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亞輝通訊社
正事談完,肖途向方漢州請教了一些學業上的問題,方漢州自無不可,悉心解答。
孫正清是圖書館管理員,聽了一會之後有事先行離去。
密室中隻剩下方漢州和肖途兩人。
“怎麽了”
方漢州是個人精,知道肖途現在還不走是有事要對自己說,而且是隻對自己說。
“古城他也是老同誌了”
“除了您,我不相信任何人。”肖途鄭重道,“我的檔案隻願意交給您保管。”
方漢州看得出來肖途沒有開玩笑,感受到了肖途的堅決。
“可是我現在的情況你也知曉,身邊有內鬼潛伏,很可能某一天就會”
方漢州是肖途的老師,自是願意做肖途的後盾,可是他現在極有可能暴露,這些絕密檔案不能再留存在他那裏。
“我會盡早找出您身邊的叛徒,”
肖途可不敢讓自己的檔案留在那個古城手裏,沒有檔案的潛伏人員就是孤魂野鬼。
方漢州點點頭,心裏也對古城多了一絲疑慮,雖然兩人都是多年的黨員了,可其實共事並未多久。
他信任古城隻是因為信任組織而已,他對古城並沒有那麽深的了解,一邊是同事,一邊是自己教著長大的學生。
方漢州心裏有了些許計較。
“你要是知道了什麽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方漢州叮囑道。
肖途點頭應下。
“還有老師,我相信方敏絕不是內鬼。”
肖途知道自己的老師不告訴方敏實情,一方麵是為了保護方敏,另一方麵何嚐不是怕自己女兒是內鬼呢。
國家民族大義麵前沒有兒女私情,方漢州可謂做的是淋漓盡致,連自己女兒都不敢百分百信任。
“我又何嚐想懷疑自己的女兒”
方漢州一聲長歎,
“可是家國大事容不得半分兒戲。”
方漢州臉上充滿著無奈與愧疚。
肖途臉色肅然,他對自己身上的責任有了更深的認識,他雖深知方敏絕不是叛徒,日後還成為了舉足輕重的抗戰分子,可這些是方漢州無法知情的。
他能做的隻是盡早找出叛徒,洗清方敏的嫌疑。
“我知道了,我會有分寸的。”肖途鄭重道。
方漢州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隻得拍了拍肖途肩膀。
“中國的未來,拜托了。”
亞輝通訊社是上海一個極大的報社,在上海被日軍占領時便倒向了日軍,所以發展順風順水。
今日的亞輝通訊社迎來了新的成員。
“各位把手裏的活都先停一停”一個身材幹瘦的中年站在報社中央清了清嗓。
“今日我們報社來了一名日本留學回來的高材生,肖途”中年帶頭鼓掌,“讓我們熱烈歡迎。”
肖途頭發精致的梳理起來,戴著一副金框眼鏡,穿著風衣,風度翩翩的向大家自我介紹。
報社裏的人反應都很熱烈,十分歡迎肖途的帶來,可私底下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由報社裏的老手帶了幾天,肖途就大致摸清了工作流程,接下來就到了無聊的混日子時間。
肖途本想利用先知做些什麽,可是仔細思考了之後卻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無法上陣殺敵,而且也不是曆史學學生,隻對一些關鍵戰役有點印象,可那些關鍵戰役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完全不知道日本人的兵力部署,也不知道日本人的戰略規劃,況且這是隱形守護者的世界,曆史發展是否和前世完全一樣也無從得知。
他來到這個嘈雜熱鬧的大上海,他發現前世的記憶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他個人力量在這個時代烘爐中就像是一滴水一樣不起眼。
他唯一依靠的便是玩過《隱形守護者》這款遊戲,對上海城裏的一些人物和事情有些許記憶,可是即使他知道哪些人是漢奸,可是光憑空口白牙,有誰會信這個毛頭小子。
為今之計,隻得走一步看一步。
這天肖途正在整理文稿,報社外邊的街上卻傳來一陣嘈雜聲。
肖途好奇的問靠窗的李向餘,
“李哥,外麵怎麽了”
