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到底是誰受傷了?
胭脂朝著男子小聲喚了聲:“皇上。”
燕宗平慢慢回頭,一張俊逸的臉隱藏在暗影裏看不真切,隻是聲音冷得發寒:“她怎麽說?”
“娘娘相信了,已經歇息了。”
燕宗平微仰著下頜,半晌才應了聲,擺擺手讓她下去,胭脂這才轉身不安地離開,隻留下燕宗平一人,麵色卻是越來越陰沉。
她竟然……真的不相信他!
一想到她此刻心裏滿滿都是懷疑,都是疏離,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會討厭他離開他,燕宗平就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他現在晚上一閉上眼看到的就是皇妹臨死前猙獰的表情,哭喊著問他,為什麽不給她報仇?為什麽……
她問他為什麽,可他也想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如兒就不能喜歡他,為什麽如兒就不能喜歡上他?
她甚至隻是對一個三年未見過麵的孩子都這麽費盡心思,卻就是不肯為他費心,這讓他有種無力感,甚至壓抑的快要崩潰,可他不敢動她,怕真的打破僵局,她會徹底離開他!
他就像是一個得到了心愛的寶物卻依然小心翼翼的賭徒,他怕輸,所以他不敢嚐試。
燕宗平心裏壓著火氣,他搖搖晃晃走在皇宮裏,重新回到禦書房,讓貼身太監拿來酒,開始死命的灌著自己,想麻痹自己的思維,是不是就可以不這麽痛苦?不這麽掙紮?
燕宗平喝得醉醺醺的,才搖晃著回了寢宮。
揮退了所有人,燕宗平把自己摔在了龍榻上,可剛躺好,手臂一攤,卻碰到了一個小東西,他歪過頭,醉眼惺忪的眼睛在看到六星驚恐的大眼時,慢慢眯起了眼,看著那張和歐陽沉醉極為相似的小臉,他仿佛看到了歐陽沉醉就站在他麵前,猛地坐起身,危險地把六星抓過來,大手死死遏製住了她的脖子,“歐陽沉醉!你為什麽就是這麽陰魂不散?”
六星嚇壞了,忍不住開始哭鬧,她委屈的喊著梅姨,喊著爹爹,哭鬧不休,吵得燕宗平頭痛欲裂。
“閉嘴!”
燕宗平本就喝了酒不舒服,被她這樣一吵,更覺得煩躁不堪,拎著六星搖晃著讓她住嘴,可他晃得越厲害,六星越害怕,哭鬧的越厲害,燕宗平終於忍不住這種厭惡的感覺,鐵臂一揮,竟是直接把六星甩了出去。
哭聲戛然而止。
燕宗平這才鬆了一口氣,隻是卻寂靜的有些怪異了。
他仰躺下來,可也隻是躺了半柱香的時間,突然清醒過來,猛地坐起身,翻身就看向不遠處的六星。
她似乎從自己把她甩出去就沒有動過。
燕宗平的臉色變了變,走下床榻就朝著六星走去,到了她身前,居高臨下地望著趴在地麵上的六星,白色的玉石磚上,昏暗的燭光倒映出她小小的身子,不多時,似乎一絲血色從她身下溢出,紅白對比,太過顯眼。燕宗平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連忙蹲下身把六星抱了起來,當看到六星額頭上被撞破的傷口流出的血時,他終於徹底變了神色,朝外大吼:“去請禦醫來!快去!”
頓時,整個宮殿亂成了一團。
禦醫很快就被請來了,老禦醫根本不敢耽擱,幫六星處理了傷口,看到孩子安穩的睡著了,才鬆了一口氣。這才轉過身,背著藥箱戰戰兢兢地朝著燕宗平道:“皇上,已經沒事了。”
燕宗平怔怔坐在一旁,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廢,擺擺手:“下去吧,還有,今晚上的事誰也不許提,否則……”
“是是!老臣明白!”
老禦醫和宮殿裏的宮婢太監立刻跪下來。
燕宗平這才冷冷抬頭掃了他們一眼,讓他們都下去,這才鬆鬆垮垮地倚著牆壁坐在地上,溫潤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疲倦,煩躁、抑鬱、厭惡,所有的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他幾乎快要崩潰了。
誰來幫幫他,誰來救救他!
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變成這樣連他自己都討厭極了的模樣?啊!
宮秋如是睡到半夜聽到燕宗平那邊傳來他受傷請了禦醫的消息,她起身穿衣,想了想,還是讓胭脂準備一下,去了燕宗平的養心殿,隻是到了養心殿外,卻被攔了下來。守在養心殿外的,是季統領,他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宮秋如,“娘娘,不是屬下想要攔著你,皇上他現在已經安歇了,先前有吩咐,今個兒誰也不見,所以……請娘娘不要讓屬下為難。”
宮秋如望了一眼養心殿的方向,“皇上沒事吧?”
