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情愫暗生
瀛國,京都——
??鐮川一聲令下,迎葬的隊伍立刻爆發出陣陣刺耳的金屬磨礪聲。
??再看那些深黑喪服的人們,無論男女快捷短語個個手持短刀,凶神惡煞般的湧向大羿的送葬團,轉瞬就將這僅六十幾人的小隊包圍得嚴實。
??胸腔裏翻滾不息的怒火再也無法壓製住,蠱笛當即獰麵,“噌”的拉出了長劍:
??“本王還怕你們劫了本王不成?!”
??就在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刻,一聲女人的呐喊憑空迸起老高,頓然止住了包圍圈裏的瘋狂:
??“都住手,此事交給我來處理!”
??又是個瀛國娘們?
??蠱笛皺了眉頭,拍了拍胯下駿馬的頸子,安撫它的同時循聲看去。
??包圍圈才現出個豁口,便有四人抬的小型木輿進入,停在鐮川的馬前。
??看那輿上香漆油木的裝潢以及四麵奢華不俗的瓔珞彩綢懸飾物,就知這架木輿的主人身份定是顯赫不凡。
??喧鬧的場麵立時安靜下來。
??鐮川眨了眨虎目,帶著明顯的不願表情,將馬頭調轉一度,麵向木輿口呼:
??“屬下辦事不利驚動了太後,內心愧疚萬分。”
??迎葬的百人麵麵相覷,紛紛收起明晃晃的武器,垂手低眉順目。
??木輿並不落地,任由下人抬得四平八穩。
??門扇緩緩拉開,逐的露出輿裏身穿黑禮服的女子全貌。
??她的年紀絕不超過三十歲,因是日常的保養極好,此刻未著片點胭脂水粉的一張鵝蛋臉上,膚色也為晶瑩剔透,小巧的五官有股子清媚動人的美感。
??這地位尊貴的女人並不像其他的瀛國女人那樣,將一頭烏亮的秀發盤成精美的發髻,而是垂在腦後,用素白的皮帶鬆鬆綁成個馬尾。
??這就是瀛國天皇淵雅氏的生母?
??蠱笛聽說過她的一些傳聞,不免向她打量兩眼,內心暗笑。
??想那瀛國的天皇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也難怪國家政權會被三個狼子野心的男人瓜分,連帶這位本應母憑子貴的太後人前人後也不得抬頭,地位真真兒的還不如一介家臣。
??就看眼下,臣子身故,一國的太後都要為其服喪穿孝,真是可憐又可笑啊!
??與蠱笛對視之間,淵雅太後好看的琉璃目中悄然劃過驚豔的流光。
??眼前高頭大馬上的男子五官絕俊如玉山上行,與他滿頭異於常人的霜雪白發相襯間並無絲毫的違和感,一副清矜寡冷的神情,越是拒人於千裏之外,越是引人遐思連連。
??察覺到女人停留在那銀發男子麵容上的目光久久不肯挪動半寸,幾許灼灼與專注被她粲然的明眸表露得無遮無攔,鐮川神色一沉,突然間幾聲清咳迸出咽喉,是種極度的不滿。
??女人身軀顫抖,一刻間回神,眼睫輕垂抿出個難為情的笑意。
??“非常感謝天朝的皇帝派遣使臣,不遠千裏將源倉將軍的棺槨送回他的家鄉來。剛才鐮川將軍眼見同僚身死,悲傷過度才致性情急躁。得罪之處,我身為天皇陛下的母親、淵博一族的太後,在這裏向天朝的王爺賠禮了。”
??語氣溫婉的說完,女人輿中跪坐的身子向前傾了傾,頷首權做行禮。
??鐮川見狀一抖馬韁趕上幾步,立在木輿一側急扯白臉的喊叫:
??“你太軟弱了,明明是他們為遮掩殺害瀛使的罪惡事實,在來的路上又殺死了其他的瀛使證人,你為何還要阻止我為源倉夫妻報仇?向仇人賠禮道歉,簡直是給天皇陛下丟臉!”
??淵雅太後側頭,搶在蠱笛發作前對鐮川低沉斥責:
??“住口,給我淵雅氏丟臉的人是你!天朝的皇親國戚親自護送使臣團入我瀛國,是你沒有主動出麵前往水門港迎接。
??現在人已到了京都,你在天皇的家門前和人家刀劍相向,才真是丟盡了天皇的臉麵!”
??鐮川似乎並不畏懼太後的威嚴,她的指責隻能加劇他的憤怒。
??他那醜陋的長臉乍紅乍白,五官挪移完全不成了樣子,手指木輿裏的女人大喊:
??“別忘了,源倉夫人也死在了路上,你現在的行為,就是在幫殺害夫人的凶手開脫!”
