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多情自古空餘恨 好夢由來最易醒（4）
薛蟠望著一臉凝重的王攸，然後站起身，走到王攸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這個做兄長的實在幫不了你什麽。隻不過在我臨行前，妹妹她和我交代了一句話，她說你是個喜歡藏事的人，讓我仔細著些。兄弟你是個貴人，按我母親時常念叨的，你生來就是個當官的料，哥哥我自然是無法相比的。說起來咱們四大家族之中，也就寶兄弟能與你一較長短，可惜他那個人……哈哈，說多了，該罰，該罰！”
薛蟠說道後麵，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忙不迭的告罪道。然後端起桌上的水酒，連著喝了幾杯，又夾了幾口肉菜，複言道：“小心些。”
“嗯。多謝大哥哥關切，我回頭將魏先生留給你。”王攸拱手謝道，也端起麵前的一杯酒，與薛蟠的酒杯輕輕一碰。
薛蟠哈哈一笑，擺手推笑道：“我薛家在姑蘇城中有藥鋪子，就算我一時受了風寒，也自有張德輝那老小子照管，至於魏先生，攸兄弟還是帶在自個兒身邊吧。”
王攸見他推辭不受，也慢慢的點頭答應了下來，然後想要開口囑咐幾句，不過又被薛蟠阻了下來，薛蟠笑道：“好了，你放心就是。你不說我也知道，在家的時候，那些話我都聽母親和妹妹講了無數遍了，這次出來，也是想著清淨清淨的，順帶著理一理族中的各處承辦事物。”
“其實我要說的不是那些，而是柳大哥！”
“柳兄弟？！他有消息了？”薛蟠驚喜無比，當即詢問道。當初自楓橋渡口一別，柳湘蓮並未向他辭行，這一直都是薛蟠心中的遺憾，此刻聞言王攸提及柳湘蓮，心中自然高興。
王攸搖了搖頭，說道：“柳大哥武藝不俗，隻要不是遇到強敵，可以說是來去自如。那日夜抵金陵，我便和他有了約定。他是個俠義之士，並非像我等兄弟這般有家業牽絆，是故我答應了他在我上任之際，放他離去。我本欲找尋機會讓大哥哥與他冰釋前嫌，以結異性兄弟，也好伏將來之事！”
“我正有此意，可惜他人卻了無音訊，何處尋蹤？”薛蟠一麵歎惋，一麵希冀的望著王攸。
“他應是有私事要辦，且不願拖累，或者說是借咱們的手幫他，反倒將來使他欠了我等的人情，這就不美了。至於這蹤跡，隨緣吧。”王攸笑了笑，替自己和薛蟠一並斟上了酒。
“唉！也隻好如此了。”薛蟠有歎了口氣，然後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
榮國府大觀園中，內。
襲人正褪下身上的素淨孝服，然後穿上王夫人以往賞給她的那件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兒，係上蔥綠盤金彩繡錦裙，對著梳妝鏡子將頭上的那朵白色的紙花摘下，想了想，從匣子中挑了一根不算是華麗奪目的簪子與自己那黑真真的長頭發攏在了一塊兒。
自打送母親出殯回家後，哥哥花自芳和嫂子便第一時間將自己送回了榮國府繼續當差。出府前，她和平兒從趙姨奶奶口中得知三姑娘要嫁給王家那位大爺，當時她心裏還為自家的寶二爺暗自高興了一下，這樣一來，寶玉多年的心事也算是了了。然而在她回到這府上後，好多事情都變了，甚至讓襲人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地方。
林姑娘小定，太太因此事被老太太責罰，趙姨娘更是被圈禁了起來，直到現在還沒出那道院門。晴雯病了，高燒了好幾日，現如今還躺在床上不得起身；墜兒那丫頭被晴雯嚴令趕了出去，好像是偷了什麽貴重的東西被查了出來；麝月也不知怎麽搞的，這銀子反倒少了些，和賬麵上記著的對不上。以及這近半個多月的時間內，中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她來重新梳理。
各種各樣的消息如山如海一般撲麵而來，直壓的襲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正當襲人思索之際，房門被人推了開來，來人正是賈寶玉。賈寶玉見襲人換了服裝，嘖嘖稱歎道：“這屋裏什麽時候又多了一位美人，而我卻不知呢？”
襲人臉上一紅，忙道：“二爺莫要混說了，可是渴著了。我這就給你倒茶。”說罷，碎步行至案幾前，晃了晃上麵的水壺，好在裏麵還有些，隻是從壺中倒往杯中時，卻是冷的。於是回頭轉述道：“二爺，且等等，我去給你倒些熱的來，順道暖暖身子，別回頭和晴雯一樣，病了就不好了。”
“晴雯我方才去瞧過了，還是有點熱。你回頭命人再去抓些藥來，且讓她再歇養個數日，想必就大安了。”寶玉笑著說道。
“是是是，現如今在二爺心中，晴雯比我還重要了！”襲人夾氣忙說了幾個是，然後扭頭欲走，可卻被賈寶玉一把抓住手。
“好姐姐！我錯了，還不行。我今兒也是受了一肚子氣回來的，不信，你問麝月！麝月！麝月！”賈寶玉一麵求饒，一麵向屋外喊著麝月的名字。襲人不解，此刻外麵麝月應了一聲，慌得襲人急忙抽回了手，隻見麝月快步的進了屋。
“麝月，你給襲人說說，我今兒遇著了什麽事。現在想想，我這心裏還不大舒服呢！”賈寶玉捂著心口，然後憤憤不平的拍了拍桌子。
麝月為難的看了寶玉一眼，然後附在襲人耳邊，將事情原委都盡數說了出來。襲人聽罷，也是大吃一驚，在她看來，此事非同小可。
林之孝家的素日和璉二奶奶親近，她的女兒小紅更是璉二奶奶跟前的紅人，可今日之事卻並未通過王熙鳳答應邊做了，那麽隻剩下一種可能。交代此事的主子的權責已經越過了璉二奶奶，府上後宅之內能夠大過王熙鳳的，也就那數人，在從今日舅太太前來賀喜一事推斷，這條命令的下達者極有可能是老太太。
襲人有些心慌的看了一眼寶玉，然後命麝月道：“麝月，你.……”話音未落，三人聽到外麵有嘈雜的議論聲傳了進來。
“我方才從大花廳回來，你們不知道，今日林姑娘可是……！”
屋內的賈寶玉一聽林黛玉，當即從屋中跑了出來，忙問道：“快說，林姑娘怎麽了？”襲人後悔自己沒攔住，寶玉這般性急，隻怕被有心人這麽一傳，指不定又是一場麻煩。
那婆子見得是寶玉，也被唬了一跳，可賈寶玉畢竟是主子，當即正色回道：“今兒王家舅太太說想帶著林姑娘於除夕那天進宮朝賀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