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懷瑾，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同他說。”我沒有力氣坐起來，之前的疼痛感還尚且存留著，提醒著我，我失去了一個孩子。於是我勉強翻了個身，側臥著，這樣就能更清楚的看見那個人。
“那我先出去，你有什麽話就和他說吧。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皇上和太後，應該馬上就要到了。”他目光溫柔看我，給我鼓勵，便是讓我將那一切都告訴蕭攸。真是個傻瓜，就不怕蕭攸知道之後，我和他又重歸於好嗎。
懷瑾徑直出了門，經過蕭攸身邊時，還意味深長的聽他對視了一眼。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卻已然是有了自己的決定。如今，我早就和蕭攸站在了兩個對立的位置，我還有什麽權利要同他在一起？
未來的某一天，我們兩個就會成為敵人，各自為營。與其那個時候痛徹心扉，不如現在就斷個徹底。
“孩子是誰的？”蕭攸一步步走到了我麵前，一開口就直截了當的問。
“懷瑾的。”我別過頭，不願正視他。我怕，在他那種質問的眼神裏，就被一下子看穿。
“你當我那麽蠢嗎？剛剛傅懷瑾都說到那個地步了，我怎麽會聽不出來。”蕭攸凝眸，低著頭看我，可我卻依舊無動於衷，避開他的目光。你就是這麽聰明，我根本瞞不了你。的。可那天我去找你的時候，求你帶我走的時候，你為什麽就沒看出來，等到現在一切就都晚了。
“我說是懷瑾的，就是他的，和你沒關係。”我枕著手臂，側著身子，斬釘截鐵，不給他絲毫的機會去質疑我。什麽時候，我們兩個之間已經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你再說一次。”蕭攸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扭過頭看他。這是他一貫的手法，達不到想要的目的，哪怕兩敗俱傷，也不會放棄。他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這才是真正的蕭攸。
我下巴被他弄的生疼，便隻得沉默看著他，卻還是看不出他的表情。這淡漠臉色的背後，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現在的他，又是否在生氣，還是慶幸？慶幸這個他的孩子，終究沒有生下來，成為他的包袱。
就這樣對視許久，我才忽地開口，輕蔑地看著他，慢悠悠道。
“孩子不是你的，是屬於我和懷瑾的。當初你那樣對我，現在即便聽我親口說出答案，又想怎麽樣。嗬，我倒是想不出，你究竟是想要哪個答案？是與不是，對於你這樣無情無義的人來說，有什麽分別嗎？且不說孩子已經沒了，即便孩子還在我肚子裏，我說是你的。你會怎麽做？會放棄一切，為自己的錯誤，承擔責任嗎？會大發慈悲的帶我遠走高飛嗎？你會嗎？蕭攸。我怕你知道之後，隻會想著怎樣將我的孩子打掉吧。”
你什麽都做不到，別說是為我，就連為這個孩子，你也是無能為力。如今的你，早就有了自己的妻子。你會冒著天下之大不違，放棄你的一切，同我在一起嗎？答案很明顯，你我都明白的。
說完這些，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不再看他，隻聽那人沉默一陣，慨歎道。
“我在你心裏，果然就是這樣的人。”蕭攸冷笑一聲，我就聽見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喉嚨裏哽咽住，我卻一直忍著，不想再流一滴眼淚。
“我如今受過的苦，哪一樣不是拜你所賜。”你給了我那麽多的痛苦，終於是讓我可以用一輩子去記住你了。現在，孩子也沒了。我們之間，唯一的那一層關係，也到了盡頭。也是時候說再見了，你我終於是斷的幹幹淨淨了。
房門開了，又“吱呀”一聲關上，就像是風不經意吹開那般，悄無聲息。他走了，什麽話都沒有給我留下，就走了。這樣也好，一切都過去了。隻是白白沒了一個孩子，是老天也要讓我忘記一切，從頭來過嗎？
可心裏的那道傷疤，永遠都會在那裏，時刻提醒我記住這段過去，這個人。
我躺在床上，越這樣想著，就越覺得說不出的悲涼。眼角又開始濕潤了起來，那溫熱液體快要滑落在枕頭上的時候，我就聽見外麵的喧嘩。是母後，和熹崇來了。我趕忙擦了眼淚，靜靜躺在那裏。
不一會，他們就進了屋，我睜開眸子，望向他們。如今，我隻有這些家人，陪在身邊了。
“母後，熹崇……”
