會傷及自身,那就必須要火速斬斷,保全自己。至於曾經的床第之言、耳鬢廝磨,穿了也就是逢場作戲,並不存在任何一點真切的情感聯係。那個皇宮啊,在那麽涼薄殘酷的同時,往往也肮髒不堪著。她自長在那裏,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不是生活,而是一場角鬥場上的搏殺啊。紅芙沉吟了片刻,竟還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幸運:“還好我們早就從那裏脫身了,不然如今在宮中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呢!”她可不希望自家主子再被誰利用又或者被當作棋子指使。她們要的,隻是最簡單平和的日子,其他的,真的什麽都不可以不管啊。
“還能變成什麽樣呢?無非,也就是韋後的勢力更盛,再沒有人可以掣肘罷了。”利用幫女兒洗脫罪名的同時還順帶著除掉了武三思這個用處已然不多的老匹夫,殺的那麽幹淨利落,分明還想來個死無對證,所以,她在前朝後宮的地位是注定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了,眼看著,隻怕還要再上一層樓。桃夭將那一疊信紙扔進燃著的炭盆,屋裏的溫度一下子上來了,可她的心卻越發涼得厲害:“唱完這一場戲的神都,到底將何去何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