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麒麟毒煙,困獸之鬥
顧雲汐幽幽睜眼,耳畔驚恐的哭叫聲聲不斷。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啊……嗚嗚……”
是宸王!
身心一震,顧雲汐挺身而起。
床下躺著蘭心,麵色灰白,嘴角一絲鮮血已經凝固,渾身紋絲不動沒有半分生氣。
宸王坐在一旁,捂臉哭得潰不成軍。
“蘭心!”
顧雲汐心頭大駭,繡花鞋都來不及蹬起就赤足跳到地上,趴到蘭心的身旁。
“蘭心,你怎麽了?蘭心——”
五指觸到的,是具冰涼微僵硬的身軀。
腦子“嗡”了一聲,顧雲汐身子發軟坐到地上,眼淚從直怔怔的眸中滾落下去。
蘭心,死了!
為什麽?
自己躺下以前,這姑娘還是歡蹦亂跳的一個人,美滋滋隨著大夥去前廳吃酒宴。
怎麽會一覺醒來,她、她竟然就……
顧雲汐木木扭頭,麵對宸王淚如雨下一刻,猛的緊抓他的肩頭劇烈搖晃起來:
“你說、你說!在我睡去的時候發生了何事?蘭心、蘭心怎麽會、怎麽會!”
“嗚嗚……我怕,小姐姐我好怕啊——”
宸王經女孩這麽折騰著,頓的哭得更為凶烈,一頭紮進她的懷裏,似乎受了某種刺激,身子抖得厲害:
“鬼、有鬼…方才鬼衝進房裏來殺了蘭心姐姐,是他、就是他,是他殺了蘭心小姐姐……嗚嗚……”
鬼?
顧雲汐總算明白過來,咬牙切齒望向窗扇。
果然,那處大敞遙開,從屋裏能夠直直看到院外。
顧雲汐沉沉闔眼,清淚簌簌而落。
“殿下,那人…是不是戴著麵具……”
對麵的男子用力點頭,滿麵驚恐,戰戰兢兢答道:
“是、是他…就是在禦花園裏咬我傷的那隻鬼!”
“嗚嗚,蘭心……”
顧雲汐顫抖著匍匐到冰冷的屍身旁,再次放聲痛哭。
她還惦念著自己剛入宮的那會兒子的事,現下好不容易尋到蘭心,人剛進東廠沒幾天便落得橫死的下場。她真不知日後見到樊林,該如何向他交代。
悲傷的另一麵是仇恨,漫天的仇恨!
她預測的不錯,自己前腳換回了容貌,那歹毒的麵具人後腳就追到了東廠。
一出手殺死了蘭心、她的摯交好友的目的,隻為對她發出警告。
他同樣仇恨著她,恨她的背叛!
男女混雜的哭聲引來了小慎夫妻。
原是前邊酒席吃得差不多了還不見顧雲汐的影兒,兩人過來喊她。
那哭天搶地的喊叫讓兩口子推門進院就知大事不好,拔腿直奔顧雲汐屋裏。
隨即,前廳的人也被召過來。
經過檢驗,蘭心是被內力震斷全身筋脈身亡的。
這樣的結論使顧雲汐更加堅信,隱山的麵具人真的回來找她了。
顧雲瑤心神不寧,緊抱著妹妹不肯撒手,雙腮垂淚道:
“雲汐,你還是隨本宮進宮躲些時日吧。就算那人武功再高,眼下人單勢孤的總不能闖進宮裏去,聽話。”
顧雲汐倔強的抹了抹臉,眸色遁厲:
“不行,我不能再給姐姐添麻煩了。他來找我除了複仇,該是為另外一樣東西。”
水泠泠的目光轉向程萬禮,對方眉色動動,了然的點點頭:
“放心,我會派人看好它。”
顧雲汐與程萬禮之間心照不宣的東西,乃是那把可作暗器的翡翠笛。
彼時,東廠從吳庸口中問出了那笛子的秘密,原來此乃打開昆篁地宮機關的密鑰。
冷青堂明白它的珍貴,隨即便交專門地方看管了起來。
事關重大,此刻璟孝皇帝的兩個子女都在現場,顧雲汐和千戶大人不方便明著提及罷了。
吸了吸鼻子,顧雲汐垂頭歎氣:
“眼下蘭心在東廠被害且為我而死,是我沒用,對不住樊大哥……”
程萬禮安慰道:
“哎,這事你別煩心了,我會安排人將那姑娘好好下葬,樊林那頭由我親自去打點。”
因為一場飛來橫禍,歡慶酒宴不歡而散。
程萬禮吩咐東廠內外、京城各處加強戒備,之後又派幾撥番子便裝出動,將裕妃、四公主幾人安全護送回宮。醫聖澹台家裏裏外外,也派人暗中保護起來。
江淮安望著宸王華南信離開的背影,眉梢之間攏起困惑的褶皺。
“你怎麽了?”
