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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楹聯比賽

  窗前獨坐的年輕人又看了看橫幅,起身,和胡老板打了招呼,徑直出門而去。


  胡老板正揩抹著桌子,抬頭看了一眼,嘴裏回了聲,心裏嘀咕起來:今兒個好生奇怪,往日都是要坐滿一個時辰才離開的,現在卻才過半的時間就離開,難不成有急事

  有客人走,就有客人進來。胡老板不暇細想,丟了揩桌布,馬上出外迎接到店的客人。


  這個衣著簡單,模樣英俊的年輕人,便是長安城傳得很厲害的“紫玉窺狼——辛亞偉”。天天晚上到苦力茶鋪小坐,望望茶鋪對麵俏麗的姑娘,聽聽脆柔柔的浪女聲音,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也有苦力們認出他來,此人正是前段時間平息沐月城匠人暴亂的辛亞偉主管,堂堂一個工地主管,混得狼狽不堪,也算世間少有了。


  隻不過,人們的議論紛紛並沒有多少傳進他的耳朵裏。辛亞偉不是本地人,平日裏深居簡出的,很少到外界溜達。他知道外麵的事少,外麵的人知道他的事也少。


  但是,今晚喝茶隻喝了一半時間的辛亞偉,匆匆回到屋後,並沒閑著。他拿出一壇酒,拍開泥封,也不找些盛酒的諸如杯子碗一類的器具,直接提了壇子就往嘴裏猛灌。沒多時,他把空壇子往桌子上一扔,那壇三斤多的酒立時便沒了。此刻的辛亞偉,滿臉通紅,衣衫盡濕,滿屋盈著濃香酒氣,好似酒窖出鍋一般。隻見他正欲去取第二壇酒來,走了兩步,倒回到書桌旁,提筆疾書,落筆似天女散花,在一張潔白宣紙上一氣嗬成書道:止步入內方知東嬌西柔南媚北麗何等佳人;欲心出竅才曉春花秋月夏雷冬雪無限風光。


  筆罷。把筆往硯台上一放,搖頭淺笑,信步走向後屋,又取出一壇子酒來……

  翌日醒來,已近午時。辛亞偉草草吃了點饃饃,收拾了昨夜寫的,徑直去向長安城遞鋪。遞鋪,是專門供書信、物品郵寄傳遞的場所。至宋以來,遞鋪業很發達,有步遞、急腳、馬遞等,戰時服務朝廷,閑時服務百姓。長安城有遞鋪多處,倒也十分方便。


  此時,太陽高照,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了。辛亞偉郵寄了書信,心中雖有些忐忑,畢竟長安之地,臥虎藏龍,不過,又信心滿滿,充滿希望:一百兩銀子啊,能解自己燃眉之急,斷不能錯過了。當然,心裏也有絲絲隱憂:西北商人多奸滑,尤以帝都長安更甚,這個別是那窯子的噱頭。哎,不想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這樣想來,辛亞偉心平如鏡。往後數日,一切如常。


  也許是同城緣故,遞鋪速度很快。辛亞偉寄出的信件第二日便到了紫玉樓杜仁手裏。當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紫玉樓收到的信件已有上百件之多。


  望著桌子上一摞信件,紫玉樓的老板花盈盈問道:“老杜,可有一封叫辛亞偉的。”


  “我找看。”


  杜仁和手下們立馬翻閱起來,很快,就拿出一封署名“辛亞偉”的出來。“老板,是這個人?”


  花盈盈接過來,一把撕開,打開紙張一看,立馬陰沉了臉,這寫的什麽字?鬼畫桃符如千萬條狂蛇亂舞,讓人看不懂啊。


  杜總管見她眉頭緊蹙,於是說道:“老板,讓我來念吧。”


  “這陳院長也真是的,幹嘛非要這個人的,字跡潦草如斯,想來人也不咋的。”


  杜總管心裏暗笑,花老板上過幾年私塾,哪識得這狂草行雲流水、飄逸絕塵的意境。


  “止步入內方知東嬌西柔南媚北麗何等佳人;欲心出竅才曉春花秋月夏雷冬雪無限風光。好,好聯啊!”杜總管一氣嗬成念完,禁不住連說兩個好字。


  花盈盈覷著她嫵媚鳳眼,睥睨了一下杜總管,心裏細說:都老大不小的,還不知矜持。有什麽好的?

