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勿近女色
接下來,冷青堂馬上就要展開“鎖陽”秘術的至關重要的一步,即以內力封鎖周身幾個穴位的氣功。
隻有如此,他才能更像是一個去勢了的太監一般,於外表顯示不出任何易被人見的男性體征。此外,施展內力,催動周身經絡、血流高速運轉還可使方才入肚的那碗藥的效力得到最好的發揮。
那碗藥本是一種調身養顏的秘方,是他偽裝太監的又一種方法,常服可使皮膚細膩柔滑,容顏清然俊美,對身體不會有任何傷害。
冷青堂在榻上盤膝而坐合了兩眼,兩掌交疊自然舉在胸前,一口內力自丹田處提升起來。掌心相互反向逆轉,兩臂順勢向前一推,片刻之後緩緩落下。
自行吐納、調息的同時,他俊白的臉上顏色逐漸轉紅,額上滲出密密的細汗。
又是一炷香的工夫後,冷青堂收了內功,氣息微匍著睜開了雙眼,眼神中滿是掩蓋不住的倦意。
程萬裏為督主呈上一方濕帕,看他坐在榻上拿著帕子邊擦拭額頭邊微微氣喘。
“督主……”
程萬裏垂手候在榻前,虎背稍弓,眸光剛投向督主旋即落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艱難模樣。
冷青堂早就察覺到自己身旁的那張大黑臉上顯露出少有的猶疑表情。
“萬裏,你我不算外人,有話直說。”
“督主……屬下有句話一直憋在心裏,原本不該過問督主的私事,可……可屬下受老督主之托,無論如何也會護好了爺……”
“有話但說無妨。”冷青堂神色羸羸的重複了一遍。
其實不需千戶大人再多解釋,一向慧黠如他,冷青堂此刻又怎會不清楚能讓性情從來都誠質無華的大老粗如此百爪撓心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督主,屬下看得出來您對雲丫頭有心!”
程萬裏用力咽一下口水,把想說的話一口氣傾吐幹淨,垂頭盯著地板悶聲繼續說:
“那丫頭心細手巧,模樣也生得標致,的確極是招人喜歡。可是,可是……老督主生前一再強調,‘鎖陽’秘術最大的禁忌,就是女色”
“所以呢?”
冷青堂手托著臉帕坐在榻上,毫無阻力的目光徑直視向程萬裏,眸色沉了又沉,簡單的一句反問裏聽不到任何的語氣。
一時間,異樣而銳利的眼神將忠誠的千戶大人逼到心慌意亂,“撲通”一聲兩腿著地,索性跪到督主的榻前,急急的辯解:
屬下多嘴,願領責罰!隻是屬下對督主一片誠心,日月可鑒啊”
他今日表現得如此惶恐而焦躁,隻因方才進南院的時候,從顧雲汐虛掩著的門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
當時,他的爺和雲汐那小丫頭彼此挨近坐著,手拉著手,郎情妾意的甜蜜樣子從心裏麵直溢到了各自的臉上。
顧雲汐一天比一天長大起來,小模樣也越發水靈靈的惹人喜愛,這東廠的南院都是她與督主兩人加一個廠役在住。
萬一哪天自己沒留神看不住,那邊孤男寡女、的燒起來,那後果的嚴重性使得程萬裏想想都坐立難安。
“鎖陽”秘術三分靠外調七分靠內功,一旦自家的爺沾了女色,任憑什麽靈丹妙藥或是絕世神功,都再難掩飾得住他的男性體征了。到那時,一切籌謀不但將要落空,爺他恐怕還會惹上殺身之禍!
“起來吧。”
榻上的冷青堂披了件便服,對程萬裏緩聲命令,清朗卓俊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見他依舊直挺挺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誠惶誠恐的黑臉讓冷青堂為之輕歎,隨即抬了一隻手將他扶了起來。
想想這許多年裏,在風刀霜劍之中如履薄冰的又豈是他獨自一人?有時,偶爾脆弱的爆發,或者感到再難承受的時候冷青堂總是在對自己說,不為別的,就算是為這些忠心跟隨他、陪他、保他護他的人,也要一心堅持走到底
“督主……”
“萬裏,我清楚你對我忠心不二,對你的忠心我也從來沒有半刻的懷疑……”
邊說邊從榻上站起,冷青堂徑直走出幾步,背對程萬裏向空氣中平視,幽幽說著:
“我承認自己對雲汐確是情難自持,我也不清楚這樣的感情是從何時開始的。總之,與她在一起時我會非常輕鬆、快樂,可以感覺到自己這幅身軀尚未麻木,甚至還能確信自己還是曾經的華南赫!可你我一起總共二十三年的交情、二十三年的謀劃,你認為我是那種僅為一己兒女情長便要斷然放棄使命的人嗎?”
