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十七章:北帝南王
八十七章:北帝南王
帝國中樞皇宮大殿,年輕的大明崇禎皇帝正大發雷霆,將手裏的奏折憤憤地扔在地上,拍著桌子大罵道:“這便是我大明的股肱之臣麽,這便是我大明的忠貞之臣麽?當朕是癡兒還是傻子,流寇已經大批度過黃河,進入山西、河南地區。是盧象升擋住了賊兵的攻勢,朕又派遣洪承疇才穩重了局勢,而現在彈劾洪承疇的折子都快要把禦案堆滿了。
什麽時候了,還在爭,不就是想要朕繼續重用楊鶴嘛!楊鶴下獄楚黨再無領頭人,朕今天就斷了你們楚黨的路子!”
奏折摔在地上,一名白發宦官跪在地上將奏折撿了起來,膝行幾步,放在桌上,而後又垂下一顆白發蒼蒼的腦袋,任由年輕的皇帝發泄著怒火。
怒罵一陣的崇禎皇帝將胸中的悶氣發泄了不少,一屁股坐下來,看著垂首戰在禦前的白發老臣,不由心生歉意。
“大伴,我心裏不快,委屈你了。”
這白發老宦官便是帝國宦官之首,司禮秉筆太監王承恩,乃是當今天子的心腹之臣。
崇禎皇帝從他的哥哥天啟皇帝手裏接過權柄不過五年,王承恩也在這皇城裏伺候了皇帝五年了,這五年來,他是看著皇帝是如何步步艱辛的走過來的。
大明朝廷早已不複當年威勢,天災人禍連年不絕,南洪北旱一同消磨著帝國的國力,饑荒大疫聯手摧毀帝國的民心。
外有蠻夷各族年年滋擾,內有各地皇族吸食帝國骨髓,大小官吏無不貪腐,上下齊手搜刮民脂民膏,朝堂之上袞袞諸公忙著劃分推到魏忠賢之後的權利空白,無半點兒為國為民之心,皇帝手中的財權、政權、軍權都被限製得極多,很多政令一出皇城便煙消雲散,根本得不到貫徹。
王承恩戰戰兢兢,老宦官當然知道勉強憑著朝堂二百餘年積累的威望支撐朝政,維持皇室威嚴,已經是極不容易了。想要更進一步救災安民、抵禦外辱、限製皇族、整頓吏治,卻實在是力有不逮。
眼見著大明帝國是一年不如一年,老宦官如何不心中憂心如焚,卻是如之奈何,眼見年輕的皇帝殫精竭慮之下,連身子骨都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就在皇帝還在巨大的皇城裏翻閱著臣子們的奏折時,一條大明朝最新的時政新聞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但這條信息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操控著,就是沒有傳到這巨大的皇城內去。
關中貧瘠的大地上,一片連綿的軍帳最中心,一個麵色清逸的美須男子,動作輕柔的放下了手裏的密報。
“看來老夫無意間發現了又一個巨寇啊!十歲孩童,手握雄兵三萬,占據湖廣膏腴之地,統禦荊楚悍勇之民,還有富可敵國之豪富,不可思議也,不可思議也。”
這鎮壓關中數十萬賊寇的男人竟然連呼兩聲不可思議,可想而知這一密報的內容在他心裏引起了多大的震動。
“東翁,這巨寇有沒有可能是楊家的後手?”
一個青衣幕僚開口說道。
軍帳中幾個幕僚一齊討論起來,一人說道:“應該不是,養寇自重也不是這樣兒的玩兒法。楊家沒有這樣的膽量,二是楊鶴如今已經下獄,咱們不停的運作下皇帝已經對其起了殺心,據推測其身首異處就在近時,若有此等後手何不早用?”
“的確不像是楊家的手筆,但是十歲孩童威服三萬賊寇?這事兒莫非是天方夜譚不成?”
“各位何必將此人想象成賊寇呢?若此人揭竿而起便不過隻是大賊罷了,東翁攜大軍反掌可滅。可是其人如今依舊以朝廷千戶武官的身份坐鎮一方,適時而動,這是梟雄氣象呀!”
“尚不知其人誌向,如今我們討論這些無太大意義,還是需要與其打打交道,才更好了解其人。”
清逸男子聽著幕僚們的頭腦風暴,自己心裏也有了打算,抬起頭來。
賬中幕僚見男人抬頭,都停下了討論。
“令傳三處,一路持我書信,回閩地老家,和我的那位老鄉商量商量,聽聽他的看法,畢竟楚地與閩地間隔可不遠。
二是找到楊鶴的兒子,和楊嗣昌仔細了解一下他的這位鄰居的事情,謀定而後動。
三是派人去西南,詳細調查,這小崽子手底下那麽多的土司兵,可千萬別又是一個楊應龍。”
男人明確的下達命令之後,自然有人把他的決策落到實處。
遠在八閩之地的晉江有一安海鎮,此鎮有一安平橋,此橋以北,有一座雄偉的府邸。
府邸雄在何處?
