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涼入骨（4）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屋裏幾人眼色各有不同。
顧夫人臉上的不愉與顧筱臉上的慘白，顧家傭人臉上的不可思議。在這個冬季的下午，一切似乎發生了轉換。
一時間誰也未再開口，不知如何打破這份沉默。
“承衍，這些事你別放在心上，這孩子是我們疏忽了對她的教導。等晚上你大哥回來，我會跟他商量送她出國。”過了幾分鍾，顧夫人未等後者說話，提前將話堵死。
“葉媽，讓小李去景山公寓將小姐的東西收拾收拾。”
原本還可以繼續理論的顧筱忽然沒了那股勇氣，在那個人沒進來之前她明明是信心滿滿的。
而現在，她忽然發現開不了口。有些啞然的任由顧夫人交代一切，眼神有些絕望的看向對麵的男人。
“大嫂”
“我現在是顧筱的監護人，這一切的起因是因為我。所有理應由我來處理，至於出國的事以後再說吧。”
汽車的引擎聲響起，看著遠離別墅的車子，顧家人一時間心思各有不同。
而此刻顧家花園的一角，一個偷偷摸摸的傭人溜了進去。
……
顧承衍將人帶回了公寓，一時間氣氛安靜得可怕。
牆上的掛鍾隨著時間而走動。
顧筱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不知接下來迎接她的會是什麽。氣氛一陣沉默，顧承衍倒了杯水過來。
“剛剛不是很有話說？現在怎麽不說了。”
公寓中裝修的是偏冷係，液晶電視前的花瓶裏插著的原本是綠竹，後來顧筱嫌這裏太過單調，又在另外一旁擺上了花。
而現在，那盆花估計沒人照料了。
“小叔，那盆花沒人照料了。”半響也不說話的人忽然說了這樣一句無厘頭的話，顧承衍自然是想起了來源。
“顧筱，這盆花原本一開始會待得好好的，可將它放錯了位置，她定是要枯萎的。”任何事都有它的一般規律，移動了它的法則便會影響它的發展。他們現在何嚐不是這樣，若是一開始他沒有答應照顧她，沒有在她身上花那些心思，現在應該還是好好的。
“顧筱，你聽話些，我要跟葉小姐訂婚了。”
沙發上的人眼神飄忽了一瞬，原本放在袖子上的手有了動作，猛地拉住了麵前的人.……
“顧筱，從我身上起來。”
顧承衍一不留神被顧筱推倒在沙發上，想要起來。
“小叔，你今天走不了。”顧筱一臉嬌笑，若是這麽下去，他們都已經快要到訂婚這一步了，還想要瞞著她。既然都想要她不知道，那她偏要不讓他們如願。
不是已經被發現了嗎，那麽就徹底讓他們知道顧承衍是她的。
既然已經移動了，那何不讓它繼續停留在此。
“小叔，那個葉姝到底是哪裏吸引了你。是不是她長得比我漂亮，是不是身子比我軟？你說說，到底為什麽要拒絕我而跟她在一起。”顧筱一隻手挑起顧承衍的下巴，她看上的男人原來是那麽招惹人。
顧筱不服輸的想要扒開顧承衍的衣服，她不信他對她真的隻是所謂的照顧。
“顧筱，現在立刻從我身上下去。今天的事我可以當作沒發生，別再挑戰我的底線。”顧承衍一臉陰鷙，顧筱從未見過他露出這般的眼神。
身上的人不做回應，隻是依舊不服輸的扯著他的襯衫扣子。
“顧筱，你還年輕，以後有更好的路走，有些事情不隻是你所想的那樣。”
“若是你也是勸我打消念頭，那你不必再說了。我不會聽的，我不會聽。”
他說這一切隻是因為她曾經的經曆，是不是在他看來她做的這一些都是小孩子的依賴感。
這麽久的費盡心機，她以為她成功了。葉姝第一次來顧家那天，她做的那些小動作原來在他眼中隻是一種憐憫。
這兩年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她滿心以為還真是以為。
顧筱，這樣一想來你還真是可憐。
“好，除卻你說的這些，我就想問一句。你有沒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若你不是我小叔，你”
“不會”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以為是不一樣的。為什麽就不可以是我，這兩年來原來都是我一股腦的自作多情。”她以為他待她與他們不一樣，到頭來卻是自取其辱。
……
“我從來沒想過，我已經將這一切能有機會的東西都阻斷了。最後卻是你親自打開了這些阻礙，顧承衍，你夠狠。”
顧筱說的話再一次出現在顧承衍耳邊。
那個丫頭就是一根筋，不禁有些無力。
房間裏的東西被她收走了一些，顧承衍第一次踏入這間專門為她布置的房間。
