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冷麵督主請低調> 第十五章 偷來的日子

第十五章 偷來的日子

  東洲大酒樓——


  兩隻冰裂紋白瓷大海裏散出的辛香鮮美氣息,很快充滿了整間夥房。


  焦掌櫃受這味道的誘惑,身子前傾,直勾勾的盯著那兩盞美味佳肴,眸底現出迷炫的光彩。


  他重重咽一下口水,目不斜視的連聲稱讚:


  “好東西、好東西啊……這兩道菜不為重複,當然不為重複。”


  他身邊一個廚子神色驚詫,兩指不停搔弄著下巴,口氣仍有懷疑:


  “我為掌勺廚師十年,可從未見過這種不循常理的炒菜方法。合著說隨意抓幾把食材下鍋,加勺涮鍋底料再扒拉扒拉,就是一道菜了?”


  另一廚子點頭附和:


  “是啊,咱們也曾在中原的鬆鶴居做過三年。煎炸、糖醋、紅燒鮮魚過手不下數千道,也沒見過她那種煎不煎、燉不燉的四不像做法。”


  焦掌櫃聽到周遭有議論之聲,如長氣勢似的直了腰杆,眸光狡黠一蕩:

  “敢問娘子,這兩道菜品各是什麽名字。”


  顧雲汐輕鬆應對,眸中無一絲波瀾:

  “自家獨創,十香炒鍋、香鮮烤魚。此時多說也是無用,這兩道菜究竟如何,總還要食客們說過才算。”


  “來人,將這兩道菜送往前堂,告知客人們是本酒樓新上的菜係,請大夥免費品嚐,給出些評價來。”


  兩個夥計端菜趕往前堂去了。


  不多時,他們步伐紊亂的跑回,臉上是些遮飾不住的驚豔喜色。


  “掌櫃的,有幾桌客人品過花娘子的菜,皆是讚不絕口。眼見著那兩大海東西瓜分一空,沒吃到的客人鬧著要點,場麵如同娘子售賣湯料那日,咱們完全控製不住啊。”


  焦掌櫃有些反不過神來,愣愣問:


  “真的?”


  另一夥計急問:


  “兩道新菜如何定價,掌櫃的快拿主意。”


  “這……”


  事出突然,焦掌櫃兩手攤開顫顫,片刻怔忡著拿捏不定。


  雲汐輕輕一笑,提示:


  “剛剛那兩鍋時蔬都是我隨意選取的,點菜時可由夥計問清客人配何種食材,根據全素、全葷或者半葷半素靈活定價。”


  焦掌櫃瞬間如醍醐灌頂,擊掌道:


  “好主意,隻要不低於本錢,一道菜掙銀多少完全取決於食材種類。花娘子高見!”


  言語之間多了幾重敬意,焦掌櫃舉手:

  “官人、娘子,二位還請雅閣議事。”


  這次回到雅閣帶著十足的自信,夫妻兩個心安理得的享用著焦掌櫃親自奉上的香茶。


  閑話之間,帶著一絲好奇心理,焦掌櫃問起:

  “花娘子,適才焦某見你輾案時刀法嫻熟,想必也是一位高廚,敢問娘子師從哪位大師啊?”


  “……”雲汐微垂眼簾,眸光凝聚,現出一分遲疑。


  冷青堂的嘴角蓄起幽微的笑意,他的想法不多,隻想盡快談好價錢,帶娘子回去,便開口替她答道:

  “掌櫃的,你這話算是問到根本了。我家娘子這手功夫也是家傳,其母曾在大羿皇宮禦膳房裏奉值,隨便出手捏一道點心就要沾個‘禦’字。”


  “哎……”


  雲汐驟然內心攪起一波一波的難安,無限冷意寒涼猶如剛剛那兩隻白瓷大海外壁的冰裂,迅速蔓延至周身四肢百骸。


  她唇瓣輕顫而啟,想要阻止冷青堂繼續說下去。


  然他的話已出口,徹底沒了再截斷的意義。


  焦掌櫃一對瞳仁裏光輝大盛,好像漫天黑夜裏炸開一朵朵璀璨的花火。


  重頭打量顧雲汐,他連連拱手作揖道:


  “哎呦,失敬失敬,都是焦某眼拙才未能識得娘子這尊金佛。”


  見他瞬息萬變的表情,冷青堂隻覺好笑。


  光潤的指腹輕撫茶杯的邊沿,表情寧靜如深水般波瀾不驚:

  “掌櫃的,我花家雖算不上是名門望族,因是有人在宮裏頭當過值,總也有些個見識和脾氣。邊界一帶嘛當屬您的東洲酒樓數一數二,店大自然就有做大事的氣魄。與您合作,我們放心。


  可若是您覺得我們給出的湯料價格不實,也沒有關係,我們絕不會強人所難。


  這七百五十包湯料我們夫妻二人即刻帶走,不妨再到別家看看。在下相信,憑我花家的背景和獨門秘方,帶有‘禦’字的菜品,成本會抵不過五兩銀子。”


  邊界屬於三不管的地帶,但凡有商品加上個“皇家”或者“禦用”的標簽,價格都會成倍上翻。


  隻要不出大亂子,還有就是供奉上足,駐邊的衙門也懶得去管理這些帶有皇簽的商品。


  這道理冷青堂清楚,姓焦的久混邊界,自然也是清楚。


  “哎,別別別!”


  眼見冷青堂起身,焦掌櫃身子急忙搶到八仙桌前,曲身展臂護住那滿難一桌的湯料,揚麵對嬉笑起來,半為賠罪:

  “一切隻怨焦某糊塗,二位貴客稍安勿躁,鄙人這就去賬房上支銀票。”


  接下來進展順利,無非是一手交錢的事了。


  一摞銀票共計五千兩,除了付這半月的湯料以外,剩下一千二百多兩,便是預支另外半月湯料的定金。


  臨告辭前,焦掌櫃向她二人問起下次接貨的地點。


  雲汐卻當即改口,仍堅持由她這方主動登門,按時為酒樓送料。


  離開酒樓以後,顧雲汐與冷青堂兩人在邊界以北的小鎮上租了間民舍。


  其空間並不算大,隻有一層房屋,倒是庭院方正整潔。


  院中一棵石榴樹,一棵梅子樹,都是雲汐所愛。


  這鎮子距商業街路途不遠,方便今後為東洲酒樓供貨所用。


  守著最大的貿易聚集地,各種食材采買起來也是一站齊全。


  房東是個徐娘半老的女人,慈眉善目,看穿著與談吐也為中原人氏。


  初見這男女租戶,她那精利的眼神不停在他二人身上打轉,容色透出些怪異與疑惑。


  觀兩夫妻的麵貌,男的少說也至克近之年,而女的多說又不到二十,年齡懸殊似乎有些大了些。


  就是這個小插曲讓冷青堂足足慪了半晌。


  若非雲汐喜歡這裏,他才不會爽快到一次性付了五年的租金。


  過日子的家夥什兒眼下還在閣樓,需要回去收拾,再騰出兩天時間徹底搬過來。


  回到萍山天已大黑,冷青堂感念嬌妻奔波勞累了一天,叫她上樓休息,自己則做了些簡單的晚飯,與雲汐吃過,又到院中喂馬。


  雲汐獨自留在房裏,如何能夠安穩入睡?

  她最怕一但閉眼,就會陷入那一場場無盡無休的血腥夢境。


  懨懨推開五彩琉璃格半拱窗扇,低迷的眸色穿透輕紗月光,遠遠就望到馬棚前麵豐神俊朗的男子。


  他向廄裏投喂過草料,一壁看馬兒咀嚼得香,一壁疼愛的輕輕拍打馬頭,嘴裏低低嗚嗚的不知對它們訴說著什麽,銀皎月光下那五官線條深邃清晰的臉上,笑靨愉悅而滿足的綻開來。


  看樣子,他尤為安於現有的生活。


  作為妻子,能夠被夫君嗬護疼寵,與夫君舉案齊眉,雲汐也會感覺幸福。


  可是,自那夜被夢魘困擾之後,她的內心便無端多出一絲緊張不安。


  這般美滿而安穩的每一天、每一寸光陰,就像是偷來的。


  如今,她唯一的期盼就在陸淺歌那裏。


  她祈禱他能夠完成她的托付,將那兩件事辦妥。


  盥洗後,冷青堂回到寢閣。


  推門就見雲汐坐在床邊,靜靜注視角桌上澄明彈跳的燭火。


  她那對好看的眸子裏似乎盤旋著一抹輕霧,氤氳難消。


  冷青堂輕輕坐到嬌妻身邊,一手溫柔的環著她的肩,沉定之中帶著幾分關切的焦灼:

  “娘子,你怎麽了?”


  敏感如他,早已察覺到這些天裏她的情緒波動,絕非勞累那般簡單。


  雲汐緩緩的抬頭,認真的看著他的每寸眉眼五官,星眸裏閃過迷離恍惚的神色。


  要怎麽同他講呢?