李向餘三十多歲,在報社已經呆了五六年了,算是老人了,脾氣溫和,平日裏也經常幫助和提攜肖途。
聞言便向窗外看了一眼,
“又有抗日分子被抓了,在遊街”
肖途麵色不變,心裏卻沒來由的一陣悲哀憤慨,借口上廁所跑到二樓轉角,看到一群衣衫破舊,滿身傷痕的人被手持槍械的日軍推著走。
肖途站在窗口,下意識的點了一根煙,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融入這個世界了,可是親眼看到自己的同胞像豬羊一樣,心中一陣陣悲痛憤怒,史書上寥寥數個字的記載在此刻卻是血淋淋的無數人命。
抽完兩根煙,肖途平複了心情,正準備回到工位上整理文檔,回頭的一瞬間卻看見了底下的人群中站著方敏,方敏也恰好抬頭看見了他。
距離亞輝通訊社兩條街的咖啡館,肖途和方敏選了最裏麵的位置坐下。
肖途接了一個外出采訪的任務便混了出來,而方敏不愧是肖途的青梅竹馬,隻看肖途口型便知道了地點。
肖途繞了幾條街才過來,此時的方敏身前的咖啡都已經冷掉了。
肖途打了個響指,叫來服務員,換上兩杯新的熱咖啡。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
肖途當時無意中和方敏對視,知道自己若不主動找她,她遲早會找過來,這不利於未來的行動,所以便示意方敏來這咖啡館等候自己。
“但是請你相信我,相信你父親。”
肖途一字一句的斟酌著開口,怕泄露一些現在不該讓方敏知道的事情。
“我們兩是這世上最希望你好的人。”
“但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方便知道,阿敏,你一直都是個聰明人。”
肖途用上了愛稱來進行情感的遞進,
“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方敏一怔,沉思了好幾分鍾才緩緩點頭,
“我明白了,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
“放寬心,事情順利的話,很快你就能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肖途輕吐一口氣,要是事情不順利的話,自己的小命可能也沒有了。
方敏不再講話,默默的喝著自己的咖啡。
她本是一個極聰慧的女子,隻是眼下的事情涉及到了她最在意的兩個人,所以才當局者迷。現下冷靜下來,才意識到其中一些深意。
“對了,那天你我橋上會麵,最先過來叫你的是誰。”
肖途那天察覺到有人蹲著偷窺,卻沒看到人。
“是趙忠義”方敏給出了答案。
肖途點點頭,等方敏喝完了咖啡,輕輕在方敏鼻子上刮了一記,便把她送出了咖啡館,自己則從後門趕向了采訪地點。
一邊走一邊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模糊的計劃。
他本來還有些模糊的記憶,現在清晰了一些,他已經記起來了劇情中方漢州死之後,趙忠義便和方敏訂婚,而趙忠義一直是胡一彪的線人,方漢州是地下黨的身份就是趙忠義揭發的。
胡一彪是汪偽政府特務科行動隊隊長,此人利欲熏心,視財如命。
知道趙忠義是小內之後設計揪出不難,可是前世肖途是靠親手殺害地下黨方漢州的投名狀才得以進入武藤誌雄的視野,這次他卻不想犧牲方漢州,那就得好好規劃一番。
完成采訪任務後,肖途回到報社複命,婉拒了李向餘喝一杯的邀請,獨自一人去了圖書館看書。
看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館長孫正清過來,
“同學,你上次有樣東西落在我這裏了,被我放在雜物間了,你跟我過來取一下吧。”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肖途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那就麻煩孫館長了。”
兩人一前一後正常的離去。
