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神父與愉悅
在未遠川上升起的光柱已經消失,夜晚的主場又一次回到了人造霓虹的手中,在一開始的一些恐慌和不知所措之後,人們又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之中。
該約會的約會,該逛街的繼續逛街,看似危險神聖的光柱對他們沒有產生影響,他們便繼續這樣心安理得地過下去,絲毫沒有意識到死神的漆黑羽翼剛剛掠過頭頂。
而在光芒難以照耀到的地方,在陰暗滋生的角落裏,卻又一個男人無力地倒在地上,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終焉。
小巷之外燈光璀璨人流如織,卻沒有人朝陰暗的深巷中看哪怕一眼,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座絢爛之海上的昏暗孤島,被遺忘在不為人知的角落。
男子的麵色如石灰般晦暗,還算年輕的臉龐上,將近一半的皮膚已經被詭異的皺紋所占據,就像是將兩張完全不同的麵孔拚貼在了一起。
被衛衣覆蓋的身體正在滲血,漸漸浸染了身體之下的地麵,全身的皮膚已經崩裂開來,緩慢而又痛苦的失血正在漸漸奪走他的生命。
而比失血更快的,則是來自體內惡魔的吞食,平時安分守己的他們發覺宿主選入困境之後,可不會施予援手,而是趁此機會將宿主的生命徹底吃幹榨淨!
可惡……
男人想這樣怒罵,可是現在的他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像一條即將被幹死的魚,張大自己的嘴巴,努力地汲取著活下去的最後一樣必需品——空氣。
為什會變成這個樣子?
名為間桐雁夜的男人如此問著自己,他的大腦尚且還能運轉,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走馬燈一般在他的眼前顯現。
啊,是那個男人。
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還是占上風的,那個照顧小櫻的從者在自己的身體中留下的多餘的魔力,可以讓他從容的應對刻印蟲的侵蝕,許久未見的龐大蟲群也被他一股腦地召喚出來。
贏定了!這次終於可以讓那個男人徹底消失!
當時的他自信滿滿,認為這場戰鬥的勝利已經毫無懸念。但是他錯了,錯得如此離譜,以至於在火焰充斥了他的事業之後,他依舊沒能反應過來。
那是赤色的火焰,輕易的頂住了蟲群的攻擊,但是真正讓他一敗塗地的,卻是突然出現的耀日之火,盡管隻有一絲,卻直接將他的蟲群湮滅,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蟲群被消耗一空,體內的魔力也得不到補充,充沛的魔力也有用完的時候,就在那一刻,寶石激發出的火焰擊中了他的身體,一切都結束了。
難道,就要在這裏終結了嗎?可惡!可惡!我還沒有殺掉你,遠阪時臣!
眼前已經是一片模糊,身體在漸漸發冷,生命正在一步步脫離他的軀殼,他會想垃圾一樣被人發現,然後毫無尊嚴地被焚化扔走。
突然,在他那模糊的視線之中,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麵前,停頓了好一會。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不知道他想做什麽,間桐雁夜已經不能繼續思考,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在恍惚之間看到了一束光線。
這個人,到底是誰?
。。。。。。。。。。。。。
“哢嚓。”
輕輕推開了自己的房門,身型高大的神父踏入了自己的房間,卻在一瞬間有了一種不協調的感覺:一直以來一成不變的房間,發生了什麽變化。
這種不自然的感覺讓他本能的繃緊了身體,藏在大衣裏的黑鍵也滑落到手中,準備在第一時間應對即將到來的危險。
然而,什麽也沒發生,屋裏的燈光和陳設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唯一稱得上改變的,應該是在屋中的長椅之上若無其事坐著的男人,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正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坐在不屬於他的空間之中。
“Archer?”
占據了自己房間的人,讓神父有些吃驚,這個男人他認識,就是自己的恩師遠阪時臣在這次戰爭中所召喚的從者,古烏魯克的英雄王。
如火焰般燃燒向上的金發已經被放了下來,柔順地趴伏著,寬鬆的長袍更是透出一種隨意的而慵懶的氣質,赤色的眼睛就像是猩紅的寶石一般。
這個具有單獨行動能力的高傲王者從被召喚之初就在遊山玩水,從來沒有在根據地久待過,也從不在乎老師的命令,所做的一切都是憑心情而定,這在聖杯戰爭之中已經是堪稱愚蠢的行為了。
“你這裏的酒還不錯呢,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Archer若無其事地從酒櫃中拿出了一瓶酒,毫不費力地將其開封後,隻是聞了一聞就放回了原處,根本沒有要喝的意思,也沒有一丁點的愧疚之意。
“你來幹什麽,Archer?”
