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父披甲領兵鎮邊 子執銳走馬上任（4）
通判湯暨和同知顧寧二人全然不顧知府楊山，急急忙忙的上前迎接，跟隨者亦有不少。單此一幕，就可以看出姑蘇府官僚階層至少分成兩派。
手舉開道鑼的官差見到自城門內湧出不少官員士紳，急忙停下腳步，複又小跑著轉身來到王攸的轎子前，俯首稟報道：“禦史大人，前方應是姑蘇城內一眾官紳，想要拜會大人，不知大人是否要於此處落轎？”
坐在轎中的王攸用手指掀起轎簾的一角，向外看去。
而湯暨和顧寧二人察覺到那轎子中人的舉動，趕忙退到路邊，甚至命身後的士紳一道讓開道路。
“不用，先進城再說！”王攸命道。
“是！”官差應命稱是，然後快步的朝著湯暨和顧寧二人跑去，將王攸的命令傳遞給了後者，後二人連忙點頭。
轎子緩緩的從一眾官紳的眼前過去，及至進了城門後，王攸命人落轎。
湯暨第一個就衝了上去，他是姑蘇通判，這通判一職自宋朝以來就有著監察官吏之權，相當於地方上的紀檢，但與巡察禦史相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
“下官姑蘇通判湯暨，恭迎禦史大人蒞臨我姑蘇城！”湯暨並未等王攸從轎中走出，直接一撩官袍，當著一眾官紳的麵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雖說巡察禦史是代天子巡狩地方，地方官員下跪迎接並不違禮，可這湯暨直接納頭便拜就顯得過於奉承，實在有損江南士人風骨。
對於湯暨這個舉動，顧寧顯得很是不屑，不過也沒有出言諷刺。
“湯大人，起身吧。”年輕的聲音自轎中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然後眾人就見到一頭戴黑漆烏紗小帽，身著大紅色鑲獬豸方補官袍，腰係嵌白玉玄色鞓帶，腳踩石青小朝靴的少年從轎中走了出來。
“沒想到居然是個少年人！”
“太好了！”
“嗬嗬.……”
一時間不少士紳的臉上都露出笑容，甚至開始竊竊私語。在他們眼裏，年輕就意味著不成熟，既然不成熟，那就比較容易受到誘惑，一旦遭受了誘惑，那就可以控製。是故，接下來的一年他們能夠狠狠的賺上一筆。
湯暨的臉一下子成了醬紫色，他萬萬沒想到這位新任的巡察禦史居然隻是一個少年人。在站起身後，趕忙看向顧寧，需要後者給他一個解釋。顧寧卻是冷冷一笑，並未搭理。
“姑蘇府知府何在？”王攸出聲問道，順著湯暨的目光看向顧寧。
顧寧急忙拱手回道：“下官姑蘇同知顧寧見過禦史大人。”剛說罷，隻見一小吏走到顧寧身邊，小聲且快速的說了幾句。顧寧朝著楊山先前所站的地方瞄了一眼，然後笑著對王攸繼續道：“知府大人年逾半百，近日偶感風寒，身體不適，並未前來迎接大人，還望大人恕罪！”
王攸微微頷首，複又看向湯暨以及其身後正在竊竊私語，互傳眼色手勢的一眾士紳，忙笑道：“本官奉聖命南下揚州，任江南道巡察禦史，監察河道，南江漕運一事，日後還望諸位能夠勠力同心。”
“大人年少有為，我等自然是無有不應！”其中一名士紳高聲唱道。
“極是極是！”眾人齊呼道。
顧寧揮了一下手，那些人一下子靜了下來，隻聽顧寧訓斥道：“禦史大人這一路定是辛苦萬分，爾等還不速速退下，就是要接風洗塵，那也往後延上一兩日。大人畢竟年輕，又是頭一次來到咱們姑蘇，人生地不熟的，你們就這般阿諛奉承，也未免太放肆了！”
顧寧慷慨陳詞，大有剛正不阿，不願與這幫小人同流合汙之像。
“.……”眾人盡皆沉默。
“哼！”顧寧冷哼了一聲，然後告罪的對王攸說道：“禦史大人，下官早已命人備下一處城中僻靜別院，以作大人您下榻之處，不知大人能否賞光移步？”
王攸笑道：“顧大人，有心了！”
“請！”顧寧打了個手勢，又將王攸送回了轎子中，然後有小吏親自牽了兩匹馬來，將其中一匹遞給了顧寧，另一匹則是交到了湯暨的手中。
“都散開！”顧寧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馬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居高臨下的對著那些士紳命道。
……
行至半路，王攸掀起簾子，開口問道：“顧大人，這條街叫什麽名字？”
顧寧笑答道：“十裏街！算是姑蘇城中一條橫貫東西的主街道，適才大人剛進入的城門名曰‘閶門’。”
“原道如此，難怪這般繁華！”王攸拍手稱讚了一聲，複又問道：“剛才顧大人所說本官是頭一次來姑蘇城，實則謬矣！我且問你，這十裏街上可有一處巷道，名曰‘仁清’？”
顧寧有些驚訝，又聽得王攸解釋道：“我兩年前來過姑蘇一次！”
“下官失言了！”顧寧拱手歉意的說道。
王攸以為接下來顧寧會順著自己的話問自己一些事情，沒想到這個顧寧卻是一言不發，這倒是讓王攸頗感意外。於此同時，顧寧此舉也讓王攸高看了他一眼，隻是這位姑蘇同知是敵是友，還有待商榷。
王攸當即放下簾子，坐在馬上的顧寧眼睛微眯，然後再度揮動手中的馬鞭，駕的一聲就往隊伍前方而去。
兩刻鍾後，轎子再度停了下來。待王攸出轎後，卻發現顧寧不見了，隻留下湯暨一人。
“大人可是在找尋顧大人？”湯暨將馬韁扔給屬官，上前走到王攸身邊，笑著問道。
“確然！若非湯大人還在此處，我都懷疑自己是被蒙騙到這僻靜之處，隨後翌日就被人發現橫屍在此！”王攸小小的開了個玩笑。
“大人此言實在是令下官汗顏，下官等豈敢有謀害欽差之心，這豈非犯了謀逆之大罪乎？至於顧大人是回衙門處理公務去了。”湯暨正色道，連聲道不敢。
“哈哈.……”王攸哈哈大笑，然後跟著湯暨進了此處別院，迎麵而來的便是一塊大影壁，影壁之上雕刻的是牡丹，寓意富貴吉祥。
繞過影壁，呈現在王攸麵前的是一座兩進的院子，院內似有人聲傳出，聽聲音像是女子發出，這不免讓王攸眉頭一蹙。
“大人，請！”湯暨躬身陪笑道。
“這是什麽意思？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王攸指著不遠處打扮的亮麗的四個女子，臉色微紅的問道。
湯暨見到王攸臉上的紅暈，不禁心中暗喜，這是動心的表現，也表明了這些女子讓王攸很是滿意，於是解釋道：“大人，這是下官和顧大人的一點小小心意，我等知大人身出名門，雖說兩年前來過姑蘇，不過想必當時因有族中長輩在旁，一時間局促難免。大人想必聽說過瘦馬一詞，這四名女子便是。”
“好！爾等的心意我領了！”王攸激動的說道。
“大人，那下官就先告辭了，畢竟衙門公務繁忙，知府大人恰巧又抱恙！”湯暨拱手作揖道，識相地請辭離開。
王攸也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然後當著湯暨的麵上前抓起一個女子的手，好生的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