淡粉色的布置，若不是他去了解過還真不知道一向在外人麵前表現得利落的人居然也是個喜歡粉色的。
床頭櫃中露出的東西吸引了顧承衍的注意，打開了抽屜。
“這是來到景山公寓的第一天，不知道為什麽我居然激動了一夜也沒睡著。我一向是別人眼中有些野蠻的小姑娘，可在他麵前我想將自己最好的一麵表現出來。我以前不喜歡裙子，可遇見了顧承衍，我下意識的將自己與她人比較。我漸漸的變得不像自己，每天隻要聽見他的名字或者聽見他的聲音，我能開心一整天。我們在一起住了差不多兩年半，這些時間裏我每天都在幻想如何讓他知道我喜歡他。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將一個我名義上的小叔放進心裏的，也許是榆城那次相遇。他如同聖光裏走出來的人，溫柔、氣度不凡。又或許是在傅家，他讓我知道我是顧家的大小姐。後來我高考完被晏時沐那家夥坑了一把，跟著他去了涼城，我不敢跟他說實話。可後來回家我想解釋了，他卻不聽了。也許是上天覺得給我的東西有點多了，這一年基本都將它們收了回去。當我知道顧承衍已經跟那位葉小姐見過家長那一天，我第一次去了酒吧，可是去了才發現，即使腦子不好使可是思緒竟然還是清晰的。直到被他們發現我對他的心思，那一刻我忽然不想再隱瞞下去。”
小姑娘的字寫得幹淨，偶爾有那麽一兩筆有些急躁。看著上麵的折痕，這封信是陸陸續續寫的。
顧承衍將信折疊好，放回了遠處。若說一開始相遇是錯的，那他何不是一開始便錯了。
顧承衍還記得顧筱出生的日子，即使是冬季，可那天天氣很好。當時顧家已經有了顧天碩這個長孫，老爺子與老太太一直盼著顧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是個千金。後來果然如願，顧筱是在早晨出生，顧承衍唯一記得的便是那個被護士抱出來。一個軟軟的小團子被包在小被子中，小小的一團。
“承衍，快過來看看，這是你大哥大嫂的孩子。以後也是你的小侄女了，你看她可不可愛。”說來也奇怪，原本閉著眼睛的小東西在顧承衍走近那一刻忽然睜開了眼睛，小嘴一直微張著笑。顧老爺子樂嗬嗬的。
“白白淨淨的，我們就叫她筱筱。”筱筱，顧承衍想要伸出手碰碰小東西的手，猶豫再三還是沒下手。從那天開始，年少的顧承衍身邊多了一個牽掛的人，一個每天都會在他回家後去尋找他的小團子。
……
“承衍，你家那個小團子出事了。”
那天他剛剛從學校回來，原本定是要在門外接他的小丫頭沒有在原地等他回家。那些日子他瘋了似的去各個站台，可那個軟軟糯糯的小團子再也沒出現。
直到兩年前，找到線索那天他原本是要去參加一個展品拍賣。那件東西他已經盯上了很多年，知曉消息後他沒有猶豫的便帶著顧天碩去了榆城。也就是在那兒，他再次見到了當年的小團子，不同的是她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大哥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深厚，將監護權暫且交給了他。這兩年，他一直跟在那丫頭身後收拾爛攤子。隻因為她是顧筱，他承諾會讓她一生瀟瀟灑灑。
有些無力的坐在床上，紙包不住火。若是大哥知曉他放心的將女兒交給他，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顧筱一個人拎著小包從景山公寓出來，街上的行人匆匆走過也隻不過是看她一眼。她有些明白為何會有那句過客匆匆，你不過是其中一個行人。
出來得有些匆忙，現在她居然找不到去的地方。暖伊她們倆那裏不能去，學校也不能回。
“你奶奶要是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阻止你小叔，你覺得她會原諒一個破壞這一切的人嗎？他不管怎麽說，都是你小叔，這一點你無法改變。”
“承衍那孩子，他身旁的姑娘應該是安靜的。”
“你這一切隻不過是因為依賴，時間久了什麽都會過去。”所有人都在勸說著，顧筱捂住了耳朵。
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在寒風侵襲的街道上，行人匆匆而過。
到最後，顧筱忽然發現她居然沒有一處可以去的地方。有些可笑，京都這麽大的地方，她卻沒有容身之所。
“喂，你在這兒壓馬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