程萬禮發現有異,問了句。
江淮安緩緩搖頭,探究的目光仍滯留在年輕男子消失的方向,喃喃之聲似是自語:
“怪了…若說那歹人記恨著雲姑娘,為何隻對她的侍婢下手,唯獨放了宸王一馬?”
……
冷青堂率領錦衣衛入滇雲十三日,與大羿中部、西北兩軍人馬順利回合。
之後與渤庫大軍對戰,經曆大小二十幾番激烈交鋒,大羿軍隊終於突破雲南邊疆一路向南猛殺,成功奪回了渤庫界內原已劃入大羿版圖的城池兩座。
渤庫軍隊節節後退輾轉進入雪德城,大羿的兵馬則在城外三十裏安營。
兵士休整期間,冷青堂與軍中幾位統帥、將領們圍在營帳沙盤前,認真研究著幾種作戰方案。
渤庫自古就是絲綢之路的重要關塞,早在千百年前,便有金毛碧眼的夷人馬幫往複穿梭,沿途販賣絲綢、茶葉和各色玉石。
這日天氣獨好,蒼穹澄碧如洗,高原上熱風幹燥,比起中土氣候總是撲麵炙人。
渤庫大軍前來約戰。
兩軍陣前鼓聲擂起,四方雲動。
大羿前翼陣型帶隊的是西北、中路軍兩位驃騎將軍。
中翼,冷青堂一身鎧甲於軍前策馬,鳳目冷睨遠處的渤庫方陣。
他的兩側,分別是東廠四擋頭、七擋頭和錦衣衛總旗。
此番對陣,渤庫軍新出一員猛將身形魁碩膚色靛青,手中一杆大戟接連斬掉西北軍三員大將。
中部青斛陣營派出丁烈迎敵。
丁烈手持長槍,縱馬衝到陣前。
立時鼓聲驚天,吞沒了兵刃相接的聲響。
沙場周遭烽煙滾滾遮擋了烈日,湧動的空氣到處充斥著金屬摩擦的刺鼻味道。
突然慘叫聲聲淒厲,敵軍將領被丁烈一槍刺穿胸甲,紅光四濺血氣噴張。
“好!”
冷青堂在後方看得清楚,鳳目之中閃過冷峭的光芒,抬手喝道:
“擊鼓!”
