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秀恩寵冠壓群芳
雲汐的話讓五個女人瞬間神色一驚,相互看過,良妃笑眯眯的起身,玉手輕按顧雲汐的肩頭:
“妹妹,你莫要聽信蔣婕妤亂出主意。她年紀輕輕的並不懂事,你快些坐下,我們姐妹接著說話。”
那邊蔣婕妤嫣紅的嘴角向下壓了壓,腰肢扭動抱怨起來:
“良妃姐姐慣會充作好人,明明是你對景陽宮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才邀我們大夥同來。偏偏雲姐姐又是誠懇待人的,如此為何不能與她實話實說?妹妹今日幫了你,你反來怪我。”
“哎,這、這……”
戲再演不下去了。
良妃一張被玫瑰蜜粉打得光滑細嫩尤似煮瘦蛋清的臉頓時通紅發燙,表情遮遮掩掩的轉麵看向雲汐。
兩人不約而同咧起嘴來,“嘿嘿”怪笑了好一陣子。
良妃握了雲汐的手,語無倫次道:
“雲妹妹…嗬嗬,雲妹妹,姐姐…實是閑來無事…這、這不是沒把你當外人兒嗎……”
雲汐笑得豔如桃李,聲音甕甕壓於舌尖下頭,唇瓣不動分毫的快速吐出一句:
“姐姐看得起嬪妾,嬪妾怎好意思叫姐姐失望而歸呀?”
“啊?哈哈…哈哈哈……”
良妃羞得一雙手腳不知該放在哪處,急急以娟帕掩了半張巧嘴,賣力大笑的容色顯得很是艱難,渾身上下汗出不止。
其他四個女人,便也學良妃的樣兒,“嘰嘰咯咯”低頭笑得花枝爛顫,以此應對尷尬不已的場麵。
種種的做作表情,簡直比放聲大哭還要難看。
看夠了那些令人作嘔的表顏,雲汐驟然斂笑,凜凜旋身大袖一揮,吩咐:
“東珠,去將後頭那幾組櫥櫃的寶貝都搬出來。”
東珠麵露一絲猶豫,但沒說什麽,頷首繞過十二扇闊描金嵌銀大屏風,往後殿去了。
桌前的五個女人立時安靜下來,確切的講,是被雲汐沉凜清冷的背影嚇住了。
雲汐忽又揚聲:
“知棋,你叫上小車子把北麵牆百寶格上的器物也搬下來。”
知棋久於後宮為婢,各種陣勢也是見識過的,情知自家主子今個兒是遇到麻煩了。
可主子主意已定,知棋也不敢違背她。
輕淺一聲“奴婢遵命”,便挑簾去外頭叫人了。
很快,小車子搬來矮凳,將紫檀木翠石鑲嵌醉八仙板畫置物櫃上的古玩器具,一樣一樣挪下交給知棋,由知棋運到八仙桌上。
恰在此刻東珠帶宮婢們折返,送來十幾個覆亮紅綢緞的長方托盤。
桌上擺不開,托盤隻能碼在地上。
知棋悄生察言觀色,急忙給小車子使個眼色。
小車子會意,從矮凳上跳下,不再挪東西了。
雲汐眸光悠悠一轉,由著知棋攙扶,腳踏碧石泥金雕西番蓮花的地磚繞到紅釉漆托盤那處,也不下腰去,提裙一腳伸出,直接用腳尖挑起一塊紅綢緞。
整盤的鎏金首飾,俱以繁瑣的點翠工藝。
各種金鑲玉寶石飛鳳穿花頂簪、鎏金纏絲點翠蜂蝶趕菊分心冠、珠翠鈿花團冠三大盤。
雲汐微笑,叉腰走去,很快就將十二塊蓋錦全部踢開。
赤金絞絲翡翠花葉手鐲兩盤,金累絲佛麵耳環、鏨刻三層八寶項鏈,各色彩寶戒指三盤。
五個女人目瞪口呆,全然被盤裏金子靡靡如流霞曲水的澄明光彩閃瞎了眼。
還有那些珠環步搖、通寶珠釵、簪子、玉佩、玳瑁蹙錦薄紗香檀折扇、暖玉描金團扇、外夷貢的胭脂香料、透明琉璃瓶裏盛的琥珀色香水、綾羅綢緞等等,應有盡有,五彩斑斕、玲瓏剔透得令人目不暇接。
那幾個女人驚得眸底放光,癡迷而貪婪,似乎已然忘了呼吸。
雲汐柔和的目光蕩過她們每人的臉,隻覺又好氣、又好笑。
回到八仙桌前,她定身笑道:
“姐姐們莫急,咱們先從這桌上的東西說起。來,這隻玉帆船你們有誰見過?”
