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隱瞞
梁文東想到的事情芽兒自然也想到了,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靜靜躺在地上的那把刀子才會讓她如此的害怕。明明已經有三條性命都就此消隕了,可是它卻還是顯得那樣無辜。它躺在泥土地上,盡管周身已經快要被泥土包圍,卻還是能讓人辨認出紅色的血跡,好像它從未想過去刻意隱瞞些什麽似的。明明是作案工具,卻能那樣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芽兒想不通,想不通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至此,她甚至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如果那天她不是受了刺激跑回了學校,這把不起眼的匕首也會插入她的身體裏。然後一點一點的深入,刺破她的內髒,從此大千世界的各種沒有再也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任憑身體一點一點的變冰冷,然後又在梁文東的懷中溫暖過來。幾乎是第一次,芽兒竟然迷戀上了這種依靠的感覺。
“你說你在梁青青的房間裏見過它,是在哪裏見到的,見到過幾次?”在凶案現場緊迫的氛圍中,梁文東已經無暇再去照顧芽兒的情緒。因為有很多的線索都是靈光乍現,轉瞬即逝的,如果現在他不向芽兒問清楚,過後她很可能就會想不起來。所以也隻能忽視她正在承受的痛苦,像審問犯人一樣審問這個小丫頭一通。
梁文東所想的芽兒也懂,所以她並沒有產生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反而極力控製內心中的恐懼,努力配合梁文東回憶線索。
“這把匕首好像姐姐一直都有帶在身邊的,因為它設計的十分小巧精致,而且還有一個鑲著寶石的蓋子,所以隻要見到了我就會多看它幾眼。更多的時候,我都是在姐姐的床上看到它的。有時候是在枕頭底下,有時候是看到姐姐在擺弄。我也問過姐姐這個匕首是在哪裏買的,也嘟囔著自己要去買一把。但是姐姐說這把匕首是別人送的,世界上沒有第二把的!”
回憶起兩姐妹在房間中玩耍時的情景,如今的芽兒也不勝唏噓。雖然梁青青是個沉悶的人,雖然更多的時候都是她在說話,但是她現在依然會懷念那時候的相處。如果知道在不久之後梁青青就會失蹤的話,她那時候一定會抓緊一切時間和她待在一起。
“你說這把匕首梁青青一直帶在身邊,而且都是藏在比較私密的位置。那麽這把匕首又怎麽會成為凶手的作案工具呢?”在聽完了芽兒的敘述之後,梁文東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其實他已經越來越糊塗了,明明線索已經越來越多,案件的結構也越來越清晰,可是在邏輯上卻越來越講不通了。當所有的一切都能對上號的時候,他發現案子缺了一個關鍵性的人物,凶手。
在梁文東的認知中,這好像是一出沒有凶手的凶殺案。而除了凶手以外的任何方麵好像都能對上號,難道那三個人還能自殺?梁青青還能自己逃走不成?
不對,逃走?想到逃走,梁文東的心裏一滯,思緒幾乎是不可控的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飛奔而去。他竭力想要控製住自己的思考方向,可是等到出手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太晚了,已經控製不住了。
“大叔,你在想什麽?”也許梁文東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現在的表情非常的可怕。仿佛受到了什麽重大的打擊一般,給芽兒造成了一種天塌了的感覺。幾乎是直覺性的,她知道梁文東肯定是發現了什麽。但是她不敢問,她害怕自己問出來以後是不可承受的結局。
“芽兒,在和梁青青相處的過程中,她說過什麽奇怪的話沒有。比如我在她的抽屜裏發現有用血寫下的“十三月”,你知道十三月是什麽意思嗎,是一年之中的第十三個月份?”
不知為何,在哪個可怕的想法之外,梁文東想到了梁青青抽屜裏的血字。從最初看到的迷茫,到現在的逐漸清明。他開始發現,關於那個小姑娘的一切都不是能夠用簡單的邏輯解釋清楚的。也許在簡單的文字背後,隱藏著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梁文東的話勾起了芽兒久遠的回憶,十三月,她想她是記得的。雖然她那時候還很小,不過剛剛上小學,也大概才剛剛能認清楚十三月幾個字。她問過姐姐,一年是不是有十三個月份呢?
