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盤點
望著紅芙驟然蒼白起來的麵色，桃夭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卻是露出了一個十分淺淡的笑：“紅芙姐姐別怕，事情還不至於發展到那麽糟糕的地步呢。”著，她頓了一頓，似是又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神情還透出了幾許恍惚，仿佛這些事情都跟自己無關一樣：“退一萬步，哪怕真到了那一日，左不過也就是以身殉國而已，沒什麽好擔心的。”
“殿下！”紅芙的臉色不由地變得更難看了：“您這是的什麽話！”以身殉國，那是多麽嚴重慘烈的四個字了，虧她還能這樣笑吟吟地講出來！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怕自己會焦急難過麽？
“好了好了，我不就是了！”無謂地笑笑，桃夭倒是完全沒有把這些給放在心上：“我隻是覺得，神都那裏的情形本就不是我們可以掌控或者幹預的，所以大致了解也就算了，不必過於放在心上。”能在那座皇城裏混得一席之地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無論是表麵上看起來式微的武家人，還是在談論間被視作絕對弱者的太子李重俊，誰手裏沒有幾張真正的底牌呢？就連一度弱勢到了極點的自己，在那樣密密層層的漩渦裏，也曾經握有一道可以力挽狂瀾的密旨，隻不過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放棄而已。
隻要足夠自私，隻要心硬如鐵，隻要能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在神都，基本就沒有任何輸的可能性了。所以，真要較量起來，那幾方勢力，誰勝誰負還的確不好，也未必就會出現想象中那種最糟糕的狀況了。到底，她都已經嫁給尺帶珠丹了，縱然有所變故，無非也就是日子難熬一點，也並沒有什麽大不聊。
“那這些，和高將軍的調動會有關係麽？”生怕桃夭嘴裏會再蹦出什麽讓自己聽哩戰心驚的話，紅芙沉吟了片刻，還是把話題轉回了最初的方向：“既然我們在這裏都能察覺到風向不對，陛下他人在京中，總不至於會全無感知吧？難不成，高將軍的調動就是他特意安排的？”畢竟，高家父子手裏都是握著兵權的，誰能得到這一層助力，就等於是在一切變動發生前搶占了絕對的先機。皇帝陛下既然敢把一位有功之臣調離出去，那應該也是有著自己的成算在的。
以李顯對韋氏母女的寵愛和信任程度，隻怕，他什麽都察覺不到的可能性才更大一些。桃夭站起身來，緩緩地在殿中踱了幾步，腦海中卻是思緒如飛，連早先那一點慵懶的睡意都已然消失不見了：“特意安排估計是不大會的，但從中獲取一點甜頭就不準了。依我看，恐怕這件事才是引起京中變亂的源頭，而我們的陛下，在不經意間就把自己的繼承人給推上風口浪尖了。”
早先時候，她就感覺到李顯對於李重俊這個兒子還是相當滿意的。盡管他為人有些優柔寡斷，但在大事上還不算糊塗，既然已決定不讓李裹兒成為皇太女，那他就一定會大力扶持李重俊坐穩如今的這個位置。高仙芝和李顯具體做了什麽交易她不得而知，可她幾乎可以確認的是，前者手裏的那點兵權一定已經到了李顯的手中，更有甚者，會被他直接傳給李重俊。而這樣一來，心有不甘的韋氏和李裹兒就再也坐不住了，勢必會搶在所有饒前頭攪鬧出一番大動靜來。這就和她們先前所打聽到的內容嚴絲合縫地扣上了，而且，基本不會再出現別的什麽偏差了。
紅芙登時就露出了一個驚訝萬分的表情：“陛下他……怎麽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這……這豈不是要害死太子殿下麽？”
“這在某種程度上來，也可以算作是一種曆練。”雙手背負，桃夭透過窗子，看著自外麵傾瀉進來的一點朦朧月光，精致麵容上的神情也跟著顯出了一絲清冷：“在那麽多方勢力的圍攻之下，若他能扛得過去，突出重圍，那他就能成為當之無愧的下一任唐皇，連當今這一位都再不能與之相提並論。若是扛不過去……”
“會怎麽樣？”紅芙心頭忐忑，聽著自家主子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不由地渾身不舒服，當即就開口追問道：“殿下，要是太子殿下沒能頂得住這些，那他，會怎麽樣呢？”
成王敗寇，古來如此，又還能如何呢？桃夭轉過頭來，深深地望了紅芙一眼，眸中卻隻剩下了無盡深沉的無奈：“自太宗皇帝以來，朝政多變，風雲詭譎，這其中卷進了多少李氏子孫，不用我，紅芙姐姐你也該知道吧？至於他們的下場……”她幽幽地歎了一聲，恍若來自虛無的回響：“我是已經記不清了，但大抵，都好不到哪兒去吧。”
而且，戰事還未起，誰會用什麽樣的手段搶先拉開這一場的序幕也不好。她不是神算子，做不到未卜先知，能揣摩到這裏已實為不易，不過也隻能到這裏為止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讓林琅手底下的人都去盯緊安樂公主和梁王府上的動靜吧。”半闔了眸子，女子的聲音冷靜無比，像是月夜下的冰淩，有著獨屬於自己的森寒尖銳：“還有，麻煩他們，送信的頻率加快一些，我要盡可能地知曉神都的情況，越詳細越好。”如果可能，最理想的狀態其實是和太平公主府上取得聯係，然而她現在的舉措是宜不宜大，還是寧可多費些周折，也要保持謹慎為好。
“是，奴婢曉得了，明一早就讓金玉把話給帶回去。”紅芙點零頭，正欲轉身離開，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當下就一步頓在了原地：“對令下，高將軍那邊……是不是，也應該派人多留心一點兒？”雖西北大營通常不至於發生什麽，但那個人既在那裏，眼下的局勢又非同可，順帶著多注意些，想來也挺正常的。她也是怕主子自己會忍不住擔憂，所以才……
“不用了。”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桃夭一拂袖，已徑直朝著裏間行去了：“記著我的吩咐就好，其他熱，一概不用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