季統領的身體怔了怔,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刀,想了想,道:“皇上他,並沒有受傷。”
這樣說完,他不著痕跡地看了宮秋如一眼。
隻是宮秋如現在的注意力都在燕宗平身上,並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深意,隻是聽到燕宗平沒事,就放下心來,“既然皇上有吩咐,那季統領就好好照看著,本宮先回宮了,明日再來。”
“是!恭送娘娘。”
季統領送走了宮秋如,隻是望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回過神,他無意隱瞞她,可皇上有命令,他不能不服從命令,隻希望娘娘能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娘娘當年對胞弟有救命之恩,如果能幫上娘娘,他盡量幫,隻可惜……
他回頭看了一眼養心殿的方向,搖搖頭,隻能歎息。
宮秋如並未多想,隻是回到寢宮原本想要安歇,可她剛到胭脂就神色緊張地迎了上來:“娘娘,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宮秋如搖搖頭,“季統領說皇上並沒有受傷,應該是無礙。”
她看胭脂神色不對,忍不住皺了皺眉,斂下心思,不動聲色地問道:“胭脂你怎麽了?”
“啊,哦,沒、沒事啊。”
胭脂連忙搖頭,“時辰已經晚了,如果沒事的話,娘娘歇著吧,奴婢先出去了。”胭脂說完,就端著先前她一直擦拭的杯盞要離開,隻是腳下莫名踉蹌了一些,竟是把托盤裏的東西全部都摔碎了。
宮秋如眉心鎖得更緊了,她其實是想問她,她到底在緊張什麽?
可這些話,她終究是沒有問出來。
然而經過這一夜,心裏的疑問卻再次被吊了出來。
而第二日還沒有等她前去養心殿,燕宗平竟是自己來了,看到她,臉上的倦容消散了一些,“聽季軒說你昨個兒來養心殿了?”
“嗯,去了,昨個兒禦醫都去了養心殿,我擔心你出事,就去看了。隻是不巧到的時候你已經歇下了,原本是想一早去看你的,沒想到你倒是來了。”宮秋如不動聲色地深深看了他一眼,除了眼下有些黑氣之外,他表麵上並沒有看出外傷,忍不住道:“皇上,你昨個兒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半夜要請禦醫來?”
燕宗平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可又很快恢複正常,“也沒什麽,隻是有些頭痛,讓禦醫來瞧瞧。”
“這樣啊,沒事就好。”
宮秋如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晦暗莫名,她突然就想起了季軒臨走前和她說的話,“皇上沒有受傷”,他強調的是“受傷”而燕宗平卻說隻是頭痛,可頭痛為什麽差點鬧得整個宮裏人盡皆是,昨個兒的動靜很大,養心殿裏的人卻都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出來。這讓她心裏越發不安,那種焦躁與惶恐讓她突然像是回到了當年在九王府時的感覺,這裏就像是一個牢籠,她被困在裏麵,所有人都清清楚楚一切,隻有她一個人蒙在鼓裏。
這種感覺,很煩躁。
燕宗平如果沒有受傷,那麽昨夜受傷的……到底是誰?
宮秋如並沒有把她的心思表現出來,隨後一連幾日都沒有再詢問養心殿的事,隻是幾日後,她的腿疾突然發作了。
自從三年前懷孕期間被歐陽沉醉困在水牢,即使後來李毅幫了她不少,可她的腿畢竟在水裏泡了太長的時間,等後來來到幽蘭國即使找了好的禦醫醫治,依然留下了腿疾,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而一旦發作,就是鑽心入骨的疼。
燕宗平很快就得到消息,立刻讓禦醫過來了。
隻是先前能夠緩解疼痛的針療這一次卻失去了作用,宮秋如疼得臉色白得毫無血色,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生聲音,可那種痛依然像是刀子一般割著燕宗平的心窩,他急得紅了眼,握緊她的手朝著外麵吼:“換禦醫過來!把所有的禦醫都給朕找過來!”
燕宗平話音一落,整個伶琅宮都開始行動。
燕宗平看宮秋如實在是疼得厲害,就像是往年每次發作那般,褪去她的鞋襪,一點點用內力替她揉腿緩解疼痛。宮秋如咬著唇忍著疼痛,可垂眸看到燕宗平認真心疼的目光,心裏也不好受,她一直願意相信燕宗平,是因為他對她的好是真心實意的,可為什麽他要騙她?她隻希望這件事隻是她的猜測,她不願意燕宗平是真的有事瞞著她。
看著這樣的燕宗平,心裏不內疚是假的,她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阻止道:“我……沒事……”
燕宗平搖搖頭,依然用內力替她緩解疼痛,難過不已:“怎麽就突然發作了呢?朕真恨不得替你承受了這痛苦!都是歐陽沉醉,當年他如果不是那麽狠心……”她也不至於受這份罪!
心裏對歐陽沉醉的怨恨又多加了幾分!
如果不是現在如兒病情不定,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到天牢也讓歐陽沉醉受受這份疼痛!
宮秋如心裏難受,看著他這樣更是心裏不忍,為了探出養心殿裏的人到底是不是六星,她親自把自己的舊疾引出來,原本是不得已而為之,可看著燕宗平如此,心裏的難受勁讓她心裏憋著一口氣。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隻能忍下去。耳邊是燕宗平低喃的關心,聲聲入耳像是魔咒一般,她在錦被下的手慢慢收緊,心緒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