眾妃傾身,向那油綠的帆船看過去。
帆船的個頭不算太大,僅有普通女子的小臂長短。
整張船雕工精湛,無論是船體每寸邊角花紋、桅杆鎖鏈還是船上林立的兩三人物的衣冠表情,每絲細節俱為嚴謹講究。
整張玉石毫無銜接縫隙,玉質通透溫潤,如膏似脂,幽幽好似流動的水,均勻而無半點雜色。
莞嬪好奇的再向玉船湊近半分,渾然便覺有股沁凜的寒意直衝麵門,麻麻的像是一塊堅硬的冰塊杵到臉皮上,剮得汗毛生疼。
她猛然直起身形,手撫幽冷的香腮,驚怔道:
“哎呦,這玉可真是新鮮哪,怎麽人肉還沒挨上去,就覺著好像被小刀割到一樣。”
雲汐眼角飛起,微微笑答:
“此乃渤庫特產的潤玉,冬暖夏涼。眼下還隻是春季,待到夏時,這隻玉船便會越發清涼,放在這殿裏麵能抵上兩三盆冰塊呢!”
說話間,亮銀靛藍掐金絲皇菊的護甲輕輕敲下船身,立時就有凝重沉遠的聲音,這也是渤庫潤玉有別於普通硝子玉的顯著區別。
趁五人還未全部回神,雲汐又捧起一枚足金渾圓穿心盒來。
那盒子巴掌大小,光滑的外壁上凹刻著龍鳳呈祥圖案。
良妃看過抿嘴輕笑,將頭低下一度,口吻偏酸:
“看來皇上真是要與妹妹百年好合啊,眼下這飛鳳紋圖的物件兒全跑進你宮裏來了。”
後宮之中,上到服裝配飾下到用具擺設,鳳圖非坤寧宮皇後不得用。
可雲汐,隻是三品的貴嬪。
她自然不會理睬良妃,繼續自顧自講解道:
“姐姐們,你們來看看這裏麵。”
打開盤龍金盒蓋,一泓琉璃光華遁然傾出盒子。
那裏麵,是滿滿一盒七彩鮫珠和碧綠貓眼石。
嫻妃驚眸冉冉,歎道:
“本宮這輩子頭次見到東海鮫珠,這可真是難得的好東西呢!”
雲汐揚了揚玉白的脖頸:
“這正是半年前東海進獻的一斛,彼時嬪妾還在永露寺中。是萬歲爺差人碾了多半斛珠子為嬪妾愈傷之用,剩下這點便摻了貓眼石拿給嬪妾當玩意兒玩了。”
當玩意?
五人麵麵相覷,誰也不再說話。
先不論一粒瑩綠的貓眼石價值半座城池,就說這東海鮫珠,宮裏能有幾人真正見過?
那麽溜圓的七彩琉璃珠碾碎了給她洗身子還不行,剩下的幾十粒,在她眼中就是玩意兒?
這口氣,未免太大了些!
這十幾歲的女子能夠如此講話,可見是皇上太過寵她,才會把人慣成這樣。
五人快要被氣死、被醋淹死了,但也隻能心裏忍著,卻不敢把火氣帶到臉上來。
雲汐暗自好笑。
她對這幾人的來意心知肚明,既然想要打探她在帝君跟前得寵的程度,索性自己可勁表演就對了,盡可能的誇大事實氣死她們。
橫豎過後,她們誰都不敢去找華南信問個清楚。
雲汐放下穿心金盒子,又抄起一尊長頸金壺,笑道:
“這個呢叫做銘杏葉金酒壺,那邊那個是西洋琺琅菊花壇……啊,還有這個,柔佛國的銀錫首飾盒。”
齊美人瞥那蛋圓首飾盒一眼,唇瓣翹起,不甚滿意:
“別的寶貝倒是少見,要說這柔佛國本就多錫礦,錫製品也非新鮮物。那國進宮的銀錫首飾盒嬪妾宮裏也有一個,也是萬歲爺賞賜的,嬪妾拿它放置胭脂香了。”
雲汐將盒子放到她手裏,澹澹道:
“這個與你的定是不同,不信你打開來看看。”
齊美人哂笑,剛打開蓋子,一陣曲樂突的響起,清脆悅耳之聲卻嚇了女人一大跳。
她“媽呀”一聲甩了盒子,手撫發緊的胸口,呼吸急促:
“天啊,這盒子……自己會唱歌!”
知棋臉色暗沉,走過去拾起盒子,用袖口認真的擦擦,蹙眉道:
“小主仔細些,這是皇上的賞賜,虧是扔在了軟毯上,這要是摔在硬磚麵上,磕凹了哪處可怎麽得了?”
齊美人麵色一紅,低眉沒說什麽。
良妃一雙炯目有意無意的看向莞嬪,對方則不動聲色的頷首,像是回應。
再抬頭時,莞嬪滿臉堆笑,托起那龍鳳呈祥的穿心金盒子,大咧咧問道:
“雲姐姐,橫豎萬歲爺對你極好,日後你還會有更多賞賜,今日就將這盒鮫珠贈予妹妹我吧?你方才不是說了,好東西要和我們姐妹分享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