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偷雞蝕米
石榴合上房門。
回到桌邊,她那一雙綠豆眼向桌上青綠盞輕瞟過去,拈酸說道:
“哎呀,還是你在這府中待遇好啊!
時候不早了,你快些把喝湯上床去,我也要拾掇了家夥,回去睡啦。
保不齊過會兒,明督主還會到你這屋裏來。”
顧雲汐不由得脊背一緊,心七上八下的瞬間沒了著落。
想來在明府這些日子,她出各種花招防備明瀾,而明瀾屢次也有應對的措施。
無論如何,他暫時還沒沾到她的半分便宜。
眼下正是自己逃脫明府的關鍵時期,可千萬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差池。
顧雲汐強打精神為自己暗暗打氣,總算是定住神了。
小手拉住石榴,顧雲汐將細眉勾起,嬌俏的小臉擰出一抹叫人憐惜的緊張神色,向石榴娓娓的求道:
“好姐姐,我都對你如此推心置腹了,你就留下來多陪我一刻嘛。
往後我在這府裏頭少不了受你照顧,你想吃什麽,我也能給你做。求求你,我一人害怕,你再陪陪我……”
“哎呦呦,這……不方便嘛……”
所謂吃人的嘴短。
此刻的石榴,對待眼前這清純女孩的態度,倒有了很大轉變。
看她無依無靠的,今後能對自己一個洗菜丫頭造成什麽威脅?
如此想來,石榴也是願與顧雲汐更親近些。可她依然坐不安慰,神情茫然猶豫,想留下,又怕被府中管事責罵。
顧雲汐索性將那青綠盞推到石榴眼前,親切說:
“時間還早,這酸梅湯給你喝吧。晚膳我本就沒吃什麽,喝了它反而酸腹。”
“成!”
石榴早就對這飄著桂香的酸梅湯垂涎三尺,見小姑娘盛情,便不再推辭。
端了碗幾口飲下,她滿足的揉揉肚子。
顧雲汐聚精會神的注視石榴將湯飲盡放了碗,繼而略是一笑後悄然垂下羽睫,將眼底清明利利的光芒盡數遮住。
“石榴姐,你在此等我。我盥洗好了你再離開。”
“我去給你提壺熱水。”
石榴變得熱情起來,起身出門。一刻後人回來了,手上提個銅壺。
“咦?我這是怎麽了……身上好熱……”
房門都還沒關,石榴就扔了壺,兩手放到扁平無瀾的胸口,不停摩挲。
顧雲汐見了她那反常的舉動後先是一驚,隨即鎮定下來。
由此可見,確是那碗酸梅湯有問題……
眸光犀利的落到桌上空空如也的蓮紋青綠盞上,顧雲汐如釋重負般深深提了口氣。
方才真是太險了!還好自己存了個心眼,否則鐵定要吃大虧了
明瀾!!
她默念罪魁禍首的名字,怨恨的眯了眯眸。
探頭向外左右看,院裏四下靜得很,並沒旁人在場。
顧雲汐迅速攏了房門,用力拽起已在地上骨酥如泥的石榴。
刁蠻醜陋的母老虎全身已是大汗淋漓,洋洋灑灑的半濕了衣衫。
她那一對圓溜溜的綠豆眼半開半闔,微眯間眼眸迷離,曖昧如絲。
“石榴姐,你要不要緊?莫若我扶你到床上躺會吧。”
顧雲汐連扯帶拖,總算石榴拉上床。
濕漉漉的綿軟之軀剛沾到香滑的褥麵,石榴便擰身側翻,將燥熱的身子與錦被裹在一起。
見她腿間用力夾著被角,酥得就快融化掉的身軀不住在被上蹭,嘴裏語無倫次、哼哼唧唧,顧雲汐漸漸意識到,摻在酸梅湯裏的東西,該是春藥無疑!
春藥,她沒見過,倒是不止一次聽說過。
在貢院那會兒,她在一旁聽幾個姑娘議論扯閑篇,她們就曾提起過“春藥”。說是種極厲害的迷~情~藥,有水劑也有粉劑。
無論多麽剛烈的女子,隻要沾上那藥物半點,立馬變成乖順的小綿羊,任男子擺布。
如今看石榴這幅使人羞恥的狀態,正與當初姑娘們口口描述的中招女子的樣貌相同。
認真想來,自己身陷明府,幾次三番拒絕了明瀾的糾纏,。
那廝終於忍耐不住,對她下手耍壞使陰了!
哼哼!縱然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顧雲汐淺笑斜眸,細細思忖一刻,躲進床幔中俯身,去褪石榴的衣衫。
石榴很快就被顧雲汐靈巧的雙手剝得精光。
她如今全身熾火正盛,光滑的身子在鬆軟的被團裏掙紮扭動,如一條蜿蜒蠕動的蛇。
顧雲汐壞笑著欣賞石榴於春藥的加持下已酡紅汗津的醜臉,以及完全沒有誘惑力的曲線,不禁展開無邊遐想。
以明瀾那
種自大臭屁、凡事追求完美的事媽精,若然發現自己與這等奇醜不堪之女子同榻過夜,該有何等令人歎為觀止的表情呢?
