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篝火晚會（3）
天目山的山腳下，清冷的街道口。陳安宇鬼使神差地下山，走在與現世相反的神區巷子裏。巷子裏裏冷冷清清，看不到一個或是出來散步或是閑逛的混血種。街邊的商鋪還是那樣，販賣各種各樣的龍族用品，就是沒有一個看店的。偶爾隻有幾處燈光是亮著的。陳安宇不敢驚動了他們。
真是瘋了，為什麽要下山，觀察神區在山頂觀察不就好了。幹苦力的，有必要這麽賣命的嗎？這也太拚了吧。
窗戶們大多緊閉，這和現世沒什麽兩樣，看樣子神區也有“小偷”，索性巡邏的保安並沒有現身，陳安宇悄悄躲在了一塊霓虹燈牌後麵，摒住了呼吸。用新學的魔咒將不遠處一塊小碎玻璃立起來對著他，反射了理發店裏的畫麵，看著小碎玻璃。他另一隻手隨時準備施展反轉水滴。
“六月十一日，星期四，神區天河城天目山附近，理發店裏有兩個混血種小孩，其中一個再給另外一個理發，發型剪成了狗啃，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混血種竟然喜歡保持人類模樣？玩具店一個混血種青年搶奪了一群混血種的獵槍玩具，這裏仿佛沒有一點秩序。購物商場……混血種真的喜歡保持人類模樣。”
簡直是一片狼藉……
陳安宇收起了筆記本，不打算再記錄了。倒不是已經記了滿滿的一頁各種“英雄”事跡，事跡多到讓你心驚膽戰，同樣年輕的陳安宇知道珍惜生命的可貴。這裏的大人都去哪裏了，盡是些小孩子到處撒野，實在是缺乏管教的一所城市。此時他走在筆直朝上的天橋上，天橋的欄杆粘著金色的燈一直延展附著於欄杆上，周圍的高樓大廈到處是這樣的燈管裝飾，整座城市金燦如剛升起的太陽。
這所名叫天河的城市，近看原來很像他們的現世，那天城市裏衝天而起的龍氣，估計就和劃過的流星那樣。隻是……這座城市的秩序，實在比他們那裏的差多了，路上也沒看到一個體型高大的混血種，這一點灣河城好太多了。這裏的建築風格和灣河城的不同，灣河到處是隻能從曆史書上見到的古老建築。燈很少，幾乎看到的都是火把。而這裏全是林立的高樓大廈。陳安宇實在不願相信一個城市秩序的好壞是靠它的建築風格決定的。可不應該越先進的地方越盡然有序嗎，被關起來的人守規矩的多。
鐵欄杆圍成的暗影大街，鐵欄杆外麵是扣除你分數的紀檢組。裏麵的人才不會想遵守紀律。
不好的回憶和否定一起來，陳安宇看著遠處的金光，那些光就像小河裏泛起的漣漪一樣慢慢消散，熄滅了幾盞。今天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他隻想快點離開這裏。
拉杆後伸出一隻手，手的主人被金光照得發亮，滿頭卷發和淡漠的眼神。手的主人指了指眼前高挺黑袍人腳邊的一個圓狀扁盒子。陳安宇注意到有人在盯著他看，眼神下意識地與對方交匯，短暫停留後，留在了那盒子上。
陳安宇身體僵硬地撿起盒子，並把盒子放到了手主人手中。
“匹斯匹斯。”手主人嘴裏發出類似蛇吐信的聲音，手主人看著陳安宇。明明是個人類小孩的臉，卻發出了蛇一樣的叫聲。
陳安宇看清了手主人的臉，是一名不過六七歲的小孩，在看過滿是小孩子搗亂的一座城市後，對於小孩丟東西已經不奇怪，就算小孩半個身體掛在橋外，他也隻當作不守規矩的其中一個而已。隻不過這位身體像被上了發條的玩具一樣，動作僵硬，倒像是缺乏搗亂的能力。
陳安宇把盒子塞進了小孩手裏。
陳安宇注意到他的機敏，摸了摸他的頭發，在小男孩一臉冷漠的表情中，把自己受傷的真相告訴了對方，接著慌忙離開。
陳安宇一路跑進無人的巷子裏才停下，哈迪斯操控的音樂家在這裏等著，兩人都是身穿遮住麵容的黑袍，陳安宇一進來就朝著哈迪斯比了個大拇指。
“為什麽不多和她說說話。”
“你是指問我為什麽待在這座城市裏？瘋了吧！我該回答什麽？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這裏是為了監視你們？還好我幫她撿玩具，應該沒有懷疑我。”陳安宇喘氣，回頭望身後。
“你可以這麽說啊。”哈迪斯嘿嘿一笑。
“去。”陳安宇一臉你沒安好心，眼神惶恐，“一個人類混到神區，你想我死啊。這兒一個大人都沒有，我非得被這幫小子整死。”
“你這話才奇怪吧。”哈迪斯搖了搖頭，“哪有不希望小孩隻希望大人來的。沒準人家都不知道人類。哥哥，你連龍首都殺死，害怕打不過這幫小的？”
陳安宇翻白眼，“你不信我？”
“我信，我信，我當然信。”哈迪斯說，“如果你是在說你殺死龍首這件事的話。”