  不過,細品一會兒,確也有股子味兒。


  “這些孱弱文人,一身騷氣,禍國禍民。良犬還知看家護院,這些人,心思全在女人身上,禽獸不如,當真沒個好東西。”


  花盈盈自發感概,一旁的杜總管知道自己剛才有些失態,趕緊沉了臉,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花盈盈又覷了一眼杜總管,道:“老杜,把這些信件全都給李教授帶過去。”


  “後麵還有信件,怎麽辦?”杜總管問。


  “一並帶到李教授那兒去,反正是他們出的錢,他們評好了。”


  “諾,立馬就辦。”


  杜總管是個幹實事的好手,對花盈盈的話沒有半點猶豫,轉身馬上就去安排雜役了。


  “何等佳人,無限風光?呸!這裏隻有權勢和金錢。文人誤國,好好的大宋江山都快沒了。”花盈盈長歎一聲,便緩緩搖著團扇,上樓休息去了。那團扇精美絕倫,是托人從蘇州”金絲坊”帶回來的奢侈品。才收到沒幾天,喜歡得愛不釋手。扇麵上繡有幾朵粉嫩荷花,或含苞或怒放,荷花下,一對戲水鴛鴦,不離不棄,朝夕相伴……花盈盈慢搖一會兒便停下來把玩扇子一番,她輕柔地撫摸著荷花,感受刺繡的紋理。她喜歡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有時她還會看著那些粉嫩花兒傻笑一陣。


  李福雲很快收到了征集的楹聯信件,第一天的信件中,就有辛亞偉的,信封還給撕開了,心想也隻有花老板敢這麽幹。小心打開來,不禁心頭一顫,大聲念了幾遍,合上信封,立刻直奔陳府。


  陳近書下午小睡了一會兒,醒來後,丫鬟萬紫春立馬伺候著服了藥,幾天調理下來,氣色好些了。正想下床走動,活動筋骨,李福雲興衝衝地進來了。


  “恩師,恩師。”


  “哦,是征集楹聯的事?”


  “嗯!你要找的那人的信件也在。”


  “哦?快拿我看看。”


  萬紫春攙扶著陳老,走到臥房書桌旁,拉開簾子,縷縷陽光從窗格中射了進來,房間頓時溫暖明亮起來。


  陳近書接過辛亞偉的書信,但見其字鐵樹銀鉤,若飛瀑傾瀉三千斷崖,若駿馬狂奔萬裏草場,又若驚龍出水長嘶飛天……


  “好字啊!好久沒見著如此霸氣狂草了。”陳老不惜讚美之詞,萬紫春忍不住伸長脖子,瞄了幾眼,頓時大驚失色。


  什麽嘛!好歹自己跟著陳老識過字的,這胡亂塗畫的,一個字不認識。


  “老爺是不是老眼昏花了還是老糊塗了。這也能叫好?”紫春縮回身子,心裏默語。


  “恩師,看內容如何?”


  “哦!”這陳老,一直欣賞著字,把征集楹聯的事搞忘了。


  “止步入內方知東嬌西柔南媚北麗何等佳人;欲心出竅才曉春花秋月夏雷冬雪無限風光。”陳老搖頭晃腦的念完,眼睛一亮,連說幾個好字。


  “這小子,把個風月汙穢之地,寫得如此隱晦朦朧,卻又神聖美麗。”陳老哈哈笑起來,自生病來,還沒見陳老如此高興過,“隻是苦了他,去給紫玉樓題楹聯。不知日後他知曉,是否會責備老夫啊!”


  陳近書看了辛亞偉的文采,更堅信他就是摯友之子了。


  “是啊,自古文人羞題風月場所,生怕自己的墨寶留作後人恥笑呀。”李福雲補充說道,“不過,我們出此下策,實屬無奈,想來,辛亞偉會理解的。”


  “這個辛亞偉,混跡紫玉樓,與風月姑娘為伴,絕不是什麽好人,如何得到老爺和李大哥賞識,真是奇怪。不管他們了,今後遇著,小心躲避才是。”萬紫春聽了陳近書和李福雲的對話,又聞了那首汙穢楹聯,羞紅了臉出門而去。


  屋內二人此刻正忙著翻閱其他楹聯,無論怎樣,既然是評比,其他人的,他們還是要看完的。


  隻是,許久過後,二人搖搖頭,要找出能和辛亞偉一較高下的,還真沒有。


  十天後,全部楹聯翻閱完畢,都有幾大摞了。不過,隻有辛亞偉的單獨放在了書桌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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