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犯了寒芙藥癮
麵具人飛身躥上皇宮某殿宇的最高處,向下俯看,就見梧桐苑裏人頭緊簇,全都是東廠的番衛與受宮的禁軍、內官。
麵具下的嘴唇疏揚,他笑意清冷的自語:
“哼,真是一群廢物。”
……
梧桐苑——
東廠一番擋頭艾青與麵具人在銀水河岸邊交手之後,一方麵派人去通報河對岸的督主,一方麵派手下繼續追蹤受傷的對手。
冷青堂收到消息,與眾屬下回合,根據沿途與皇宮外苑高牆上的血跡的線索,最終尋進了皇宮。
冷青堂急領手下入宮搜查,卻不敢太過聲張,對外隻說是司禮監失竊。
番衛、內官們分頭行動,未及一個時辰,有人就按照宮道上瀝瀝拉拉的血跡摸到了梧桐苑中,恰恰發現了手掌受傷的宸王殿下華南信。
艾青趕進正殿時,眼見嬤嬤一壁哄著為宸王包手,一壁問他傷口是哪裏弄上的。
很顯然,一向清幽少無人的梧桐苑裏在大夜裏突然闖進了眾多的東廠番衛和司禮監內官,嬤嬤自知這傻子定是又在外麵闖禍了。
艾青緊鎖眉頭,在一旁瞅著嬤嬤忙碌,臉色不覺暗沉下去,左拳猛砸右掌心,苦歎了一聲:
“哎!咱們苦追多時,又被那人給耍了。”
“莫急,咱們再找線索便是。”
人群分開,冷青堂邊說邊走過來。
“督主。”
艾青見禮,冷青堂擺手道:
“剛剛本督帶人看過了,發現禦花園假山那裏的血跡有段重疊太過可疑,還在那處找到一樣東西……”
這時一暗衛上前,雙手托一隻染血的弩箭。
艾青接過,眸光立時灼亮起來:
“沒錯,是一番傷了他的武器,如此說來……”
他登時明白了什麽,愕然抬頭看向督主。
既然那家夥身中弩箭跑到進禦花園裏拔箭療傷,之後又如何還會有血流出?
冷青堂點頭:
“宸王很可能是被那人故意刺傷,以血跡擾亂我們的視線,本督過去問問便知。”
冷青堂幾步走到宸王麵前,見他坐在椅上還在邊哭邊喊手疼,便躬身眯眼微笑,和聲細語的哄:
“宸王殿下要乖些哦,上回我便告訴過你,千萬不可跑出梧桐苑去。今晚你又到哪處玩了,把小手弄成了這樣?”
宸王止住悲聲,吸了吸鼻子,隨後又將嘴巴一撇:
“我不告訴你,偏不告訴你。”
冷青堂笑得極好看,一臉神秘的樣子低聲說道:
“你告訴我,我帶你去司膳房拿好吃的。”
宸王聽了,兩手拉住冷青堂的長袍不停的吵鬧:
“好吃的、好吃的,給我好吃的……”
“那你先告訴我,你的手是如何傷的?”
“被花園裏的一棵樹紮了。”
宸王毫不猶豫的說出“真相”,接著又是一陣委屈,“哇哇”大哭起來。
冷青堂眸色一怔,隻道:
“好了、好了、咱不怕,宸王最是勇敢,過會兒聽話睡覺,明天小手就不疼了。”
他輕拍宸王的後背,和顏哄勸間攏眉側目,揣度的眸光伸向正殿外的宮苑深處。
該不該相信華南信的話呢?
在禦花園的假山群附近,恰有幾株樹枝上長滿尖刺的枳實。
想來宸王貪玩,加之梧桐苑的宮人疏於看管,天黑時分還叫他隨處亂跑。
保不齊他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枳實,手上才被紮個窟窿,這種推斷本也合情合理。
轉念細忖,宸王是個傻子,斷然不懂得受人脅迫。若真被那可惡的麵具人所傷,此時怕是早就嚇得不輕,哪還顧得吵吵吃點心?
可他弄傷了手,偏又是在這時候……
總而言之,今夜東廠又是空手而歸。想想,冷青堂不免心生喪氣。
他懨懨的吩咐司禮監一內官,讓他帶著宸王先去太醫院找太醫看傷口,爾後再去司膳房挑些點心吃。
隨後揮手收隊,冷青堂與一群人向殿外走去。
他們誰都沒有留意到,椅上的宸王默默低垂著頭,鼻翼以上的五官湮沒在幽幽的暗影裏,暴露在橙暖燭光下的嘴唇此刻輕微翹起來,像是一抹笑意狡猾的弧度。
——
離開禦花園後,顧雲汐就很小心的一路躲避著東廠與禁軍的隊伍,匆匆趕回了儲秀宮。
蘭心正在耳房裏焦灼的走溜,聽到動靜回身向門口看,就見顧雲汐開門溜了進來。
“天啊,你跑去哪裏了?我都回來大半天了也不見你的人影!”
蘭心滿心激動,過來一把摟住顧雲汐,嘮嘮叨叨:
“宮裏失竊了,你再不回來儲秀宮可要上鑰了,把我急壞了。咦,你、你身上怎麽了?”
房裏燭火劈啵,迸落的細碎瑟瑟的光華照出顧雲汐滿是泥汙的衣裙,以及落魄的容色。
“天啊!你這是怎麽了?”