??“哈哈哈哈……”
??蠱笛驟然仰天大笑,宏音朗朗,好似晴空萬裏炸開的驚雷,鏗鏘落地之時暗含一分混元內力。
??除那十名喬裝侍衛的天衍門徒,大羿與瀛國在場的兩方人全都眉眼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蠱笛張揚恣意的笑聲仿佛化作一枚枚尖利的鋼針,生生從他們的一側耳鼓鑽入,橫貫腦仁又從另一側的耳道飛出。
??鐮刀所騎的白馬反應甚是激烈,它完全承受不住此等詭異的笑聲,耳朵不停的抖擻,幾個原地旋轉之後猛的揚起前蹄,差點就把囂張跋扈的男人摔下了馬背。
??好不容易製服了白馬,鐮川麵對眉眼促狹含笑的蠱笛,惱羞成怒的問:
??“你、你剛才在笑什麽!”
??蠱笛冷眸譏誚:
??“自然是笑你這荒唐可笑之人。”
??蠱笛語頓,暼了眼木輿裏的女人,目光兜向鐮川繼續:
??“在我天朝,太後乃龍母降世,就算是皇上也有對她禮讓有孝。身為臣子敢對太後大呼小叫的便是忤逆皇上,當受極刑。
??鐮川逐水,你不過就是淵雅氏的家臣似乎忘記了本分,竟敢當著天朝的使臣,當著屍骨未寒的同僚指責太後的不是,你的行為難道不夠荒唐?不夠給你們的天皇丟臉?”
??連連質問底氣十足,讓驕橫的將軍頓時啞口無言。
??木輿裏,優雅的女人兀自挺了挺身形,目光炙熱如火的投向馬上偉岸英俊的男子,一時間心頭無數漣漪迭動,又是感激又是欣賞,嘈嘈切切,淩亂莫名。
??被蠱笛兩道冰寒如鐵的眸光緊抵,鐮川遁覺喉頭一緊,恍是有人用利刃逼住了他的喉嚨般的,周身陷入無以名狀的恐懼深淵。
??安寂片刻,鐮川終於讓步了。
??他向蠱笛拱了拱手,語氣不乏恭順:
??“嗬嗬,王爺恕罪,剛剛全是一場誤會。是源倉氏與阪田秋私通在先,殘殺夫君在後,如今回到瀛國畏罪自殺也是罪有應得。是我急躁了,抱歉,抱歉。”
??蠱笛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畏罪自殺?更不可能。
??這跨海重洋的過來,一路上那娘們都被蠱笛的人看得很嚴。
??為防華南信暗中作梗,蠱笛甚至不讓那五十禁軍接近源倉夫人。
??昨夜山林裏遭劫,又是蠱笛親身經曆的事實,源倉夫人根本就是死於他殺。
??蠱笛本想當眾反駁鐮川的說法,可一轉念,此刻是在瀛人的地盤上,即便己方吃了大虧又能如何?
??莫如暫時忍住一時氣,先不拆穿對方,爭取全身而退。
??想到此處,蠱笛抱拳回禮,語氣明顯和緩了許多:
??“既然誤會解除,就請太後與將軍閣下將瀛使的棺槨收回,好生安葬,本王也可返回中土向皇上交差了。”
??鐮川揮手,迎葬隊伍裏走出十幾人,將兩具棺材和瀛使死屍搬回隊伍。
??斂去滿麵哀痛,淵雅太後一手按在胸前,冉冉眸色驅向蠱笛,溫聲試探著:
??“請問王爺,任務已了,王爺此行可有其他安排?”
??下一站,蠱笛準備去富嶽山為雲汐尋找解毒的雪蟾,可他不會把這計劃輕易的告訴別人。
??猛的被對方問起,蠱笛隻微微一笑:
??“並無其他安排。既然任務完成,本王與太後、將軍就此別過。”
??“等一下。”
??眼見男子欲要駁轉馬頭,木輿裏的女人迫不及待的喊住他,雪樣香腮飛起兩抹薄紅:
??“天色不早,就算你們今晚出得京城,想要尋到驛官投宿也是困難。
??請準我以淵雅氏太後的身份邀請王爺和您的人前往皇宮小住幾日,以報答對王爺信守天朝承諾,遠跨重洋將瀛使遺體送回的恩德。”
??“這就不必了。”
??蠱笛想也不想張口回絕,他才不想在這是非之地多留一刻。
??電光石火之間鐮川突然意識到什麽,緊盯蠱笛的瞳眸驀地擴張。
??“王爺推三阻四的莫非還在氣惱我的失禮?既如此,我願下馬跪在王爺腳下,就請王爺前往皇宮一敘吧。”
??說話間方才還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真的跳下馬來,兩步走到蠱笛的麵前,果斷跪在了地上。
??長臉低垂,悄然溢出詭譎無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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