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清理
「今天怎麼感覺要下雨啊。」
葉思遠醒來后看了眼天色,烏雲壓城城欲摧,心中有些壓抑,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隨口問道,「昨晚那事辦的怎麼樣了,處理乾淨手尾了吧。」
一旁弓著腰的管家低聲道,「沒。」
「恩?」葉思遠啪的把茶盞放下,「怎麼回事,被人撞見了?」
「那就一併處理了,你也是我們葉家的老人了,這點事還要我親自提點?」
管家搖搖頭,說道,「老爺,昨天留在那的八位客卿全沒回來。」
葉思遠心中一驚,「那小子都那樣了還能反殺八個?」
「有沒有派人去打探消息。」
「派了,」管家開口道,「可是派出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
葉思遠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顧不得多問,直接往卧室跑,他的卧室里有條暗道可以通到數里之外,他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了,但每次有這種心悸感都代表有大事發生,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葉家宅院外邊,董方白一襲黑衣鑲金邊站在最前,身邊站著密密麻麻數十位武者。
「一個不留。」
眾人魚貫而入,很快葉家宅院上方瀰漫著一層散不開的血霧。
葉思遠剛到卧室門口,正要拉門而入,忽然看到了窗戶上的倒影,他身後竟還有一人。
葉思遠僵硬的轉過頭,恰在這時,天空一道雷霆炸響,照亮了董方白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大雨傾盆而下,葉家變得乾乾淨淨,一人也無。
陳浩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了古色古香的房間里,身上傷勢都精心處理過,外傷甚至好的七七八八。
陳浩先是躺在床上花了半柱香時間昏迷前的經歷仔細回想了幾遍,心中大致有數后,方才掀開被子,下床拉門走出房間來到院內。
院內種植著許多花草,令人心曠神怡,陳浩信步其間,隨意走動,這些天長途跋涉的勞累和接連的戰鬥的疲憊此刻無影無蹤。
「陳少俠體質真是好,這才兩天就能下床走路了。」門外進來的平一指見到陳浩在院中賞花嘆道。
他走到近前,給陳浩把了下脈,點點頭,「陳少俠體內傷勢我已經調理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慢慢溫養,水磨工夫了。」
「續命丸的後遺症我也給你解除了,陳少俠寬心便是。」
陳浩躬身一禮,「平大夫救命之恩,陳浩永記於心。」
平一指連忙躲開只受了半禮,「陳少俠不必如此,我也只不過奉命行事罷了。」
也不知道這陳少俠究竟如何結識上教主的,教主為了他從黑木崖馬不停蹄地趕來救援不說,還派遣了他的貼身護衛前來帶著自己一路疾行。
想到兩天前的遭遇,平一指心中也是一口老槽卡在胸口,他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教主的護衛竟然覺得他輕功不行,把他扛起來就跑,幸好沒什麼人看見,不然這張老臉就丟完了。
陳浩點點頭,他已經明白了,昏迷前見到的董方白並不是幻覺,而是真的,平一指也是因為她的命令才急匆匆趕來救治自己的。
不過雖然如此,平一指這個情他還是記在了心裡。
「對了平大夫,敢問董,那位救命恩人現在何處?我想親自去致謝。」陳浩剛剛轉了一圈沒見到董方白人,應當不在此地。
平一指冷笑道,「陳少俠當日被圍攻乃是當地的幾大豪商巨富所為,那位正在為你出氣呢。」
出氣,簡單兩個字,陳浩卻品出了裡面滔天的血腥味。
不過也是他們自找的,自作孽,不可活。
又過去兩天,陳浩自覺恢復得差不多了,便又開始每日的練劍,一套劍法演練完畢后,抬眼就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董方白。
「看起來你還因禍得福了,這劍法比上次見你還要精妙一籌。」董方白背負雙手,一身錦繡華裳,說不出的貴氣逼人。
陳浩點點頭,確實如此,他原本的劍法已是融會貫通,納百家之長,實屬上乘,經上次一役,他更是心中明悟了些新的劍理。
他以前的招式變化雖說是變化多端,但還是有所拘泥,跳不出那個框架,可在和近百倭人一戰時,他所思考的便是如何用最少的力氣,用最快的劍最大程度的殺傷眼前的敵人。
