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疑點和證據都指向了劉毅,所有的線索都出人意料的吻合。這場驚動了整個小鎮的殺人案出人意料的並沒有耗費梁文東多少時間,很快便有了定論。隻要再找到劉毅,把失蹤的梁青青找出來,似乎他就能回去和家人一起過個好年了。
隻是事情真有大家想的那麽簡單嗎?作為一個徹底的悲觀主義者,梁文東並不那樣認為。自發現梁青青抽屜中的血跡之後,梁文東開始頻繁的到訪小鎮和麵館,因為他總是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
梁文東以為來得次數多了,總能發現些線索來解開自己的疑惑。可是事與願違,他來得越多,心裏就越古怪,甚至魔怔的感覺到這個麵館甚至小鎮都被一種奇異的氣氛籠罩著。
開始的時候梁文東以為是發生過殺人案的原因,所以會給人的感覺不舒服。可是隨著小鎮裏人們眼神的愈發複雜,又激發了梁文東繼續抽絲撥繭下去的動力。
首先,梁文東覺得自己受到了排斥。隨著他來到小鎮的次數越多,小鎮人們的態度也慢慢變了。先是躲著他走,到後來幹脆就派了人去盯風,等梁文東來的時候便家家大門緊閉,仿佛躲避瘟神一樣。
幾乎不用依靠警察的直覺,梁文東也知道這種現象是不正常的。雖說他試圖為他們做各種解釋,可是依舊覺得這鎮子裏滿是疑點。想要調查,卻又不知該從何處著手。
等到梁文東再次去到梁家麵館探訪梁青青房間的時候,才發現些許不正常。先不說她的房間過於簡單樸素,打開梁青青的書包,卻發現裏麵的書本皆是空白一片,本該寫得滿滿的作業本上也根本沒有幾個字,課本更像是從來都沒有用過的樣子。想到這個年紀的梁青青本該是高中生,課業繁重才對。可是書包中發現的一片空白好像並不能幫她把學生的身份解釋清楚!
難道說梁青青不經常去學校?可是周邊的領居們明明都說她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啊,還說傻子經常跟蹤她上下學。如果說梁文東的猜測是真的,那麽梁青青又為什麽不去學校呢?她的父母知道不知道呢?她不去學校的時候又去了哪裏?
光是無意中發現的一個書包就拋出了太多的問題讓梁文東去查訪,繼續翻看梁青青的物品,更是給這位經驗豐富的警察添了不少解不開的疑問。
梁文東還在梁青青的書桌裏發現了一本帶密碼鎖的日記本,試著把密碼鎖打開,梁文東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血跡。上麵寫了滿滿的“十三月”,散發出詭異滲人的氣息。
十三月?回想曾經在抽屜裏看到的那句話,梁文東才知道別有深意。隻是十三月代表著什麽呢?一年隻有十二個月,按理說十三月該是不存在的。隻是不存在的月份為何又頻繁的出現在一個女孩的生活中,其中還有嚇人的血跡平添詭異。再想到這出殺人案,梁文東猜不出其中有何種關聯。
既然猜不出,就要想辦法把秘密查出來。而且現在梁青青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生死不明,既然有線索就應該努力去查才對。況且對於警察來說,查案本就是份內之事。
可是區別於以往的案子,梁文東這次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沒有了大家聚集到一起的你一言我一語,打探起梁青青的事情來,小鎮居民們紛紛表示不知道不清楚。都是天天見麵的鄰居,怎麽會不知道不清楚呢,除非他們藏著什麽東西是不想讓警察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就到梁青青的學校去看看吧。隨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走出去,曾經熱鬧的小鎮已經愈發荒涼,與嶄新的教學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少得可憐的幾個學生。身處熟悉的鎮子裏,這所鎮小學顯然是最了解梁青青的地方。
“梁青青?”梁文東的問題顯然並沒有勾起這位校長多少回憶。他等了有好一會兒,小學校長最後的回答竟然是沒有印象了。
“沒有印象?我看學校裏的學生並不多,而且都是這個鎮子裏的,怎麽會沒有印象呢?”這個回答並不能把梁文東應付過去,反而更能激起他的好奇心。
麵對梁文東的各種疑問,這位老校長表現的還算淡定。他扶了扶快要掉下來的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啊警察同誌,我這些年帶過的學生太多,年紀又大了,不可能對每個學生都有印象的。你說的殺人案我肯定是有所耳聞的,一家死了四口人,說起來也真是可憐。可是關於梁青青這個姑娘的情況,我實在是了解不多啊!”