  僅是自己做了恐怖的夢,從此遁入無盡的驚憂與懷疑之中。


  鬼神怪力之事本就無根可溯,既如此自己驚憂便罷了,又何必拉上他,害他從生活的美幻與安逸之中跳脫出來呢?


  “娘子,你是不是怪我今日在東洲酒樓裏話說得有些多了?”


  他長密的眼睫垂下專注的看著她,眼底的神情絲絲嫋嫋,光影駘蕩。


  瞬間心湖的漣漪更為淩亂,她低頭,躲避夫君長情的凝視。


  他說的是,也不完全是。


  正因為那幾場夢境帶給的恐慌不安,她才會變得事事小心謹慎,甚至神經兮兮,隻想不被他人知道她與夫君的過去,盡量不要被麻煩找上門來。


  雲汐身子傾倒,靠在自家夫君暖暖的胸懷前,語氣輕婉帶著些微的憂愁:


  “我並非不高興,隻是才離開大羿不久,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們的從前。夫君,我們還需萬事小心。”


  冷青堂眸色一凝,側頭枕上她的腦頂,身子輕晃著在燈下柔聲細語的哄勸:


  “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以後再不會了。”


  他的順從、他的遷就讓雲汐心頭一暖,眸中濕熱酸楚,忙扯住他的臂膀,又將臉向他的懷中靠了一靠。


  這夜,他擁她入睡,堅實的手臂始終覆在她的身上,像是有力而堅挺的護盾牢固守著她,為她擋開世間的一切風雨和坎坷。


  她就依偎在夫君的懷抱裏沉沉闔眼,任院中初冬的寒風呼嘯,驅走深秋的蕭索。


  長夜幽幽,她的夢境世界依然安寧甜美,鳥語花香。


  ……


  正如陸淺歌曾說過的,西夷的冬天遠比大羿來得要早些。


  今日的他獨自騎馬而來,一身烏丹王室貴胄的華服,那月白錦緞上陽繡的草葉螺紋在晨曦下閃動出熠熠的粼光。


  冷青堂看到隻他一人前來,容現詫異,問一聲:

  “季豔呢?”


  “哦……婚期將至,她留在王宮裏不怎麽出來了。”


  陸淺歌紫眸閃轉,像是敷衍著回答道。


  冷青堂倒沒太在意。


  原是擔心這年輕的兩人總是一邊形影不離又一邊拌嘴,別是鬧了別扭才好。


  如今聽到陸淺歌的解釋,也覺有理。


  雲汐走到廊下,容色隱現一絲慌張。


  陸淺歌倒還鎮定,如水流曄的清澈眸光越過冷青堂落到顧雲汐的臉上,淡然的聲色帶有某種暗示:

  “舅母,不知您與邊界上的生意進展如何。今日外甥登門,便是看看您與舅父可還有什麽需要?”


  雲汐會意,微微點頭,知此番是托他的兩事有了進展,一顆心不覺喜憂參半的,無可抑控。


  努力穩了穩情緒,她對陸淺歌擠出一個僵硬的笑臉:


  “你來得正巧,那筆生意成了,我這裏還要采辦大量香料和牛油才可。”


  “確是巧,外甥套了馬車過來,莫若這就與舅母同去采買物資。”


  “你們現下要出門?”


  冷青堂皺眉疑惑,廊下轉身:


  “等我片刻,我換件方便點的衣服與你們同去。”


  “不必了,”雲汐突然攔了他,握了握他的手,溫婉笑顏仿佛隔著層煙紗,使人看不通透:

  “這裏還有些香料未能研磨出來,就請夫君幫我一幫吧。我與華兒出門,頂多半日就回。”


  冷青堂無奈的轉頭,看到廊下木桌上的碟碟罐罐,也知雲汐這些天的工作量不小,便含笑點頭同意。


  嬌妻離開後的庭院似乎變得異常空曠,使冷青堂百無聊賴,不甚自在。


  石杵研磨香料,發出“嚓嚓”的聲響,像是車輪在細細的沙礫上輾轉碾壓,重複著一遍又一遍的機械動作。


  一陣扣門聲響得突兀,冷青堂仰頭張望,笑著放下手裏的工具。


  “忘記帶什麽東西了吧?”


  他長聲問詢,起身去開門。


  外麵的人是華南季豔,麵色蒼白淒楚,兩眼紅紅,分明是受了什麽委屈。


  見冷青堂來,她那副幽怨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深入庭院,吞吞吐吐的問道:

  “舅、舅父……阿戔在不在裏麵?”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