那一戰,陳浩不再拘泥自己所學劍法,反而在此基礎上,博採眾長,推陳出新,每一劍都是隨手而至,渾然天成,華山劍法的影子越來越少,若是風清揚在此,便可發現陳浩此時的劍法和獨孤九劍有著相通之處。
陳浩收劍放在一旁,沖著董方白一抱拳,「多謝董兄救命之恩。」
董方白大大方方地受了這一禮,隨後轉身朝著門外走去,「隨我去一個地方。」
葉家豪宅之內,陳浩和董方白二人並肩而行。
董方白一指這偌大的莊園,開口道,「這便是那葉家的祖宅,葉家便是那倭寇的幕後金主。」
陳浩打量四周,布局精巧,景緻秀麗,且佔地極大,確實是一處極好的住宅之地,只是空空蕩蕩的缺少人氣。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青石板中暗紅的血跡無聲地昭示著這一切。
「我派人把他們全家都殺了。」董方白淡淡開口,「一人也沒有留。」陳浩沒有做聲,沒有出言附和也沒有出言駁斥。
董方白突然停下腳步,直視陳浩雙眼,「我是屠戮數百人的大魔頭,你不怕我?」
陳浩搖搖頭,「你不來殺,我也會來。」
董方白一愣,沒想到陳浩會這樣回答,接著哈哈大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你,你和正道那些偽君子完全不一樣。」
「你是不是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了?」
陳浩想了想,點點頭,「江湖中武功如此高強卻毫無來歷可尋的人不多,而董兄的名字也給了足夠多的提示,不難猜出董兄便是黑木崖上的那位。」
「不錯,我是東方不敗,」董方白悵然道,「但我也是董方白。」
「你可知為何我會對這葉家行這滿門誅絕之舉,連老人小孩也不放過,」董方白寒聲道,「因為他們已不配為人。」
她從懷中掏出一本賬簿遞給了陳浩,淡淡開口,「葉家只是個開始,這些相關的我會一個個上門去算賬。」
陳浩接過一頁頁翻開,上面記述的都是葉家近些年來的斑斑劣跡,葉家同海外倭寇勾結盡已有數十年,期間不知釀成多少人間慘劇,使多少人家破人亡。
翻到其中一頁的時候,陳浩微不可查的瞳孔一縮,這一頁的紙張有用力攥過的痕迹,上面記述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
當時葉家剛嘗到了當倭寇的甜頭,但人手極為緊缺,便四散派出人手偽裝強盜四處破滅一些弱小的村莊,抓捕那些少年孩童送往海外培養他們成為倭寇,這也是葉家能這麼快發展壯大的重要原因。
難怪董方白有這般滔天恨意,據陳浩所知,她之所以加入日月神教,便是因為在她小時候,一村子的人全被強盜殺害,她恰巧被路過的當時的日月神教教主救下而順勢拜入教中。
那日月神教教主起初並不願教董方白武功,因為她是個女兒身,但董方白因親眼目睹了家破人亡,決心習武,不惜扮作男子,教主見她習武之心甚堅且天賦萬中無一破格收下,董方白因此扮作男兒一扮便是數十年。
而她現在見到了可能是殺害自己全家的幕後黑手,手段狠辣不足為奇,而光憑這本賬簿上記錄的葉家事迹,滿門誅絕也不為過。
至於那些葉家的小孩是否無辜,陳浩不去想,也不想去想,這件事情根本無法掰扯,能做的,只能是祈盼他們下一世投一個好人家。
這本賬簿的真實性也不用懷疑,知道了所有的事迹之後再去追查總能得到結果,董方白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捏造事實欺瞞自己。
不提那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單是葉家支使人手來圍殺自己,這葉家也是自己的生死大敵。
事實上,陳浩很清楚,憑藉東方不敗的武功和江湖地位,便是真的濫殺無辜又如何,她也無所畏懼,東方不敗一生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她眼下之所以會跟自己解釋緣由,也是把自己當作了朋友。
「後悔么?」董方白突然開口,「差點死在那裡後悔么。」
「當然後悔,」陳浩沉思了一下點點頭,「後悔平日習武不再勤奮一些。」
董方白沉默了一會,「這件事我已知曉原委,本和你無關,你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做。」
陳浩笑道,「之前我確實是打算只打探消息的,可有那麼一瞬間,心中竄出了火焰,攛掇著我殺上去,然後我就殺了上去。」
「傻瓜。」
「那你呢,這件事本也和你無關,你為何要參與進來。」
董方白嘴唇微動,「之前是無關,之後就有關了。」
樹葉簌簌作響,池塘的水面漸起波紋,陽光穿透了厚厚的雲層播撒下來,兩人相對而立,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