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怪隻怪我天真，會相信他說過的話。本來就是這麽無情的人啊，我怎麽就忘記了呢。他怎麽會真心對別人好呢，怎麽會呢。我揚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才道。
“我恨你，永遠恨你。”我覺得我這一生，恐怕都要被他毀掉了。這突如其來的孩子，我又該怎麽辦。終歸是一條生命，我怎麽能放棄他。
可若是我一意孤行，將這個孩子留下來，到頭來終究會被人發現。那這隻會給母後，熹崇蒙羞，說不好還會害死蕭攸，縱使他對我百般不好，我還是不忍心連累他。可讓我將這個孩子打掉，我更是不忍心。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我舍不得。
心裏有無數複雜的情緒，在糾纏著，可唯獨眼前這人冷漠的眉眼，還是讓我認清了現狀。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從來沒有。過去的那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我最後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再未回過頭。蕭攸，我會永遠地將你這副模樣，放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以此來提醒自己，曾經的我，有多麽愚蠢，多麽可憐。
走出王府的時候，雨下的越來越大，我沒有帶傘，隻得一人獨自走在空曠的大街上。這種突然被人拋棄的落寞感湧上心頭，將我打得潰不成軍。我不知道該去哪裏，那裏可以容得下我。那時候，我竟然覺得自己像是個棄婦一樣，格外無助。那個人，我再也不想看見了，我恨他，永遠。曾經的回憶，現在也隻是不停的提醒著我的愚蠢和天真。
直到走到一處大宅子的時候，我才不自覺的停下來。又鬼使神差地去敲了大門，這裏怕是我唯一的出路了吧。那裏麵的家丁來開了門，見我渾身濕透，如此狼狽。可因從未見過我，所以不知道我的身份。隻是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打量著我，我恍惚開口道，聲音輕飄飄的。
“我找你們家傅少爺。”現在這個時候，我比往常都更加想要見到懷瑾。那家丁聽了，二話不說便去找了他家少爺。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快要撐不住了，渾身無力，意識漸漸渙散的最後一刻。我朦朧中見到，不遠處那撐著傘冒雨趕來的男人。見他終於來了，我便安心的閉上了眸子。
這一覺睡醒，我還是望見坐在我床邊的懷瑾，還是那麽溫柔，心頭一熱，差點就哭了出來。可他見我醒了，卻一動不動，隻是用質問的目光看著我，眸子裏還有些不信。
“這裏沒別人，你告訴我，孩子是誰的？”我宛如雷擊，愣在那裏，同他安靜對視。他都知道了，他還是知道了。我的確是不該瞞著他，如今我有了別人的孩子，有怎麽能繼續瞞下去，再嫁給他呢。這樣，隻會將他傷害的徹底。我不能再這麽自私下去了。
“你去退婚吧，我沒辦法嫁給你了。”話剛說完，我不自覺的哽咽起來。即便我不想，我還是要傷害他。對不起，懷瑾。
“孩子是誰的？”此刻在我眼前的他，是從未有過的嚴肅，緊緊皺著眉頭，冷聲問我道。
“對不起，我不能說，我不能。”那人是堂堂攝政王，若是讓天下知道他和公主珠胎暗結，那他這麽多年來打拚下來的東西，也就全都沒了。熹崇也再也不會信我了吧，他最好的姐姐竟然和自己的亞父……這是多麽可笑的事情。
“你都這樣了，還要護他？”懷瑾冷哼一聲，滿是鄙夷。我垂下頭，強忍著，不讓自己落下淚來。現在我還能做什麽，還可以做什麽。已經無能為力看到這種地步，我別無選擇。如今隻是想那些無辜的人，不要因為我的自私受到任何傷害。僅此而已。
“你別逼我了，懷瑾。我真的不能說。”我咬牙，拚命搖了搖頭，格外抗拒。
“逼你？你瞞著我做出這種事情的時候，是我逼你的嗎？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這麽護著你，對你怎麽樣，你難道不清楚嗎！”原本溫柔的懷瑾，此時卻是我從未見過的激動，厲聲一句句地質問我，將我逼得走投無路。
他說的對，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可那晚蕭攸這麽對我，我還能怎麽做。這一切也不是我想的，我能選擇的話，就不會落得如今這副田地。
“你放心，我等會回宮就去和母後說清楚，我不會和你成親的。我已經欠你太多了。”
“嗬，那我是該感激你嗎？你知道堂堂公主，尚未出嫁，就和別人珠胎暗結，會得到什麽下場嗎？”我淡淡點了點頭，我早就想過了最差的後果了，也自然不會逃避了。
