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秦淮河兄弟論勢 禦書房君臣奏對(3)
“大哥哥,酒醒然否?”隻見王攸將手中的蠟燭輕輕的放在了案幾上,微微搖曳的燭光將場間三個人的身形映在牆壁上,柳湘蓮目光微凜,薛蟠一頭冷汗,至於最後的王攸卻是麵露微笑。
“攸兄弟,你這笑容我見過,別,求你別這樣笑!”薛蟠央求道。
“大人,還是我先說吧!”柳湘蓮請示道,見王攸點頭後,繼續道:“那周詢似乎很是在意我!不過我卻不認識他!”
一旁的薛蟠聽後,哈哈笑道:“柳兄弟風流瀟灑,英俊貌美,自然是走到哪都要受人關注的!”薛蟠雖是誇讚之言,然而柳湘蓮卻並不領情,主要還是因為當初那事,柳湘蓮對薛蟠有意見。
“大人,觥籌交錯之間,那周詢言語間提及了一個人!這個人大人還認識!”柳湘蓮直言道。
薛蟠的笑容漸漸收斂,正色的看向王攸,說道:“故揚州巡鹽禦史林老爺!”
“老師?!”王攸眉頭一皺,複又問道:“說了什麽?”
“那周詢說及兩年前林老爺病逝之後,姑蘇林氏宗親族人多有陷於囹圄亦或者一夜之間全家逃離外省之情狀,可以說林氏一門分崩離析。”柳湘蓮說道。
“攸兄弟,你沒事吧!”薛蟠看著若有所思的王攸,擔憂的說道。其後又見他想要晃一晃後者的身子,不過卻被柳湘蓮一把抓住了手腕,給阻止了。
“我知道了!”良久過後,王攸有些艱澀的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應有此果!”他之所以思索這麽久,無外乎兩點。一來是當初林如海病逝之際,那幫宗親之人的小人嘴臉,吵吵嚷嚷的多要遺產。二來則是想起了遠在京都的林黛玉,這懷璧其罪用在她的身上再為恰當不過了。
絕戶之財,四世而聚,百萬銀兩!
反過頭想想當初老師臨終之言和布局,又是何等的用心良苦!唯一的弊端就在於林黛玉再無本族依靠。
“周詢,周詡是個什麽人?”王攸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薛蟠。
薛蟠見王攸回過神,且並無大礙,於是不在意的說道:“小門小戶罷了,他家曾和我薛家有過生意上的往來,聽他說他老子一年多前進了江寧織造府任了一個從六品的主事。多年前,我和周詡有過一些交情!至於這周詢,當年不過就是一個跟在周詡身邊的跟屁蟲!”
“大哥哥,這江寧織造府和江南織造局是什麽關係?”王攸好奇的問道。
“這江南織造局是宮裏對江南三大織造府的統稱,其下轄江寧織造府衙門,姑蘇織造府衙門和錢塘織造府衙門。相較於後三者,這江南織造局隻不過是占用了應天府衙門中的一處小院,上麵掛著一塊匾罷了。但是攸兄弟你可不能小看了這處小院子,你也知道我薛家是皇商出身,當初我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曾經領我去過那處小院。我和你說.……”薛蟠賊兮兮的站起身,然後湊到王攸的耳邊說道。
“宮裏的太監!”王攸驚奇的看向薛蟠,可很快想起了什麽,也就能夠理解了,畢竟這事是有先例的。
“噓,攸兄弟你怎麽給說出來了!”薛蟠急忙捂住王攸的嘴,讓他噤聲。
“大哥哥,這裏並無外人,更何況咱們現在是在秦淮河上,又是入了冬,難不成有人下了水遊到咱們身邊偷聽不成?至於柳兄弟,你還不相信他不成?”王攸笑著說道。
“柳兄弟,嗬嗬,我也沒別的意思,你別多心啊!”薛蟠看向柳湘蓮,忙道歉道。
柳湘蓮卻是絲毫都不關心,他好俠義,對於錢財這種身外之物,有的話早早花掉以免夜長夢多,沒有的話什麽時候串個戲班子就能賺上一些,至於官府衙門的事,他巴不得離得遠遠的才好。
若非當初被王攸帶一眾護衛給攔住,又覺得王攸此人不俗,比之賈家寶玉有過之而無不及,盡管他不喜被人轄製,但是那種惺惺相惜之感著實令他願意追隨王攸,並且一路南下及至金陵。
薛蟠見柳湘蓮並不動怒,於是對王攸笑道:“嗯。那江南織造總局的堂官是來自宮裏的太監,這也是後來我從我父親口中得知的,主要是當年我年紀小,覺得一個男人說話怎麽尖細尖細的,是故就好奇。”
“大哥哥沒挨打?”王攸也笑問道。
薛蟠忙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你不相信等以後回了京都可以問我妹妹寶釵!”