“嗯……明督主,來嘛,我難受……”
此時石榴的大腦完全被藥物控製住,意識變得淩亂混沌。
她緊抱被子,將光溜溜的身子弓成了蝦子,嘴裏呻哦不斷。
“你再忍一下,督主馬上就要來了哦!”
那副痛苦又沉淪的表情盤踞了在張醜臉上,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無比滑稽。
顧雲汐“嘻嘻”笑夠,飛快褪下自己的衣裙改換上石榴的衣褲。之後,又將自己的發型梳成與石榴一樣的元寶髻。
溜到桌邊吹滅蠟燭,顧雲汐手舉托盤邁步出屋,接著疾速來到走廊的拐角處,藏身偷瞄那處房門的動靜。
等了一刻,她終於看到一道欣長的身影,小心的推門而入。
隨後屋裏傳出石榴隱忍滾悶的呢喃:
“哦……督主快點,幫幫我……我真的不行了……”
再往後,一記尖利而驚恐的喊叫從公鴨嗓中破出,將整個房間的屋頂震得搖幾搖……
顧雲汐實在隱忍不住,兩手捂臉貓在牆角,“嘰嘰咯咯”的笑了好一陣。
這明瀾定是被石榴的尊容嚇破了膽吧?不然怎麽喊叫聲聽起來都和平時的不太一樣了呢
顧雲汐隻管暗自想著美事,完全忽略一點:
明瀾叫聲如此人,身為西廠提督,竟然沒有下人留守,聽聞異樣後闖入救人嗎?
顧雲汐舉著托盤一路低頭向外院走去。
她想,趁此時夜裏沒人快些溜。真遇到兩三巡院的侍衛,她便低頭微微福身,蒙混過關。
大黑天的,那些人也隻能當她是府裏丫鬟,不會對她打量太細。
腳下驟然頓步,顧雲汐突然想到一事。
外院定是有人守門,自己又該如何騙過他們,順利溜出去呢?
不行,絕不能走正門!
借助朦朧的月輝,顧雲汐舉目查看周遭環境。
隻見接近院牆一處正有棵高高的柳樹。若是爬上稍樹,便可順勢扒上牆頭,跳到外麵官道上去。
剛要往柳樹那裏去,她猛然發現東邊上空一道火光衝天,暗夜蒼穹隨即被團橙紅光染得通亮。
烈火來勢洶洶,無數吞吐的火蛇卷著滾滾黑煙順風見勢,向天際一邊席卷而去。
空氣中,隱約可嗅到硫磺鬆油的氣味。
震震腳步雜亂無章,許多人相互高喊:
“東院和廚房走水啦!快來人啊”
顧雲汐愕然:
難道是天助我也?
這時候明府居然走水了!
如此,人們都忙於打水救火,大門必然無人把守。
看來,不必爬牆了
顧雲汐心中竊喜,扔下托盤與碗勺,快步向外院猛跑。
一條黑影迎頭疾奔過來。
月色下,那人手中的鋼刀寒光猙獰。
顧雲汐心頭一涼,脊背發緊,頓時怔在原地無處藏躲。
被發現了……
“雲丫頭!”
來者遁然一聲低呼,即而在她眼前停身,一手拉下遮麵的黑紗。
“十擋頭?!”
顧雲汐看清他的五官,不禁眉眼疏綻,大喜過望。
兩個蒙麵黑衣人相繼趕過來,於袁淺身後止步。
袁淺向顧雲汐解釋說:
“別怕,他們是我的暗衛。”
可算見到娘家人了!
顧雲汐杏眸大擴,高挑了鴉羽長睫,極是感激的望向袁淺那稚氣未脫的孩子臉。
她激動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陡然問道 :
“是不是督主派你來救我?”
袁淺刹那神情微滯,隨即刻曇花輕綻間冰雪消融。
他沒回答,果利拉住她的胳膊向前大步走,邊走邊說:
“晴兒帶人在外接應,我們快走。”
不消解釋,真相於顧雲汐腦中真相大白了。
明府東院的火,該是袁淺他們為救她脫身,故意聲東擊西縱起的。
四人剛過角門,便見回廊處黑壓壓一群人湧過來。
頃刻間,顧雲汐、袁淺與兩名暗衛被他們圍在當中。
“擋頭與姑娘先走!”