“我知道，大不了一死，這是我闖下來的禍，那個人我不會說出來，全部都由我一個人承擔。我不怕，可我隻求，能讓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他是無辜的。”
“你怎麽會這麽傻，那個男人就容許你這麽做？他會眼睜睜看著你死？”懷瑾愣了一下，慨歎道，倍顯無奈。
“他，不要我了。我自然不想再和那人有丁點關係，這也就兩清了。”我勉強笑了一聲，苦笑回答。那個人，不要我了，就這樣徹徹底底地拋棄了我。
“你……”懷瑾啞口無言，沒想到，我是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我抬起頭，靜靜看他，像是在同他做最後的告別。等我回了宮，退了婚，以後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了吧。
“這樣傷害你，我不想的。我從來沒想過傷害別人，卻總是不知不覺就傷到你。”我誠懇道歉。我們認識了那麽多年，彼此熟悉。他就這樣靜靜陪了我這麽多年，在我每次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出現。有時候，我都會想，如果能嫁給懷瑾這樣子的人，那一定會很幸福。
所以在母後同我說，和懷瑾的婚事時，我並沒推辭。因為就連我都覺得，既然深宮裏的婚姻，由不得我選擇，那我不如隨遇而安，況且懷瑾也是很好的人。可感情永遠沒有什麽先來後到，比如我遇到蕭攸。便是一切痛苦的開始。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愛他，愛的無法自拔。他傷我一次，無論多痛，隻要再同我說一句好聽的話，我也就開心了。這樣絕望，沒有盡頭的愛，終於在他這次對我的拋棄裏，結束了。
“算了，既然已經這樣，我還能說什麽呢。可惜我和你一樣傻，哪有這麽容易放棄。”他歎了口氣，無奈苦笑著，同我對視，倒不像之前那樣激動了。這樣平靜，溫和的人，才是懷瑾啊。我想不出他話裏深意，定定看著那人。
“婚期在即，就別退婚了。我不如那個男人一樣無情，現在你這個樣子，我怎麽能棄之不顧。孩子的事情暫時別同別人說，生下來吧，我養著。”從未想過懷瑾可以善良到這個地步，就連我和別人的孩子，他都可以接受。這樣下去，卻隻會讓我更加難過，更加有負罪感啊。
“不行，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現在怎麽還能這麽對你，我做不到。”我搖了搖頭，堅定拒絕。已經辜負了懷瑾這麽多年的心意，現在還要這樣對他，未免太過殘忍了。
“你想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嗎？或者說，你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都是未知數。太後和皇上這麽心疼你，怎麽會讓你死，這件事暴露之後，他們肯定會逼你打掉這個孩子，以此來保全你。無論是哪種結果，我覺得你都不會想看到吧？”懷瑾語氣強硬起來，一句句同我分析，將我所有的僥幸想法一個個擊潰。
的確如此，我的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都是個問題。也許真的是走投無路，我才會選擇再次辜負懷瑾吧。以後的日子，我一定會慢慢償還給他。所有的恩情，所有的保護。
眼前這個人，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傷害了。
“懷瑾，你是個好人。”許多感激的話，我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哽咽起來，雙眼被淚水模糊住，看不清那人的麵孔。我會好好珍惜，你給的一切。將這所有，都認真的記住，將來慢慢償還給你。懷瑾，謝謝。謝謝你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我的溫暖。
“傻瓜。我縱使那麽好，你不還是不喜歡嗎。”懷瑾將我攬在懷裏，拍了拍我的肩膀，給予我無形的支撐。縱使那人拋棄我，踐踏我，卻始終有一人，一直陪著我。
“懷瑾……”我伸手將他抱住，感受他的體溫，和那格外清晰的愛。我知道他愛我，也覺得自己應該去愛他。可是我的心不知不覺早就被另一個人占據，對於懷瑾，我隻能在以後的日子裏盡全力彌補他。而這個孩子，我會好好保護他，讓他永遠快樂。
之後，懷瑾將我送回了宮裏。我安心在寢宮裏休息了幾天，終於等到了大婚的日子。母後一早就來看我，替我梳了頭，看我穿上大紅的嫁衣。臨走時，還落下幾滴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