當時姐姐是怎麽回答的呢,姐姐說一年中其實就是有十二個月份的。十三月是一個地方,是一個秘密,那裏沒有痛苦,隻有幸福和滿足。
“幸福?”梁文東知道,很多問題他是不能深究的。否則來來回回的思考隻能讓他自己也跟著淪陷進去。到那個時候,他不但調查不出什麽,也會喪失獨立思考的能力。
“對的,姐姐說了,那是一個幸福的地方。”重複起姐姐的話來,芽兒的聲音也變得堅定有力。也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對於梁青青,她有一種本能的追隨和信任。那或許是妹妹對姐姐的,也可能是朋友對朋友的。
而芽兒越是這樣,梁文東就越是不敢說出自己的猜測了。他知道,對於芽兒來說,凶手可以任何一個人。而不管凶手是誰,她都能夠不遺餘力的去恨他,去報複他。卻唯獨不能是梁文東預判中的這個人,如果梁文東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也許到時候芽兒去恨去討厭的人就會是他梁文東了。
“怎麽了,為什麽會忽然想起姐姐的十三月呢?”芽兒覺得現在的梁文東有些奇怪,好像有些什麽秘密憋在心裏,是那種想說卻不能說的感覺。這讓芽兒有些氣憤,她以為憑現在倆人的關於,梁文東對她應該是無話不說的。尤其是在梁家麵館的案子上,因為她與案件千絲萬縷的這些聯係,梁文東也應該第一時間把自己發現的秘密告訴自己。可是現在芽兒發現,事實並不是這麽一回事。
“梁文東,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芽兒對梁文東的稱呼可以有很多種,一般的時候她會叫他大叔,開心的時候她會叫他哥哥,生氣的時候她就會叫他梁文東。芽兒是一個藏不住情緒的人,梁文東知道。而現在,他也同樣知道芽兒生氣了。
可是生氣了又怎樣呢,總比話說出來讓她更生氣的好吧。所以在說與不說之前,梁文東也在進行著兩難的選擇。
“芽兒,那天來翻供的一個人告訴我說,他在案發的頭一天晚上路過梁家麵館的時候好像聽到女孩兒的叫喊聲了。我記得那天你是不在現場的,所以叫喊的人就很可能是梁青青。據那人說,當時的叫聲很慘。所以我想問你,平時在你知道的梁振國毆打梁青青的時候,她是怎樣的反應?”終於,梁文東決定講出來了,與其保護一個人,梁文東更願意去尊重一個人。但是他並不打算一下子就講出來,他想要從其他問題入手,給芽兒一個平緩的過渡。
“可是我從來沒有聽到過姐姐叫啊。平時不管姐姐受到什麽欺負,總是默默不吭聲的。如果實在是太過分了,她會流淚。”芽兒覺得梁文東的問題有一些奇怪,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裏奇怪。但是她又隱約感覺到,梁文東的話題總在若有似無的往姐姐的方向上引,不知道是何用意。
從來都不叫?隻有那天叫了?得到芽兒的回答之後,梁文東幾乎更確定自己心中的答案了。“那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告訴我的,說那個傻子是認識梁青青的。而在殺人案發生以後,傻子就和梁青青一起失蹤了。現在我告訴你,那些鄰居們之所以會做假供,是因為傻子花錢買通了他們,並要求他們讓警察以為殺人案就是他傻子幹的!”
話至於此,梁文東覺得芽兒也應該想到些什麽的。在他看來,劉毅或者根本就是梁青青的同夥。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認識的,他們之間有什麽關係,但是可以肯定,之前所有的誤導都是劉毅再為梁青青擺脫幹係。隻是他們兩個既然已經決定遠走高飛了,又何必糾結於警察認為是誰殺的人呢?
聽了梁文東的話,芽兒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聰明如她,大概已經明白梁文東要表述的意思。大概是為了照顧她的感受,梁文東並沒有把那個殘忍的答案直接說出來。可是沒有直接說出來的殘忍並不代表不殘忍。尤其是對於芽兒來說,或許在她短短的人生經曆中,沒有比這個更絕望的事情了。
“梁文東,我想問你一句話,你會告訴警察嗎?”事情既然發生了就算發生,接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對於現在的芽兒來說,隻有一個問題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個曾經自詡正義的警察。在看過了這麽多的是是非非,大奸大惡之後,會不會告訴警察,那個可憐的女孩兒才是真正的凶手。
“這把匕首我們把它帶回去吧,如果你知道哪裏能夠處理的話,就交給你去處理。如果不知道的話,那麽就交給我來處理。”梁文東並沒有選擇回答芽兒的問題,他隱晦的表明自己的立場,然而交出芽兒想要的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