圖書館密室中,方漢州早已等候在此地。
“肖途,你可知道這麽頻繁的見麵會極大的增加暴露的風險,”
方漢州臉色嚴肅,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得意門生是個沒有危機意識的人,潛伏者的危險不僅來源於敵人,還來源於自身。
沉不住氣的人是無法成為合格的潛伏者的。
“老師,我知道,”
肖途現在也想明白了,雖然孫正清日後出賣了他,甚至背叛了革命,可是此刻的他卻還沒有走到這一步。
現在的他還是值得信任的,況且眼下也沒有比這個地方更好的會麵地點了,他這次也就沒有避諱孫正清,準備將自己的發現和初步計劃和盤突出。
這何嚐不是一種麻痹孫正清的策略,要真次次瞞著孫正清,兩人之間生了隔閡,日後找機會調查或者下黑手可就難了。
“我已經知道了你身邊的叛徒是誰,”肖途正言道,“是趙忠義。”
孫正清眉頭一皺,他也是知道趙忠義這個人的。
“胡蜂同誌,這可不是開玩笑,趙忠義他是學聯的宣傳部長,還多次在報紙上發表愛國抗日文章。”
這個年輕人文筆優秀,又有一腔愛國熱血,他原本是想發展趙忠義進入地下黨的,可是方漢州一直沒有點頭答應。
方漢州神情平靜,
“你可確定了?”
肖途堅定的點頭,
“其實要揪出這個叛徒不難,可是我擔心的是老師您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眾人皆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幹地下潛伏的工作凡事都得往最壞的情況想,要是趙忠義真是內鬼,那他和方漢洲朝夕相處,難保不會發現端倪。
“春風同誌,胡蜂同誌說的有道理,我建議你立即準備撤離”孫正清正言道。
沒被兒子拖累的他此刻看起來還是合格的地下黨員。
方漢州沉默,他這兩年工作時,情報一直有泄露的現象,可是他的學生眾多,他也隻是懷疑是某個普通的學生被收買了,那對於他的身份其實是沒有太多危險的,可是要是是趙忠義出了問題,那後果不堪設想。
“我不建議立即撤離”肖途插言道,“前段時間我去見方老師時,門口有數個明哨暗哨,想來方老師現在已經被盯上了,要是現在撤離無疑是不打自招。”
“而留下來,憑借方老師教授的身份和人脈,那些特務沒有切實的證據反倒不會輕舉妄動。”
這番分析不能說沒有道理,隻是風險頗大。
肖途有自己的考慮,一方麵確實擔心方漢州此時撤離,特務們破罐子破摔,直接全城大索,而地下黨在上海根本沒有多少武裝力量,最後大概率還是被抓住。
還有一層不能為人知的原因便是,他記得是在自己見過武藤誌雄之後,被武藤誌雄帶著去逮捕方漢州,而現在武藤誌雄還未召開記者招待會,那個時間點還沒到,自己這邊還有準備的時間,還有翻盤的機會。
“我讚成胡蜂同誌”方漢州開口了,他是真的為了家國拋下了一切的人,而且他心裏有一個瘋狂的想法,方漢州看了肖途一眼,怕是要委屈你了。
肖途看見方漢州飽含深意的目光,知道他現在萌發了以自己一死來換取自己上位的機會的想法,可那是之前技窮之時不得已而為之,眼下還有更好的方法。
不過這個計劃風險太大,還不成熟,現在還不能說。
肖途接著匯報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工作情況和發現,肖途這段時間雖然情報工作沒有什麽大的進展,可是在亞輝通訊社已經站穩了腳跟。
學曆高,長相方正英俊,氣質溫和,想讓人接納真的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話到中途,孫正清從一旁的書架上取出一張字條。
“胡蜂同誌,本想明天聯係你的,你今日來的正巧,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
肖途接過,眼眸一縮,字條上寫道:
武藤誌雄將於3月20日舉報記者招待會,請務必獲取他的好感。
今日已經是3月15日了。
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