母後見我麵慘白的樣子，又在路上已經聽說了我小產的事情，不由得痛心起來。坐在床邊，輕聲撫慰我。“阿末，感覺好些了嗎？沒事的，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你們也太不留心了，有喜這事，竟然自己都沒感覺。孩子到底是怎麽沒的？”
熹崇看我這個樣子，估計是以為懷瑾欺負我了，怒吼道。“傅懷瑾！是不是你幹得好事！你欺負阿末了是不是！”
懷瑾連忙陪不是，抱歉著說。“是微臣的錯，臣的確沒有照顧好公主，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熹崇這樣一聽，更覺得是懷瑾的錯，極為忿忿，伸手就要揍他。我眼見著情況不好，不能讓懷瑾無辜的又受懲罰，便急忙解釋。
“熹崇，不關懷瑾的事，是我出宮路過花園的時候，路滑不小心摔倒了。然後懷瑾正好來接我，才被他瞧見，趕忙喊來的禦醫。”我耐著性子，想了個恰當的理由，同弟弟說。斷然不能讓別人知道，蕭攸和懷瑾打架的事情，否則又不知道要牽扯出多少的風波。
熹崇信了我的話，不再找懷瑾麻煩。他和母後在這裏安慰了我一會，見我也不是那麽難過，就放心了下來。已經很晚了，我就讓母後和弟弟先回去休息，等白天再來看我，他們便又回去了。
屋子裏又留下我和懷瑾兩個人，他一邊喂我喝藥，一邊關切地問我。
“你還是沒和蕭攸說明白是嗎？我方才看他離開的時候，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懷瑾，我既然已經離開他了，就不想再和他有牽連。那些事情，他已經沒必要知道了。你不要再告訴他什麽了。”其實蕭攸是知道的，他知道那個孩子是他的。可是他還是不動聲色的離開了，沒有多說什麽。
我的確不該對他存有期望，不該覺得他會因為這個無辜死去的孩子，有那麽些許愧疚和難過。他永遠不會為我做什麽，我一直都是清楚的。可還是忍不住的會期待著什麽，就因為如此，我才總是失望。
“嗯，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同蕭攸說什麽了，你放心。”懷瑾斂眉，歎了口氣，道。
“謝謝。之前在花園裏，是蕭攸他故意的，我並不自願，你別誤會。”我思杵一會，始終覺得有必要聽他說明白，方才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蕭攸故意的。懷瑾那時候那麽生氣，看來真的是很在意我和蕭攸的那個擁抱。
“嗯，我知道。可是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接受不了。那個拋棄你，讓你這麽痛苦的男人，竟然是攝政王。”懷瑾忽地言辭憐憫的對我說，眸子定定地看著我，像是在問我為什麽。可這原因，我又如何說的上來，在那些日子裏，我和他吵過鬧過，等我發覺出來的時候，便早就愛上了他。如果我知道為什麽，又怎麽可能放任這段感情呢。
“我何曾想過會落得如今的下場，一切早就由不得我選擇了。”原本以為，一心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縱使嫁給了別人，我也還是能夠有些希望的活下去。可是現在，連這個孩子都沒有了。那刻，我的確是不想繼續活下去了。
可是想到我熹崇，想到他將來可能會被蕭攸威脅，想到被我辜負的懷瑾，想到獨居深宮的母後，我便還是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對於那人，到了現在，所謂的恨也早就沒有了意義。該過去的早就過去了，要是想繼續開始，就要放下從前。
“沒事，我不還陪在你身邊嗎。”懷瑾握住我冰冷的手，坐在床邊低頭看著我。屋子裏光線昏暗，可我依舊可以想象出他此時的表情，該多麽溫柔。
對眼前這人的感激，早就不是一言兩語可以說完的了。多慶幸，我的身邊一直都有這個人在，替我擋風遮雨。之後，我覺得疲憊，便在他的注視下，慢慢睡著。很久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睡的那麽踏實。
沒過幾天，便是熹崇冊封皇後和貴妃的日子，我身為皇姐，即便身體都還沒好起來，還是硬撐著去了宮裏。皇宮裏到處張燈結彩，人聲鼎沸。一切事情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我到了熹崇那裏，懷瑾身為人臣，這個時候不方便進去，於是就在外麵等著。
我推門進去，就見懷瑾穿著裏衣，站在鏡子前，不做聲地發著呆。周圍宮女太監們，都忙碌的走來走去。他們見我進來了，便一一行禮，我看時候也還早，便讓它們都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