兩名暗衛發現來者均是西廠緹騎,便抽出隨身兵刃。
呼聲未落,暗衛飛身向敵人殺去。即刻間短兵相接,刀光血影於夜色的府遠空場上紛攘不休。
袁淺瞥見包圍圈有一處空當,護住顧雲汐抬臂連射幾隻袖箭,想要破敵突圍。
對麵有人揚手拋來一物。
袁淺本能
的用力推開顧雲汐,緊接著視野中充滿一股白色煙霧。
霧散,袁淺與暗衛們俱都倒在地上,四肢酸軟無力,動彈不得。
這等煙霧奇特而稀有,不需吸入,皮膚接觸到的人即刻便會肢體虛弱,失去行動能力長達兩個時辰之久。
陣陣陰戾刺耳之聲自大門處傳來。
這聲音是
顧雲汐錯愕的徇聲望去,卻見明府大門早已緊閉,一群人擁在門前,高階正中是那全身皎白珠紋錦袍的男子。
他負手而立,如玉般無暇的長袍身姿襯著沉墨無垠的夜色,越發顯得清晰深刻。
他就像是來自九幽地獄的精魅,披著貴胄卻冰冷的氣息,周身無處不是賽雪欺霜的寒涼。
“明瀾!”
顧雲汐一時間身心巨震,情不自禁發出驚顫的輕音。
他怎會在這兒?
那……方才進屋與石榴廝纏之人是……?
這時,幾名內侍不緊不慢趕了來,帶著衣冠不整的石榴與小年子。
小年子在明瀾腳下跪倒,抱住督主的大腿,邊哭邊扭捏道:
“督主、督主您要為小的做主啊。小的奉命,剛進雲姑娘房中查看,便被床上一人撲倒。
細看,雲姑娘居然變成了這貌醜的洗菜丫頭……小的、小的被她……”
旋即又是一陣委屈的嚶嚀。
“真是廢物!”
明瀾氣炸,抬腳踹開他。
對麵,石榴嚇得臉色慘白,隻顧跪在地上垂頭哆嗦,半句話都講不出來。
一刻時辰以前,她在春藥的作用下將摸進屋中之人強壓於身下。
又是扒衣又是解帶,接著好一番邊緣摸蹭,終於在舒暢的長吟聲中,石榴體內的藥勁隨之散幹淨了。
清醒後,她才發現身下的人竟是個普通內侍。
兩人不約而同張嘴大喊時,便有一群緹騎闖入房中……
明瀾微微舉顎,冷然吩咐手下:
“將那洗菜的丫頭拖到院外,亂棍打死!”
“是!”
內侍們頷首應聲,拖住石榴向著大門狂走,抱著她一路喋喋的嚎叫:
“督主!督主您饒過奴婢吧!奴才再不敢了……督主”
很快,外麵陣陣沉悶的拍擊與慘厲的哀鳴絡繹不絕,聲聲落入顧雲汐的耳中,真是種驚心動魄的折磨。
一名緹騎大步走來,將倉皇失措的她推推搡搡,帶入了包圍圈之中。
這刻,明瀾款步走下節節雲石台階。
他身後,是被緹騎們倒剪雙臂的晴兒與兩東廠暗衛。
不知是否除中迷煙以外還有其他傷勢在身,此刻被伏的三人俱是鼻青臉腫、眼神渙散,似乎意識已失。
顧雲汐看在眼中,腦中“嗡”的鳴響,倏然頭重腳輕坐在地上。
明瀾在顧雲汐麵前止步,傲然垂眸,以居高臨下之勢睨視她那身與石榴換裝的打扮,繼而勾唇輕笑,容色鷙毒而森冷:
“不虧是隻狡猾的貓兒,本督就知道你沒那般容易上當。”
“哼,明公公不也是詭計多端嘛!咱們彼此彼此……”
顧雲汐被明瀾一雙光芒幽冷的利眸看得全身發緊。頂著滿頭冷汗,她挑眼嗤笑著,顫聲回敬道。
一緹騎提著晴兒走進,將她虛脫的身軀粗暴的扔在青磚地麵上。
晴兒依舊無絲毫反應,像是對那青石方磚的堅硬,完全沒有感覺。
緹騎對明瀾拱手,恭聲道:
“稟督主,侵入者已被屬下全部拿下,就是他們。這個是個女的!”
明瀾五官微變,顯露出興味得勢的表情。
冷銳的目光橫掃幾名失敗者,帶著勝券在握的猖狂神色,悠然問一聲:
“你們還要繼續反抗嗎?”
十擋頭雖是四肢被麻痹,嘴裏倒還能含糊發聲。
隻聽他吃力的別嗓喊嚷起來,似是飲著無限憤怒。
“本督以為,冷青堂為了救你,會派出何種一等一的高手。沒想到卻是這幾個酒囊飯袋。想來你在他心目中,也沒甚重要。”
袁淺眸光大熾,音色渾濁的咆哮:
“不關東廠提督之事,是我十番擅自行動。你敢以我作事,我便當場咬舌自盡!”
“嗬嗬,有趣兒……”
明瀾挑眉,陰笑道:
“看來本督猜得不錯,想來此番也非冷青堂本意。不過本督倒也長了見識,他的手下,遠比他要重情重義得多。”
言畢,他轉目直視怔然無狀的顧雲汐,一雙冷眸中的清暉,在沉沉夜色之中,極是炯亮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