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同病相憐
不管怎麽樣,高仙芝都是她整個少女時期的一個夢,她是發自內心喜歡那個少年的。是以,每每聽到有人這麽議論,她都恨不能撲上去把那家夥的嘴巴給縫上,好讓他這一輩子都再開不了口去汙蔑他人。隻是,如今的她失去了利用價值,早就被韋後棄如敝履,能保住自身已是極為不易,哪裏還能像過去一般頤指氣使。
桃夭克製住指尖的顫抖,緩緩地從李季薑的麵上移開視線,聲音輕得好似微風過耳,令人聽不分明:“那你信麽,這樣的話……”
“我自然是不信的!他是我李季薑看中的男子,是斷不可能做出這樣背叛家國大義的事情來的!”聽到她這一問,就仿佛是自己的感情遭到了質疑,李季薑當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地跳了起來:“李奴奴,不要告訴本公主你信了!他對你那麽好、那麽維護,誰不信他都可以,隻有你不行!”
“可是,我信或不信才是最不重要的,不是麽?”沒有看李季薑漲紅聊臉頰,桃夭望著宮牆之外的地方,眼神在一瞬間就飄得遠了:“眾口一詞,積毀銷骨。有這樣的風聲傳出來,那已是要置將軍府於死地了,又有誰會去在乎真相是什麽樣的呢。”
從古至今,有多少縱橫沙場的猛將不是死在了人用言語織就的詭計之下?被常人視作洪水猛獸的戰爭沒能吞噬得了他們,可鬼祟的言語和微妙的人心卻可以辦到。這件事,擺明了就是要看李顯的態度為何了,若他一心維護,仔細核查,那或許高家父子還有洗刷汙名的機會。但他要是聽之任之,什麽都不做,哪怕他不下令懲治,光是私下裏質疑的聲音就能夠把將軍府置之死地。這一招,確實不夠光明正大,可偏偏威力十足,歹毒無比,對付武將已是綽綽有餘了。
“那難道就由著他們去麽?!”李季薑站起身來,逼近桃夭幾步,一張嬌豔的臉蛋上怒氣翻湧,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對桃夭動手的趨勢:“李奴奴,以你的機靈程度,我不信你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你摸著良心,如果不是為了你,高仙芝怎麽會落入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之中?!明明是你被韋氏和李裹兒盯上了,為什麽最後受苦遭罪的卻要是高家?!李奴奴,你但凡心裏有他,都不會幹坐在這裏眼巴巴地等著!”
“那你想要我怎麽樣呢?!”豁然站起身來,桃夭直視李季薑的雙眼,一雙桃花美眸一掃以往的慵懶,竟也透出十分的淩厲和逼人來:“讓我現在就去找陛下,告訴他我自願前往吐蕃和親,還是到皇後寢宮裏,抱著你那嫡母的腿苦苦哀求,我會好好做他們的傀儡,隻求她們放過將軍府?!李季薑,你不要那麽幼稚行不行!你以為沒有我,就不會發生這回的事情了麽?!”
到底,李裹兒還是恨上了高舍雞的,所以才想借著這次機會好好拿捏一下高府,讓他們也嚐嚐痛苦的滋味兒。而自己,充其量也隻是一根***,一個恰如其分的誘因罷了。正是因為知道高仙芝喜歡自己,所以李裹兒才特意選了這麽個角度動手。從某種程度上來,自己才是整件事裏最大的炮灰。她李季薑明明什麽都不懂,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責怪她!
從未見過桃夭這般強勢外露的一麵,縱然是上次對上她手底下的女史,她也沒有迸發出如此駭饒威勢,李季薑不由自主地就後退了幾步,連話都開始變得不太利索:“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迎…”沒有要你去做這樣的事情。
無論是自請和親,還是向韋氏跪地求饒,這在她看來都是比死還不如的,她連想都不敢想,又怎麽敢逼桃夭這麽去做呢?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桃夭眼底浮起的一抹血色才慢慢地沉了下去。她看著李季薑,麵無表情地就仿佛是對著一個陌生人:“多謝你送來這個消息給我,也希望你日後的生活能過得不錯。我想我們以後,是再見不著了。”
“嗯。”看出桃夭的情緒很不正常,也不太再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反正她要的話都完了,李季薑順勢也就打算離開了。不過才走了沒幾步,她下意識地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身形單薄的少女獨自一人斜倚在涼亭裏,單是一個背影,就孤單落寞得讓人心頭發酸。
想起自己的生母隻顧爭寵,從來未曾顧念過自己一分,她像個傻子似的被韋氏耍的團團轉,下半輩子也勢必要在韋家孤獨地掙紮到死,李季薑心裏就湧起一股同病相憐之福其實,撇開高仙芝這個人來,她和李奴奴本也沒什麽衝突,以往,不過是自己被嫉妒衝昏了頭腦,再加上韋氏和李裹兒的蓄意挑唆,她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蠢事來。現在想來,李奴奴能強忍著不大耳光扇自己,已經算是很好的了吧?
咬了咬唇,李季薑躊躇再三,還是開了口:“李奴奴,有法子的話,還是給長安的雍王去封信吧,哪怕是讓他幫你話也好。”
“嗯?”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桃夭一時沒回過神來,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什麽?”
“我聽,相王主動給陛下上折子了,是與吐蕃和親乃是結兩國之盟好,是利國利民的大事,無論最後選哪個女兒,他都絕無怨言,且相王府上下均會以此為榮。”這是她前幾日去皇後寢宮給韋氏請安時無意間聽到的:“相王還能為陛下分憂解難是為人臣子應盡的本分,讓陛下不要再有所顧慮,該早下決斷才是。”
如此賣女求榮的父親,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就算她跟霍國和清陽的關係隻是一般,聽到這樣的話,她也還是忍不住為她們捏了一把汗。素來聽聞雍王李守禮十分疼愛李奴奴這個幺女,如果他肯上折給陛下,不定還能有所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