“了解不多?那就把您了解少的那部分告訴我吧!”顯然這位年輕的警察並沒有那麽好糊弄,既然今天他來了這一趟,那麽就做好了步步緊逼的準備。如果今天從校長這裏套不走消息,他也斷斷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聽了梁文東的話老校長心裏一震,知道自己今天碰到了難纏的茬。他不停的轉著眼珠,想從腦子裏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答案來。
作為警察,梁文東最擅長的就是等待。難纏的嫌疑犯他尚且能夠控製,何況是一個小鎮裏的校長呢。而且這位校長並不明白,他的各種閃爍其詞隻能引發警察更多的懷疑,而不是退讓。
思忖良久,這位校長到底還是開口了。雖然他給出的訊息不夠多,但至少提供了一個供警察思考的方向。
校長口中的梁青青和鄰居口中的梁青青一樣,善良,懂事,沉默。在學校裏,她無疑是個品學兼優的尖子生。隻是因為太過孤僻,所以從來都是被同學孤立的。而且因為上學的時間比較晚,同學們從來都不喊她的名字,而是喜歡喊“傻大姐”這外號。
傻大姐……梁文東在心裏默念了幾遍,忽然就控製不住的笑出聲來。回想照片上那個漂亮又陽光的少女,實在很難和這個不優雅的外號聯係到一起。也許隻是在小學時期比較內向罷了,興許上了中學就好些了呢,梁文東隻能這樣在心裏安慰自己。
不過在從老校長的談話中梁文東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現象,即自己看到的梁青青和校長眼中的梁青青以及在梁青青房間裏發現的另一個梁青青明顯是不一樣的三個人。梁文東眼中的梁青青是陽光的,生長在一個溫馨的家庭中,她善良又懂事,可以輕而易舉的吸引任何人的眼球,包括劉毅。
而校長眼中的梁青青分明又是沉默的,她被同學孤立,不被老師喜歡,隻能自己默默的縮在角落裏,用成績來顯示自己的存在感。而房間裏藏著的另一個梁青青呢,既陰鬱又讓人恐懼。她喜歡用血到處寫字,她的書本一片空白,她心裏藏著一個並不存在的十三月,她不喜歡有一點彩色的點綴。她自虐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並且隱藏的非常好。如果沒有這次殺人案的發生,也許梁青青的偽裝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
所以,這樣的一個梁青青又是怎樣引起劉毅的注意,並促使劉毅留住她的一條性命,最後將她帶走的呢。而梁青青又是怎樣麵對劉毅的呢?鄰居曾經說過,因為劉毅喜歡跟蹤梁青青,所以被梁父打過一頓。所以梁青青整天麵對這樣一個駭人的流浪漢,一個跟蹤狂,心裏又是何種感受呢。是害怕?梁文東並不認為梁青青會存在這種情緒。
對於一件事情,人好像不能深入的思考。因為越是思考,就越能發現其中更多的問題。梁文東知道,對於梁青青這個人的探訪,這不過是一個並不順利的開始而已。在接下來的工作中他肯定還會發現越來越多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很有可能會顛覆他的認知。
回到梁家麵館,梁文東將梁青青的日記本和書包一並帶回了警局。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梁青青的中學也將成為他的查案目標。雖然梁文東自己並不願意承認。但是顯然,他對於梁青青這個人的興趣已經大過了對案件本身的興趣。哪怕凶手現在已經被抓到,出於一個警察的好奇心,梁文東也肯定是要一查到底的。
雖說梁青青的課本是一片空白,但是並不能掩蓋精英中學的重點中學的頭銜。作為本市唯一的重點中學,想要考進去需要非常高的分數。由此來看,梁青青絕對不是一個笨孩子。
“青青?青青是個好孩子啊,學習成績非常好,而且尊重老師,老師和同學都非常喜歡她。”找到梁青青的班主任,梁文東得到的又是另一番答案。
“都非常喜歡她?那就說明她人緣非常好咯。”截然不同的評價背後是一個女孩兒截然不同的人格,梁文東知道,這兩番描述都不是肯定的答案,既可信又不能全信。
顯然,梁文東關於梁青青人緣的諸多疑問是很讓這位老師詫異的。她拍一拍大腿,用極其誇張的神情和動作來表示對警察質疑語氣的不滿,“當然是非常好啊,你想啊,長得漂亮學習又好而且對同學非常友善,這樣的女孩兒誰不喜歡啊!”
對啊,這樣的女孩兒誰不喜歡呢,梁文東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呢。從小學到中學,一個孩子的性格也可能發生很大的轉變。也許換到了更好的環境中,遇到了更好的同學和老師,性格也會更活潑一些。
也許梁文東調查到這裏就該離開的,可是心裏的一個聲音卻總是告訴他不要走。所以他上前一步,向這位友善的中學老師提出了自己最後的一個要求。
“您手裏應該有梁青青的檔案或者照片吧,能拿給我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