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看著格外喜歡，正打算買來的時候，才想起剛剛買燈籠的時候，已經把手頭的零錢全都花光了。便轉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裏，搜尋著小隨從的身影。一眼就瞄到不遠處一個小攤前，那正在和小販拉扯著講價的孩子。
我好不容易擠過去，從小雨點要來了我的錢袋，然後又萬分辛苦的挪到那個麵具的攤子前。可那大叔卻攤手對我說，剛剛我相中的麵具被人買走了。我憤悶的小火苗唰地一下被點燃，一跺腳衝對方嚷道。“哪個不要命的家夥，敢搶小爺的東西！”大叔麵露苦色，伸手朝前邊一指。“呐……就是穿紫色袍子的那個年輕人。我剛剛同他說過了，說這個麵具有人要了。可他不聽，還說，自己也就今晚帶著玩玩，要是有人真心想要再去找他要回來便是。”
我順著他的手指往那邊看去，便見那人混在人群裏慢慢走著，已經走出了不短的距離。可因穿著紫色袍子，在閃爍明亮的燈火下，顯得格外惹眼。我氣的咬牙切齒，搶了小爺的玩意兒還敢這麽囂張！大晚上穿的這麽騷包，一看就是醜人作怪，半瓶子水晃起來晃。看我怎麽收拾你！於是，我擼起袖子，在人群裏推推搡搡的快步跟上去。
走到他背後的那刻，我才目測出這人身高，約莫比我高上了一個頭。這又恰好打擊了我的自信心，其實我的身高在男人裏也不算矮的，也算是瀟灑倜儻的品種。可如今，走到這人背後，我活脫脫就是個小矮人了。我吞了吞口水，放輕了腳步，認真打量起眼前的人。身形倒是勻稱，高高大大，不算瘦削，看樣子應該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
再看看自己，細胳膊細腿，本來還拿的出手的身高，此時也不用再提了。萬一，我呆會真的和他爭執起來，小雨點也不在身邊，沒得人幫我喊救命。他若是一拳把我打死，那我豈不是虧大了。這解禁第一天，還沒玩盡興就被人給活活打死了，也未免太慘了。可爺始終咽不下這口氣，怎麽也不能被人踩在腳底下。於是，我咬咬牙，趁自己還沒後悔之前，猛地舉手拍了拍肩膀！
他頓住腳步，我也隨之停下了，然後眼見著那人轉過了身。他戴著麵具，看不見模樣，隻有麵具背後的那雙眸子，明如爍星。被那摻雜著怔愣，和詫異情緒的目光望著，我也不禁認慫了起來，之前慷慨激昂可轉瞬就忘記了想說的台詞。於是，各種糾結和窩囊的站在原地，抬頭同他對視，卻隻能囁懦地說道。“那個……那個……”那個了半天，也沒放出個屁。
我發誓，如果不是四周太過擁擠，我一定早就找個縫鑽進去了。他低頭看著我憋紅的臉，卻像是明白了似的，伸手解開了頭後麵具的稠帶。麵具落下的那刻，我震驚地連呼吸都來不及繼續，整個世界好像都隨著我倏忽變得寂靜下來。我聽不到，感覺不到，可去唯獨能清晰的看得到。眼前的這張臉，和那夜青樓上望見的臉，竟是一模一樣。
他唇邊驀地泛起淺笑，像是一片桃花瓣隨風落在池塘上。我們兩人在不停流動的人群裏，停住腳步相互對視。片刻之後，他見我沒反應，淡淡開口，聲嗓極為好聽。“這麵具是你要的吧？”那片桃花瓣，緩緩地落在我心裏的深處，就如同他的笑意。輕輕淺淺。我似乎已經完全陶醉在其中，聽他說話也不回答，還是紅著臉看他。
那時遠看上去，覺得好看，現在近看，也是如此的好看。他耐心等了許久，都未等到我的回答，還是帶著溫暖笑容。將麵具慢慢戴在了我的臉上，然後湊過來，伸手幫我係著後麵的稠帶。我小心翼翼地放慢了呼吸，感受著他靠近我時的莫名悸動。此時我們的距離，近的不可思議，好像從來沒有和男子有過這樣的接觸。雖然我現在，就是個實打實的漢子。
可少女心和取向，是始終不會變的。等他係好麵具，我還是怔愣，或者說是，從始至終我都沒正常過。我趕忙強迫自己恢複過來，硬是擠出了兩個字，可說出口就恨不得為自己此時的智商著急。“謝謝……”這時候說這種話未免土得太過分，但電光火石之間，我隻能想到這些。這輩子，加上輩子，哪怕上輩子，人家都沒經曆過這種事情嘛！他被我這癡傻樣惹得，笑意愈發濃烈，眼角眉梢盡是數不盡的風流意味。“你也是來逛花燈會的嗎？”