這座府邸西從西埭抵西港,北達西垵頭,南臨安平橋頭,直通五港口岸,占地足有一百三十八畝,兩旁翼堂、樓閣,亭榭互對,環列為屏障,周以牆為護,疏以丘壑、亭台、精舍、池沼、小橋、曲徑、佳木、奇花異草,華麗異常。
坐擁此宅邸者何人?
乃是福建海防遊擊,擔任五虎遊擊將軍的鄭芝龍,遊擊將軍不過帝國中高層武官,何德何能可以坐擁這一方雄偉府邸?
這鄭芝龍和楚毅一樣,可不止一個身份,人家的遊擊將軍職就遠遠高於楚毅的千戶官兒。而另一個身份乃是東方海域名副其實的海賊王,麾下大軍現如今三萬餘,戰艦千艘起,每年依靠海貿賺取銀錢高達百萬兩。
海賊王的身份在江湖地位上依舊甩了楚毅好幾條街呢。
今天在這座府邸的正廳大堂上裏坐著一位身穿便服,滿臉絡腮胡的年約四旬的中年漢子,這位漢子雙目炯炯有神,骨骼粗大,身上帶著一股長期身居高位而培養出來的霸氣,他就是這間府邸的主人,大明海防遊擊將軍、東方海賊王鄭芝龍。
鄭芝龍的左右坐著幾位彪悍漢子和一名八歲的少年,下麵陸續坐著十幾名漢子,眾人皆是鄭氏集團的核心人物,分別是鄭芝龍的胞弟鄭鴻逵、鄭芝豹,在大廳的外麵還肅立著一排全身披甲的衛士,很是一副莊嚴肅穆的氣派,坐在主位的上的鄭芝龍此時正聽著一名手下的匯報。
“啟稟大當家,咱們走湖廣的商隊回來了,他們不僅帶回來了大量的玻璃製品,還帶來了消息,常德的楚氏已經占據洞庭湖,據兵三萬,每日厲兵秣馬,開荒安民,勢力強盛。”
“掌握了玻璃的製造法門就曉得他楚氏定然要崛起了,沒想到竟然如此之快,有錢有兵又有地盤,還依舊以朝廷武官的身份蟄伏,這不就是咱們家的路子嗎?”鄭芝龍很是驚訝的說道。
“還有,大當家的,我們探清楚了,楚氏的當家人就是十歲的家主楚毅,麾下庶族都對他恭順無比。並非是咱們想象的傀儡。”
“什麽?十歲的孩童壓製的三萬大軍恭順無比?大宣兄弟,你沒有探錯吧?”
鄭氏商隊的頭領話剛說完,坐在鄭芝龍的身邊一名身材精瘦的中年漢子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他是正鄭芝龍的四弟鄭芝豹。
“阿豹,閉嘴,大宣兄弟,你一路辛苦了,先歇著吧,稍後我們再詳談。”鄭芝龍喝止了鄭芝豹之後結束了對於楚毅的討論。
“楚毅,才十歲就坐擁如此基業,雄哉?”鄭芝龍身邊坐著的八歲孩童喃喃自語道,卻沒有人注意這孩子說了些什麽。
這孩子有一個充滿異域風格的名字叫鄭福鬆,當然,後世國人更喜歡稱呼其為鄭成功。
“天下英雄已經開始嶄露頭角了,妖魔鬼怪也跨海而來,我鄭家想要在這大爭之世不被踏成糜粉,唯有奮力向前,人家興盛是人家的事情。現在得先管好咱們自己,明白嗎?”鄭芝龍對麾下眾人說道,眾人皆不敢放肆,連連稱諾。
鄭芝龍又道:“荷蘭東印度公司最近是越來越放肆了,艦隊都已經開始在廣州一帶遊弋,全然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裏。
若是不擊潰這群紅毛鬼,別說控製海路、收取船舶費用了,咱們遲早死無葬身之地,隻有一戰打敗紅毛人,咱們才是真正的閩南霸主。隻有打通東洋、南洋各地的商路,才能擁有招募各國士兵的資格,這樣才能真正占據八閩,與海陸群雄爭鋒。這才是我們現在首要的大事,明白嗎?”
“小弟明白!”
鄭芝龍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雄渾的氣魄使得大廳裏眾人皆視其為神明,八歲的鄭福鬆在看向自己父親的眼睛裏也閃爍著灼灼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