蘭心將顧雲汐從頭到腳仔細看過,發現她那衣衫鬆散,憤然驚叫:
“你、你莫不是被壞人打劫了吧!告訴我是誰幹的,我讓樊大哥替你打回來!”
顧雲汐萋笑搖頭,眼底瀅瀅,像霧又像是水。
她邁著沉重步伐向自己的床鋪走去。才剛兩步,五內異樣猶如炸開,整個人接著便軟在了地上。
“暮雪?暮雪你怎麽了!”
蘭心傻了一刻,便一頭撲過去。
她並不知顧雲汐犯了寒芙散的藥癮,見她渾身抽搐,五官獰然,還以為是某種暗病犯了,不禁急得通身是汗。
“暮雪你等著,我去找醫官來。”
蘭心臉色蒼白正要起身,顧雲汐顫巍巍的叫住她,強忍著周身上下難抑的疼痛,噓噓虛脫道:
“快……我的藥……在床頭木箱裏……幫我……”
蘭心二話不說直奔顧雲汐的床頭,一陣翻箱倒櫃,在一摞衣服下麵隻看到一個精致的胭脂盒。
蘭心瞬間流淚,急得跺腳:
“暮雪,怎麽辦?我沒找到你說的藥瓶啊!”
“那個胭脂盒!”
顧雲汐呲牙一記沉悶嘶吼,翻身仰躺在地上,鼻涕眼淚猛流。
藥癮發作時,她都要在那種異於尋常的痛楚下備受折磨。
那疼痛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咬她,將她全身的皮肉一點點蠶食幹淨之後又在啃咬她的骨骼。
若非為的某人,她真會承受不住,挺不過來。
蘭心抄起胭脂盒跑回來,抓住顧雲汐桀桀痙攣的一隻手,將胭脂盒塞進那冰冷無溫的掌心,驚慌的目不轉睛,注視好友撇開盒蓋,抽搐著蘸了一指的褐色香膏塞進口,眯細渾濁的眼眸,貪婪的銜指吮_了好久。
那股難以自拔且欲生欲死的勁頭,可算過去了。
“暮雪……暮雪你還好嗎?”
見地上的女孩臉色逐漸好轉,蘭心擦擦鬢角的汗水,試探的問著。
“沒事了……扶我起來好嗎?”
顧雲汐眸色晦暗,有氣無力的呢喃。
蘭心點頭,依話照做。
顧雲汐汗津津的起身,將那胭脂盒妥善收好。
蘭心扶好友到床前坐好,蹲身仰看她慘白幹澀的皮膚和烏青的眼眶,甚是心疼:
“暮雪,方才……你是怎麽了?”
顧雲汐蠕動幹澀的嘴唇,神色淒涼道:
“替我保密好嗎?我從小身子不好,有暗病。身為女子不能繼承屠家的雕玉技藝。為了謀生,我隻能隱瞞病症進宮來。我將藥研成藥膏放進胭脂盒,按時服用才瞞過貢院。”
“哦……”
蘭心似懂非懂的點頭,顧雲汐見狀抓住她,急求:
“答應我,就算對你的樊大哥都不要說起我的事。”
這次實屬突發事件,向蘭心隱瞞已不可能。自己好歹幫過她,她就賭蘭心的善良。
情非得已,顧雲汐絕不想動手殺人。
蘭心表情篤定,反手去緊攏顧雲汐的手,用體溫悉心暖著。
“暮雪,我們是好姐妹。蘭心我絕非恩將仇報的人。大家都在宮裏吃苦,就該相互關照。你放心,今後我來照顧你。”
“謝謝。”
顧雲汐心中一暖,酸楚的鼻翼煽動兩下。
蘭心發自肺腑的言辭,叫她一時間想起一些人來。
曾經,冷督主與江太醫大費周章幫她治愈了“見血昏”的痼症,使她終於可以擺脫藥罐子,自由自在的活上一回。而今,她卻重蹈覆轍,再度藥不離身……
想著每次癮犯時自己醜陋而卑微的模樣就覺不爭氣,即便日後諸多阻礙已去,她又有何臉麵站在冷督主的眼前,親口對他說:
我就是顧雲汐,你的丫頭!
更何況,她才剛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她與裴如是、與冷督主之間的關聯,竟是……如此尷尬!
回不去了……該是回不到從前了吧——
顧雲汐越想內心越加哀傷,幾串清淚不時落下。蘭心見狀,隻道是她為自己的暗病難過,默然陪著,舉手替她去擦。
房門響動,翠巧進了屋。
她是在偏殿裏麵伺候的宮娥,小廚房廖掌事的親侄女,與顧雲汐、蘭心和淨室打掃的韻梅同住在一間耳房裏。
“呦,你們倆這是幹嘛呢?”
翠巧挑眼看看兩人,冷漠一句。
她之前對顧雲汐也算不錯,可顧雲汐自從一道“酥山”妃前顯貴,這妮子對她的態度明顯變冷了許多。
蘭心不忿的站起身,雙手叉腰懟向翠巧:
“幹嘛?想家了傷心,不成啊!”
“切!這才進宮幾天……”
翠巧向顧雲汐不屑翻眸,一搖三晃的走向自己的床位。
倏的頓步,一雙杏眼直勾勾的盯在顧雲汐身上:
“她、她去哪滾了?怎的滿身都是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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