言峰綺禮並沒有因為Archer動了他珍藏的美酒而生氣,也沒有因為Archer王的身份而卑躬屈膝,他隻是這樣問著,死水一般的內心沒有一丁點的波瀾。
“隻是無聊而已。”
Archer不斷擺弄著言峰綺禮酒櫃中的美酒,不時還會開封幾瓶,但是卻從來不喝一口,就任由這些塵封的佳釀暴露在空氣之中。好像他做出這樣的舉動,理由正如他自己所說,隻不過是在打發時間。
“不過現在看來,無聊的人還不止我一個啊。”
在幾乎將言峰綺禮的珍藏都翻了個遍後,Archer這才施施然做回長椅上,意味深長地看著言峰綺禮,赤玉的瞳孔中閃著奇異的光彩。
“無聊?”
Archer的話終於激起了言峰綺禮些許的情感,他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Archer的意思,師傅和Archer之間的不協調,也被他暗暗地看在眼裏。
“難道你是對契約有所不滿嗎?Archer。”
“嗯?”
聽到了言峰綺禮近乎於質問的冰冷聲音,Archer愣了一下,隨後輕輕地笑了,笑容之中是怎麽都無法隱藏的邪意。
“你是說遠阪時臣嗎?的確,那個男人不僅無聊,還很無禮呢。”
當時在被遠阪時臣將自己召喚出來的時候,因為他向自己行了臣子之禮,作為君王的責任,幫助他拿到那個所謂的聖杯倒也無妨。
不過在之後的過程中,Archer很輕易地就看穿了這個在他麵前卑躬屈膝的男人的真實麵目,雖然不是惡人,卻虛偽的令人作嘔,裝模作樣的優雅更是讓他看了就煩。
本來隻是這樣倒也相安無事,隻不過最近遠阪時臣越來越跌破底線,不僅欺瞞與他,甚至還試圖慫恿他控製它,這已經觸碰到了Archer的逆鱗。
最古的英雄王,怎麽可能會被一個現代的小魔術師驅使!
“不過說到不滿的話,你不是也一樣嗎?”
Archer看似隨意地開口道,赤色的瞳孔卻緊盯著言峰綺禮,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卻比斯堪的納維亞的冰雪還要寒冷。
“!”
在這雙眼睛之前,言峰綺禮隻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從外表到內心,沒有一絲動作能逃過這位王的眼睛。他甚至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Archer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他瞞著自己老師所做的事。
在初戰之夜擅自襲擊Saber的禦主,沒有請示就直接突入愛因茲貝倫家的城堡,在下水道之中幫扶被重創的Caster,以及剛剛,不僅放過了身為老師敵人的男人,還給予他治療,這已經是赤裸裸的背叛了。
為什麽要這麽做?言峰綺禮自己也不知道。他隻是覺得,當自己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那顆從來沒有波動過的內心,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戰栗,就是無法形容的愉悅之感。
與此同時,他也漸漸明白Archer找他到底要幹什麽了。
“被無情地利用,你也應該很不滿吧。怎麽樣,不考慮一下以後的出路嗎?”
Archer微微眯起了眼睛,猩紅的光芒更甚,他已經看出了言峰綺禮的動搖,這一切都已經被他掌握在手中。從開始到結束,所有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當言峰綺禮離開房間的時候,Archer依舊坐在那裏,隻是在輕薄的嘴角,邪異的笑容卻越來越深,如同對於某些人末路的宣告。
輕輕端起桌子上的酒杯,醇香的酒釀已經被倒入其中,在不斷晃動的光影之中,Archer那模糊的麵容也微微變化,金色的長發漸漸從雙肩垂下,赤紅的雙眼中是對於下一時刻的期待。
“撒,就讓我看看,這場遊戲你準備怎麽玩吧,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