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都
極北的除夕,大抵上是全世界最安靜的除夕夜了。這裏沒有鞭炮轟鳴,也沒有團圓飯,更加談不上一家人圍著火爐坐在電視機前看春晚。
極北的城鎮,消息閉塞得很,在除夕夜,他們大多隻是吃頓飯,然後平靜地圍坐在火爐邊上安靜地度過這一晚上。
在一間極為簡陋的木屋內,一個戴著紅色項圈,光著膀子的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正在努力地劈柴,
他的個子不算高,興許是吃不飽,長得並不健康,瘦瘦的。
昏暗的黃色燈光忽閃忽明,寒風凜冽之下,燈泡搖搖欲墜,而燈下少年一點都不會擔心燈泡會墜落下來,隻是一心一意地劈砍柴禾,然後將劈好的柴整整齊齊地堆在一邊。
即便雙手凍僵,紅一塊白一塊,但是少年依舊如機械一般重複著現在的工作。
他是奴隸,脖子上的紅色項圈,就是最好的證明。
紅色項圈上寫著一行字,即:極北鎮衛家所有;項圈上掛著一把銀鎖,鎖上刻印著他的名字:雪牧。
奴隸有名無姓,姓氏,是奴隸主階級最起碼也得是平民百姓才能夠擁有的東西。
而紅色項圈和銀色掛鎖,則代表奴隸主有一定的財力,一般的奴隸項圈其實十分普通。給自己的奴隸裝上有價值的東西,是彰顯奴隸主身份的一種象征,大家都是這樣做的。
也就是,就在木屋旁邊的那做巨大的別墅區的主人,在這座鎮子上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極北鎮能夠給自己的奴隸佩戴銀製掛鎖和紅色項圈的奴隸主並不多。
但是很顯然,奴隸並不會因為自己佩戴著珍貴的項圈而能夠改善自身的條件——最多就是在外麵替主人辦事的時候,他們不會被其他除了主人以外的人淩辱而已。
雪牧從外麵拖來一根粗壯的樹幹,除去上麵的積雪,將樹幹分段,烘幹,最後再劈成兩半,這些事情少年早已經輕車熟路了。好在買下他的奴隸主還算有些人性,在他工作的這間木屋裏放置了火爐,用來烘幹潮濕的樹幹。要知道,在這暗無日終年積雪的極北鎮,沒有火爐,人們遲早被凍死。而奴隸主對奴隸擁有生殺大權,奴隸死了便死了,與畜牲無異。給一個奴隸少年放置火爐,已經是在奴隸中很好的待遇了。
“雪木頭,”這時,旁邊的別墅的門被打開,一個和雪牧差不多大的男孩探出頭來,,“聽父親過幾會有城市裏的客人來鎮上辦事,這幾你多砍一些柴禾,以備不時之需。”
“我知道了。”少年應答道,然後將柴禾捆好:“待會兒我會把砍好的送進來。”
“如此便好。”
男孩回身看了看,確認沒有人之後,便冒著大雪跑到雪牧那邊去,少年見了,連忙撐起旁邊的一把傘給男孩擋雪:“少公子這是做什麽?可別凍著了。”
男孩拍了拍身上的雪,不以為意,笑著:“你自己不也光著膀子麽?”
“我是奴隸,不一樣的。”
“奴隸不也是人麽,本質上和我們沒區別。”
男孩左瞧右瞧,然後從自己珍貴的暖裘裏拿出一塊用油紙袋包著的肉夾饃藏在火爐邊兒上,然後悄聲道:“待會兒晚上沒人的時候吃,自己在火爐邊兒熱乎一下就能吃了。”
“少公子,你若是被大公子二姐他們看到了,會被訓斥的。”少年眉頭微蹙道。
“那又怎麽樣,我高興,我願意。”
男孩笑了笑,:“父親早就知道此事,對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哥哥姐姐他們管不了我的。咱跟父親約好了,等以後我有能力賺到第一桶金,父親就會把你的賣身契和你項圈上掛鎖的鑰匙交給我,到時候我就解開你項圈上的鎖,讓你恢複自由身!”
雪牧微微一愣,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恢複自由身。
從他記事以來,他就在這木屋裏工作了,別墅裏的傭人告訴他這殘酷的現實,他現在已經安然接受這一切,不會有其他想法。
但是現在,他的主人竟然想為他恢複自由身?為什麽?而且,這所謂的第一桶金,可不是那麽好拿的,雖然雪牧不太清楚,但是多多少少也知道第一桶金的難處。
雪牧雖然一到晚都在木屋裏工作,但是好在旁邊別墅樓上就是主人們學習的地方,少公子的一些想法,他也知道,也偷偷摸摸學了一些東西,權當做枯燥工作時的一種消遣。在他思索片刻,最後鼓起勇氣問:“少公子,是不是想做出什麽改變?”