幸好我臉上戴著麵具，所以他看不見我已經完全通紅和滾燙的臉頰。我聞言，重重點了點頭。“那你也是一個人嗎？”我又是毫不猶豫地重重點了點頭。好像忘記了什麽，可是此時怎麽也想不到了。“那不如我們結伴逛逛吧。”我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聽見這句話以後，就高興地就快要跳出來了。繼續狠狠地點了很多下腦袋，就差把脖子磕斷了。於是，我和他兩人一起肩並肩逛著夜市。我突然變成了羞澀的女孩子情態，但難得有此機會，還是有一茬沒一茬的和他搭著話。
“你是京城人嗎？我怎麽沒見過你呢。”
“是啊，隻不過平常很少出來而已。”
我回想起他在青樓時候的模樣，有常聽聞青樓裏客人的取向各不相同。他生的這麽好看，又怎麽會是去找女人尋開心的呢。那就隻能是身在其中，給別人做樂子的。雖然極為不願意想到這裏，可還是不得不如此認為。原來在青樓，都很少能出來嗎。難怪那混蛋出來找我，還要把客人迷暈才找得到空閑。該死，怎麽又想到那禍胎了。我敲了敲腦門，趕走這些胡思亂想。
他本來也是四處看著，可此時似乎是被我吸引了注意力，扭頭納悶地看著我。“頭痛嗎？”我停了手，餘光感覺到那人正在看著我，臉頰又嗖地燙起來。“恩，突然有些痛起來了。”“那我送你回去吧。”我開始後悔自己剛剛的回答了，可話出口也收不回來，隻能尷尬笑著答應。才一起走了沒多久，就又慢慢往回走。
我盡量讓自己走的越來越慢，使得他不得不也慢下來遷就著我。“你叫什麽名字呀？”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情不自禁的問著。“空歡。”他簡潔回答。好特別的名字，難道木有姓嗎，身在煙花之地的，應該都是孤兒吧。我就陷入自以為是的猜測裏，深信不疑。不知不覺又走到之前那個麵具攤前邊，我卻驀地瞧見一個豬頭的麵具，格外的難看，格外的搞笑。又有些格外的熟悉，竟然讓我想起上一世的那頭蠢豬。
一下子，我就頓住了步子，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個麵具前，然後又鬼使神差地買了下來。雖然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買來做什麽，這麽醜的豬麵具，打死我都不戴。他在我身邊，看我買下那個麵具，笑著開口問道。“這是送給我的嗎？”我微微愣住，被他的絢爛笑容迷住，癡癡地抬手將麵具給他戴上。係稠帶，有些困難，對於我們這種身高差來說。於是我努力的掂腳，伸長胳膊係著帶子。
好像就差那麽一點，感覺上是我同他抱擁的姿態。等到戴好，我看那豬麵具，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可嘴上還是忙不迭地點頭說道。“真好看！”
下一刻，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少爺！”我回過頭望過去，見小雨點在人群裏對我拚命招手，深怕我看不見他。帶著麵具，都能被你認出來，當真是時不予我啊！“那是？”
“我家隨從來找我了～”我連忙回答。
“我要走了。”我往前快走幾步，轉身衝他說。
“再見”他抬手對我揮了揮，語氣平平淡淡。我也揮手說了一句再見，就鑽進人群，走向了隨從。到我心底還是牢牢地記住了他的名字，空歡。等走到小雨點麵前，他手上就抓了一串糖葫蘆。但看得出來，似乎是貪吃過了不少東西。看來這些天，把他也給憋壞了。“少爺，終於讓我找著你了！”他喘了喘氣，擦擦額頭的細汗。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一把奪過他手上還沒吃一口的糖葫蘆。朝府上走去，小雨點連忙追上，走到我邊上。
我向來沒大沒小，此時心情大好，伸手攬過他，與他勾肩搭背的一路嬉笑著走回去。一晚都沒怎麽吃東西，的確是有些餓了，便對糖葫蘆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偶爾，又將吃的遞到小雨點嘴邊，讓他也啃了一口。等回到府上，也已經夜深，不過因為已經解禁，我還是美美的睡上了一覺。夢裏，好像還有個男人熟悉的身影，被裹在濃濃的迷霧中。我怎麽也摸不到，走不近，隻能一直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