渤庫的猛將自然不甘示弱,忍痛揮舞大戟招招狠辣。丁傑抖擻銀槍揮灑自如,式式淩厲。
雙方交戰百餘回合,丁傑被對方一
戟挑斷馬蹬,栽於馬下。
敵軍將領意欲取其首級,一馬飛奔而至,刀光凜冽撕麵。
見勢不妙青斛陣營走馬換將,就在肖華提刀趕來之時,丁傑的馬匹受驚扯開四蹄。
丁傑另一隻腳來不及拖開馬蹬,被發瘋的馬兒拖回本營,也算撿回半條命來。
陣前大戟對大刀鬥得難解難分,二馬換位的刹那間,渤庫將領被肖華斬殺。
肖華彎腰,手起刀落砍下對方的人頭。
大羿軍隊鼓聲越演越烈,士兵頻頻揮舞旌旗,士氣大振。
渤庫大軍主帥氣得“哇哇”怪叫,一聲令下,千軍萬馬齊向大羿陣營殺來。
兩軍對戰,殘酷的肉搏正式展開。冷青堂策馬注視廝殺不斷的戰場,眸中閃出詭異猩紅的光芒。
渤庫鐵騎訓練有素,對比來自中原的軍隊,他們明顯更加適應高原的氣候與環境。
大羿軍隊從開拔至今多次作戰,精力已有虧損,近戰長久未免吃虧,久而久之便顯出了落敗之勢。
西北軍驃騎將軍衛曌見狀,於馬背上拱手請示:
“冷督主,此戰不宜久耗,鳴金收兵吧。”
冷青堂眸光幽寒,麵色一沉:
“將軍這就要認輸不成?如今箭在弦上,回不了頭了,今日務必拿下雪德誠。文龍!”
“屬下在!”
錦衣衛總旗劉文龍頷首抱拳。
“傳令,錦衣衛出動、將台陣!”
“遵命!”
劉文龍手持蟠龍牙旗轉身上馬,將旗子揮出一個半弧,擴聲高喊:
“錦衣衛準備,聽我指揮,將台九陣——”
“錦衣衛準備,將台九陣!”
錦衣衛準備——”
激昂的喊聲不斷傳遞下去。
劉文龍將牙旗高高舉起,複而高喊:
“衝啊——”
一騎當先,身後無數紅衣銅甲的侍衛跟隨,齊刷刷的抽出繡春刀,震天的摩擦聲起,帶起陣營之上銀芒爍動。
刹那,錦衣衛衝入戰場的最中心,跟隨大旗指揮變化出不同陣型。
渤庫的士兵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等奇怪的軍陣,漸漸的他們被分裂為兩個包圍圈,接著兩個變為四個,四個分割得更多。
先前的大片混戰已被分化成諸多小規模作戰,一個錦衣衛陣營便困住幾十至上百敵軍。
大羿士兵本已疲倦,現下看到勝利的希望,也都恢複了精神與鬥誌,與錦衣衛共同對敵。
錦衣衛與東廠番衛同屬冷青堂管理,番衛熟知的“將台九回陣”,錦衣衛自然也有多次操練。
渤庫軍主帥騎在高頭大馬上看得清楚,每處包圍圈中的嚎叫都是慘絕人寰。
渤庫士兵不斷倒下,血染黃沙碾作泥。
主帥終於坐不住鎮了,猛的舉手示意。
後方擊起響鼓,大軍聽到開始瘋狂後撤如同喪家之犬。
冷青堂舉起長劍:“衝——”
大羿軍緊追不舍,他們要趁熱打鐵,勢必在今日奪下第三座城池。
眼看敵軍就快殺到雪德城下,天空
突然浮雲遮日。
陣陣五色煙霧飄散過來,逆風向著大羿軍陣前翼緩緩彌漫。
“煙霧有毒!”
不知是誰喊了聲,士兵們即刻一層層倒下去,如同退潮般的倒地不支。
方隊陣型大亂。
中、後翼軍紛紛猛跑後撤,來不及跑掉的士兵伏倒城下,或嘔吐不止,或手捂腹部痛苦哀嚎。
“有毒煙,撤退!”
“大軍後退——”
“撤、快!”
此次大羿軍隊落敗退守本營。
有些身中毒煙、被幸運搶救回來的士兵正躺在營帳中,個個臉色紫青,就地翻滾,喊聲不斷。
幾位軍醫輪番看過,隻知他們中毒,卻不知該開據哪種克製毒物的藥方。
冷青堂親臨現場看過傷兵,心中免不了著急上火。
戰爭期間邊界百姓早已轉移,一時半刻也難尋到知情人問過。
正是犯難之際有人進營稟報,埌軍四萬已趕到駐地,首領埌木查此刻急於麵見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