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百零二章:海盜王
一百零二章:海盜王
楚毅第一次和這個時代的外國人打交道就出現了這令人又喜又怒的場麵,這著實在楚毅的意料之外,可是細細想來卻又在情理之中。
這是一個人類探索並征服自然的時代,億萬年來阻隔東西方乃至全世界的大海、沙漠、冰原也攔不住追求財富的腳步,正如後世的獵人理論所言:‘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像幽靈般潛行於林間,輕輕撥開擋路的樹枝,竭力不讓腳步發出一點兒聲音,連呼吸都必須小心翼翼,他必須小心,因為林中到處都有與他一樣潛行的獵人,如果他發現了別的生命,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在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獄,就是永恒的威脅,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將很快被消滅,這就是宇宙文明的圖景’。
這一理論放在這個時代同樣適用,數千年來受文明禮儀教育的華夏民族總是有意或無意的限製武力的使用,在世界封閉一國獨大的時代都遺禍不小,更別提在這個無數獵人環視的時代,想要不變成他人的獵物,隻有抄起更先進的獵槍,裝上更鋒利的刺刀,如此才能擁有保護自己文明的資本,避免五千年文華淪為世界文明的異端,避免教化蒼生的學問淪為少數人專研、多數人鄙棄的糟粕。
我們生來高貴,我們的話語世界當靜聽遵循。
“有祿叔。”
“老奴在,請家主吩咐。”
楚家大宅裏楚毅的專屬小院兒裏。腆著著肚子的楚有祿已經在楚毅身後站立了小半個時辰了,額頭已經顯出細汗來。
“這一次就算功過相抵了吧,沒有問題吧?”
“老奴有罪,百死難贖,請家主責罰。”
“夠了,我說相抵就相抵,此事揭過了,你繼續和那幾支外夷使團接洽,我隻要兩樣東西,一是高質量的戰船,二是有手藝的工匠技師,誰能提供這兩樣,咱們就和誰做生意,一樣兒都沒有的,當著他們的麵讓錦衣衛表演表演祖傳的手藝。”
“老奴明白,日後必打起十二分的心力與外夷打交道。”
“你明白就好,你看看有壽吧,他在學堂裏成績優異,先生們都可惜他是家生子,否則也是為國效力的好苗子。”
“為家主效力豈不遠勝為朝廷效力?”
楚毅沒有搭話,向後擺了擺手。
“老奴告退。”
楚有祿躬身退下。
在常德城發生的事情暫且不提,此時代表楚家軍南下運送軍火的陳大石一部已然趕到了漳州。
“軍容齊整呐,光看著三千多人列陣在此就足以看出楚家人不可小覷啊。”
在陳大石行軍的正前方,一支十餘人的騎士立馬在山腰上仔仔細細的觀看著陳大石的部隊,出言者正是人群中為首的男子鄭芝龍,小名一官,教名尼古拉斯一官,隻見其身著素色錦衣,僅僅隻是立馬在此便自有淵渟嶽峙的氣魄,一雙虎目盯著行進中的軍隊眼裏雖有慎重卻無半分怯意。
“大哥,聽聞楚家已經占據了湖廣洞庭四周和長江兩岸,手握精兵五萬,已成虎踞之勢,如今又遣精銳前來,意欲何為?不會就為了送軍火吧?”
鄭芝龍頭也不回,問道:“阿鳳,你說說看。”
身後一人聞言,立即說道:“運送軍火自然是真,畢竟是價值百萬兩的槍炮甲胄,不慎重不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探查我鄭氏的家底了,上次咱們的使團北上雖然未曾探明楚氏虛實,可也管中窺豹,得見一隅,他們自然也要稱量我鄭氏的家底兒。其三嘛,我聽說楚氏的管家在嶺南和八閩徘徊許久,前一陣子還帶了許多西夷人回去,雖然不清楚楚家和西夷人會有什麽陰謀,但是楚家對於南方虎視眈眈是毋庸置疑的,他們圖謀必然是出海口無疑,海貿的利益之大,是瞞不過這些梟雄人物的。”
鄭芝鳳把話一講完,一眾人都陷入了思考,唯獨一人馬上叫嚷起來:“那我這就帶人去接收軍火,隻要完成了交接就把人趕回去,俺還不信就著三千多號人敢在咱們的地盤上對咱們動手?”