瞬間轉身,冷青堂神色平靜的注視程萬裏,言語間口吻尤為的篤定:
“無需多慮,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是!屬下多慮了……”
心中的顧慮完全被打消了,程萬裏展開兩眉之間緊皺的豎紋,欠身向督主拱手。
“無妨……”
冷青堂輕笑一下,繼而又想到了什麽:“過兩日把江太醫請過來吧,替雲汐把把脈。”
“是,屬下會去安排。”
剛剛提到了顧雲汐,冷青堂這時候想起她的癸水之期就快到了,屆時的幾日又會是昏血的她最難以承!!受的,務必要早做安排,提前安排太醫過來診脈。
九月九,重陽節
一年一度的重陽節在大羿國是個吉祥、喜慶的隆重節日。
幾年前,孝皇帝每逢重陽佳節都會組織群臣出宮遠足,登玉酆山賞花踏秋慶祝。
自從太子薨斃,皇上就開始沉迷與修道煉丹,時逢佳節便沐浴更衣後直接在皇宮的丹房裏閉關,今年重陽也是如此。
皇宮裏冷淡蕭條的氣象卻沒傳染到民間。
這一日重陽,街頭巷尾從商戶到民宅、家家戶戶早起張燈結彩,院落門外遍插了茱萸,擺放了各色的菊花。
深秋晨起最是寒涼。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各處高矮的房簷屋脊俱被一層潮濕的薄霧籠罩,粘膩的水汽貼在曲曲彎彎的黃土便道、青石路麵上,鞋踩在上麵不免感覺到些許的濕滑。
這並不影響市井百姓們出門踏秋賞菊、自娛自樂的愉快心情。卯時伊始,大街小巷陸陸續續人頭攢動起來,進而熙熙攘攘起來……
顧雲汐很早就期盼著重陽這天的到來。
督主天不亮就直奔了皇宮。皇上早朝之後就會閉關多日,故而今天的早朝很重要,絕對不容缺席。
督主前腳離了東廠,顧雲汐後腳也活躍了起來。
南院外麵有動靜,蕭小慎來了。昨天,顧雲汐就和他約好了今天的計劃,他可真準時
顧雲汐把蕭小慎高高興興迎進了南院,一起紮進了督主專用的小廚房。
顧雲汐要在今天露一手做點心的絕活,蕭小慎太興奮了,根本睡不踏實,因此起的也比較早。
他可是雲汐妹妹的仰慕者,能吃到她親手做的甜點對他而言就是天大的榮幸,如同受了皇恩賞賜一般,讓他連做夢都能笑到流口水。
南院的小廚房眼下共
養著三名廚子。一個負責炒菜,一個負責洗菜、生火,另一個負責麵點和打雜。
見顧雲汐進了小廚房,這三個廚子立刻擺出冷淡的表情。
他們眼裏,她不過就是個半大的孩子,還整天抱著個藥罐子,形容嬌弱、病氣。昨天晚上她突然跑過來說今早要用廚房做點心,他們聽後就極為不屑。
他們好歹都是從師十幾年的名廚,其中烹炒廚子所拜的師父還是從皇宮的禦膳房裏出來的。
如今一個個四十幾歲的人,在東廠專門服侍督主十餘年,怎麽會輕易看的上一個小孩子?
顧雲汐在貢院的灶上呆過的年頭也不短了,剛過八歲就跟著廚娘們學做菜學白案,光練習切蘿卜絲就練了一年多,對自己的手藝十分自信。
同時,她深諳這些大廚子的脾氣,越是有看家本事的人反而太過剛愎自用、嫉賢妒能。對待能耐不如他們的人隻會隨意踩踏磋磨,而那些比他們有能耐的又受他們嫉妒。
此外,這些廚師還有個最大的通病,就是忌諱別人使用他們的灶台和炊具。
曾經,顧雲汐親眼目睹過貢院的兩個廚子因為爭搶灶台而發生口角,繼而引發激烈的拳腳械鬥。
眼下顧雲汐完全看得出來,南院這三個廚子對她並無好感,隻是礙於她是督主的徒弟,不敢明著擠兌。
麵點師傅姓安,看見顧雲汐和督主的近侍一同過來,悻悻的指了指木案上的一個瓦盆:
“雲官兒,你要的糯米麵兒在放盆裏。”
“多謝安叔,你們去歇著吧,這有我呢!”
“這孩子……挺能耐啊……”
安師傅麵無表情嘀咕了句,尾音高挑明顯帶出不滿的情緒,和其他兩個廚子彼此使個眼色,逐個退到院子裏麵,隻等著看顧雲汐的笑話。
蕭小慎圍著三個灶台左右看了看。兩個沒點火,灶膛子裏麵連塊劈柴都沒填,是空的。
另外一個灶膛子裏麵噓噓冒著微弱的火星,離全滅隻差時間問題了。
蕭小慎為難的皺眉,嘬著牙花對顧雲汐說道:
“我說雲汐妹妹,你就不能提前囑咐廚子,讓他們給你留個火?”
顧雲汐揭開了瓦盆,蕭小慎對著灶台發牢騷那功夫她正往盆裏那汪被熱水燙得發糟的江米麵上看。
專職廚子不該不懂,江米麵最忌諱兌滾燙的開水,眼下這樣的材料根本沒法再用
顧雲汐情知是那三個廚子暗中搗鬼。
她昨晚過來的時候特意和他們提過今早要做重陽節的花糕,明事理的人就該提前為灶台留火。
從清晨給督主忙早膳到現在,總共才過了半個多時辰,正常情況之下灶火不該虛成這般。
“我去柴房抱些柴火過來,咱們自己生火。”
顧雲汐撫平額邊的亂發,雲淡風輕的提了一句。
縱使心裏有想法,她也不願意向蕭小慎提及。下廚做吃食原本就是個人愛好,誰沒想著和廚子們搶飯碗,自己初來乍到的沒必要把事情鬧大。
聽傾慕對象說要去抱柴,蕭小慎急忙拽住她,溫和的笑:
“你留在這,我去!女孩子怎麽可以幹重活?”
顧雲汐抿嘴調皮的笑,眸光跟隨蕭小慎的腳步寸寸平移,晶瑩剔透之中暗含一絲狡黠。
哈哈,果然叫來小慎哥幫忙最是沒錯,他最會聽使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