王攸也隻是開個玩笑,想要緩和一下場間的氣氛,畢竟三人說話,冷落了其中一人總歸不大好。
“大哥哥,你也知道我自小就生在京都,長在京都,雖說當年跟隨父親南下江南,但當時隻是為了一心求學,對於其它事情就不甚了解了。你能給我說說這金陵城中有哪些世家嗎?除卻咱們賈史王薛金陵四大家族。”王攸並非沒有做過功課,盡管這一年內,魏畑王巳等人兩次將江南的所見所聞傳遞回京都,可他因諸事纏身,加之他們所收集的東西五花八門,就是歸類都難以做到。可這也不能怪他們,他們多是王子騰的親兵,能寫字者也就魏畑王巳二人而已,其它人不過是能夠識上幾個字。
這就加大了王攸的工作量,以至於後來王攸不得不讓風鈴做一些歸類工作。
“這金陵城中,若論最大的世家,那自然是甄家。甄家統共有三十六房,在京十二房,在這江南一地就有二十房,這金陵城內乃是本家,合計八房。甄家之下,便是咱們四大家族,再往下還有八大豪門!”薛蟠與有榮焉的說道,目光之中竟是沉醉之色。
“八大豪門?這豪門和我們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又有何不同?”王攸驚疑道,在他的觀念裏,豪門,世家,勳貴,大族這些都一樣,都是這個封建社會的上層人士,按理說並無差異。
“嗬嗬。”薛蟠古怪的笑了笑,“所以我說嘛,這讀書和不讀書也就那樣,你是探花進士又如何?終究還是少了仕途經濟的學問,這後麵的學問那書中自然是沒有的。那些聖人的書在我看來也就隻能養性修身,若是真用來辦事,是屁用沒有!”
柳湘蓮都快睡著了,聽得薛蟠古怪的笑聲,當即睜開眼,想了想,有些讚同的點了點頭。薛蟠見此情狀,更是得意不已。
而王攸也不和他爭論,這讀書有用無用就連現實社會中人都爭論不止,更遑論薛蟠這樣的貴族公子。
可王攸並不會因為薛蟠的一句屁用沒有就否定自己的內心。要知道,在這個封建王朝中,真正能夠進入廟堂的,成為人上人的隻有兩種途徑,一是科舉,二是軍功。
其它的都是鏡中花,水中月。
薛蟠也不繼續嘚瑟,後又想起妹妹寶釵,接著又看向王攸被燭光映得有些發紅的麵龐,冷笑道:“這其中的區別就在於他們弱!否則為何沒有五大家族或者六大家族,甚至十二大家族之說!不過話又說回來,甄家是占了宮裏那位老太妃的光,加之上皇一朝四下江南皆由他們家接待,否則如何能發展到如今這地步!這也是我為何讓攸兄弟你不要怕的道理。”
王攸點了點頭,心中不免歎息道:“難怪人常說隻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會有爭鬥,誠不欺我!世家勳貴之間隻會鬥的更狠,就是鬧出人命,他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