鄭芝鳳立即勸到:“阿虎,不要衝動,聽大哥的安排就是。”
“阿鳳,大兄這些年見識過了朝廷的兵馬,扶桑和朝鮮的士卒也交過手,西夷南洋的各方勢力也交鋒不斷,為了取長補短,為兄聚各方勢力的兵馬於一身,以為可以持之橫行天下,最低也能占據閩海為王,可為兄還是小瞧了天下人呐,聲名不顯的常德楚氏,一出手就聚攏雄兵五萬,威脅我鄭氏基業,也不知這大明天下究竟藏了幾條龍臥了幾隻虎。”
又是鄭芝鳳答話:“大哥,今日兄弟們見識一下八閩之外的勢力不是壞事,咱們兄弟們從幾艘小帆板縱橫海上,到如今傭兵數萬,雄踞八閩,靠的可不是敵人弱小,而是上下一心拚殺出來的,這一陣家裏的兄弟們多有驕縱之氣,壓一壓是好事。”
鄭芝虎大大咧咧的叫嚷道:“就是就是,要為說呀,說不定楚家軍就看著光鮮,要是和咱們的鐵人軍碰上了說不得要被打的包頭鼠竄呢。”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誰會怕這些個新兵蛋子,一看就是連血都沒見過的雛鳥。”
老賊就是老賊,眼光毒辣無比,楚家軍戰鬥經驗不足的缺點完全瞞不過這群常年廝殺的老海盜。
“你們都下去吧,準備迎接楚家軍,我和阿鳳回安平大宅,安頓好楚家軍後讓他們領頭的來見我。一切由鴻逵負責接待。”
“遵命。”
下令之後鄭芝龍策馬揚鞭一路趕回來家,鄭芝鳳及一眾護衛緊隨其後。
“大哥有心事?”
“嗬,阿鳳你一向聰明,你倒是說說大兄能有什麽心事?”
“自然是擔憂天下群雄並起之事了。大兄,這些年咱們的確是縱橫天下,可是除了紅夷人之外咱們並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朝廷水師和南方兵馬早就腐朽難用了,咱們靠著上下一心才殺出了一片基業,可是咱們能做到了人家也能做到,楚家就是個例子,現在是亂世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又要出現群雄逐鹿的場麵了。
大兄,咱們以後不會是宋江,麵對的不會是蠅營狗苟的朝廷兵馬或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不會在出現打不過就受招安的好事兒了,依小弟來看,日後必定是如漢末三國、楚家末五代、以及元末王侯並起的局麵,咱們的路也就隻有兩條了,要麽爭一爭那至高無上的寶座,要麽帶上齊心的弟兄們遠赴海外,再無他路可走。”
隨著鄭芝鳳的話語,鄭芝龍的眉頭越發的緊蹙。
鄭芝鳳也察覺到了自己哥哥的心理依舊沒有暢通,繼續講道:“哥哥,想那朱重八不過是一討飯的叫花子出身,便可一手開創三百年基業,咱們鄭家如今隻待驅趕西夷,便可安坐八閩之地,開拓大員島及南洋數千裏沃土,這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絕妙之地啊。”
鄭芝鳳滔滔不竭的講了一大堆,鄭芝龍終於偏過頭,斜視著鄭芝鳳,微眯的雙眸不過在鄭芝鳳的臉上掃過一瞬,鄭芝鳳便不敢再有半點言語。
回過頭來的鄭芝龍繼續趕路,無人知道他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是偏安一隅?又或是爭霸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