“沒錯,看你這木木愣愣的樣子,也知道一些東西嘛。”少公子輕輕地彈了一下雪牧的腦門。
“可是,你救得了我,救不了全下的奴隸人。”
少公子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事情,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的,我可看不慣大哥他們欺負奴隸的樣子,還有,你可不是一般的奴隸哦。好啦,我耽擱也挺久了,先回去了。”
看著少公子的背影,雪牧一時有些呆滯。
雪牧和其他奴隸接觸得並不多,除了來幫忙送飯的奴隸,實際上雪牧從來沒有和其他奴隸接觸過,哪怕是給他送飯的奴隸,雪牧也未曾和他過一句話。但是即便如此,雪牧也知道奴隸的地位有多低下,與豬狗牛羊這種畜牲等同。雖然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木屋,但是他肯定,把奴隸當人看待的,隻有這個公子。
無言,雪牧繼續拿起斧子,兩剩下的柴禾劈完。
少公子回到別墅之後,就偷偷摸摸跑到三樓衛家主的書房,不知道在翻找些什麽。
“鞅兒,我了多少次了,等你有能力拿到第一桶金的時候,我自然會把雪牧的賣身契和掛鎖鑰匙給你。”直到衛家主出現在書房,少公子才停止翻找。
很顯然,少公子已經是“慣犯”了,他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找到雪牧的賣身契和掛鎖鑰匙。
“這不尋思著應該藏在哪裏,最有可能的就是書房嘛,嘿嘿。”少公子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
而少公子每次進入書房翻找的後果,就是書房都會被他翻得底朝。
“該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著急成了不了大事。”衛家主繞過地上淩亂的書籍,坐在辦公椅上,道:“你也必須明白,這【第一桶金】不好拿。要知道……”
“父親!”
衛家主話才一半,一個約莫十四歲的少年闖進書房,道:“父親!我看到木屋那賤奴隸在偷吃肉夾饃!肯定是衛鞅送的!嗯?衛鞅你在啊……”
“進房門前記得敲門。”衛家主不緊不慢地。
“父親!你太寵著鞅兒了!”
少年見衛家主並沒有什麽表示,便,“鞅兒隔三差五就去給那賤狗送東西,這要讓其他人見了心裏會怎麽想,人再厲害也經不住流言蜚語啊!衛家的聲譽可能會因此受到影響的!”
“我看你就是看不慣我吧,六哥,上次在演武場敗給我,心裏還是不服氣吧,我給雪木頭送東西父親早就知道了,你老是揪著這一點向父親告狀,煩不煩。”少公子衛鞅直接了當地。
“你!衛鞅,你別太過分!我告訴你……”
“我過分?那你呢,動不動就耍脾氣,生氣就隨便叫來一個奴隸往死裏打,到底誰才過分?別忘了奴隸是父親的財產,你沒權利打死他們!你有本事衝我來啊,欺負奴隸才是孬種的行為!”
很明顯,六公子吵不過少公子衛鞅,隻要六公子開口一句,衛鞅能夠回他十句。
“好了,明兒鞅兒,之前我怎麽教你們的?”衛家主打斷他們的爭吵。
衛明衛鞅這才停下來,相互扭過頭,然後異口同聲道:“兄弟之間和睦相處,不爭吵不打架;兄弟之間相互幫助,要團結要友愛;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相互合作才能創造最大收益。”
“可是父親,親兄弟還明算賬呢。”衛鞅道。
“……”
衛家主喝了桌上的一口茶,:“好了,雪牧的事情就到此為止,鞅兒,你以後也別去得太頻繁,明兒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我知道了。”
“那沒什麽事的話你們就各玩各的吧,我還有點事情處理,還有,叫個女傭來收拾一下。”
“哦。”衛鞅應了一聲,轉身便離開了,但是衛明卻依舊停在原地。
“明兒,還有什麽事嗎。”
“父親,聽過幾日有大城市的客人要來?”衛明笑嘻嘻地問。
衛家主明白衛明為什麽問這件事情,便:“是帝都來的,如果你想把握機會的話,那服侍客人的事情就交給你來做吧。”
衛明想去大城市,衛家主是知道的,隻是衛家主一直不給機會,加上極北鎮交通不便,所以衛明一直沒能去外麵的城市看看。。
如今他也有十四歲,現在剛好也有這樣的機會,也不是不可以。要知道,他們的大哥才十二歲時,就獨自一人外出曆練,如今在鎮守極北邊疆。
聽到衛家主這番話,衛明自然開心的合不攏嘴,如果能去帝都的話,自然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