陳安宇沒空再打理哈迪斯，說話淩厲的小孩同樣難對付。不過好在逃過一劫。丟下盒子的小混血種問他為什麽一個人待在大橋上，陳安宇哪知道為什麽一個人，一個人走在大橋上還需要理由嗎？混血種難道還規定一個人不可以走在橋上嗎？那你為什麽也在橋上，陳安宇猶豫要不要把這一點也寫在“神區觀察”報告上。
小孩不依不饒又問，原來是城裏的大人都外出了，隻看到了他一個大人，不問才奇怪。陳安宇說不奇怪不奇怪，因為他的腿受傷了，出不了城。這個理由倒是聽上去無懈可擊。
隨後健步如飛地撤離現場。
過程的語言交流全權由哈迪斯完成，多虧了他，陳安宇隻是把要說的話告訴哈迪斯，再複述出來，終於是逃過了一劫。
這麽一想，倒是隨便他笑話了。
哈迪斯早早地規劃好了最安全的逃生路線，並讓音樂家等在這裏。陳安宇看見音樂家說明他安全了，說明逃離了這個混亂的熊孩子樂園。他沒有在“神區觀察”筆記上寫下玩具店的青年用獵槍爆了別人的頭，這太恐怖了。
陳安宇爬上巷子牆壁，並登頂在了一個屋頂。他用一塊塊石頭懸浮在腳底，當作了樓梯台階，順著這些石頭爬上樓頂。
“說實話，哥哥，你這是在作弊。”哈迪斯聳了聳肩，“你當初的話就像是放屁，這讓我極度肯定你就是個雙標狗。”
陳安宇在踩最後一塊石子的時候摔在了樓頂邊緣。
“看吧，報應來了。”哈迪斯對成年舊事總是耿耿於懷。
“你應該學學怎麽閉嘴。”陳安宇沒好氣地隻管往前匍匐前進。他看了一眼手機上地圖，沿著上麵標記好的一個個紅點，踏點快速前進。他的腳步越過每一個紅點，路線設計明顯是刻意為之。
就這樣，他朝著今夜的目的地前進。
哈迪斯在白天的時候由命令來到天河城與灣河城的交界處踩點，繪製了連結兩城之間最安全的線路。並不是陳安宇不想通過卡希爾的資料庫查找，而是資料庫也沒有確切的資料。神區的地圖人類有保留的非常稀少，就算是屠龍協會擁有的地址明確的地圖也是極為稀少。灣河城的守夜人說過，神區地圖大多是守夜人們用生命換來的。往往一份地址明確的地圖是通過幾代守夜人的努力才能完成一份，他們通常不會對外銷售。屠龍協會也僅僅是因為有幾名作為守夜人的會員。
哈迪斯是完成這個光榮使命的一把好手，依靠音樂家他可以肆無忌憚地閑逛在神區且不付出生命危險，最多的代價就是昏睡一段時間，就和當初音樂家被龍首捏碎一樣，陷入了昏迷。
沒人會奇怪他為什麽有控製死人的能力，哈迪斯本身存在就是件很奇怪的事了，不會因為多了一件奇怪事而奇怪。不過為此，陳安宇許諾了給哈迪斯工時費。
這小子滿腦子都是賺錢。
陳安宇跟著標記點走，目的地是灣河城，也就是聖瑪麗學校附近。
姑姑被綁架的那天他在神區，當時正在逃亡。如果龍九夜說的都是真的話，說明教徒龍九夜早就與那名龍首達成了共識，成為了裏麵的間諜，這件事是否真的可信。或許隻有灣河城的城主府裏才能找到答案。
他要去那裏搜尋證據，然後和錄音一起交給屠龍協會。在龍九夜來找他的時候，沒有準備錄音，好在哈迪斯通過蘋果手機的監聽功能獲得了當時周圍的音頻資料。但當犯罪錄音交由屠龍協會時，這些證據肯定遠遠不夠，他需要一些看得到的證據，人們永遠隻相信他們眼前看到的，這一點，陳安宇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所以他才會冒著危險去神區。
至於遵循合同等待教徒主動放人……陳安宇隻信自己用手做到的，那騙不了任何人。
倒是他為什麽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姑姑，或許……有別的原因。
緊握雙拳，電光火石間龍化後的陳安宇跳上了飛馬，鬃毛飄飄的莉莉從一張紙迎風化作了一頭神駿，它健步如飛，載著陳安宇如旋風一般在無人的城區疾走。
艾詩在走之前告訴了他召喚飛馬的魔咒，一個“畢業生”相當的人物竟然不知道召喚飛馬的魔咒，陳安宇當然不知道，因為他不是相當畢業生的人物。
……
艾詩享用了牛奶加酸奶塊組成的早飯之後，在運動馬甲外麵套上了一件唐裝外套，唐裝褲配上粉色的厚底鞋，披散的頭發紮成兩個馬尾，上麵綁了紅色的蝴蝶結飄帶，飄帶一直垂到腰間，她最近迷戀上了唐裝，妝發是她突發奇想搭配，其實她對非主流還是很在行的，不然怎麽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紙人服務生送來了昨日訂好的車票。這裏的服務生都是魔法控製的，包括幫他訂票的大堂經理。汙血種酒店奇觀不止他的住客，還有工作人員。在紙人行走的背後，很可能是一大堆工作人員躲在空調房裏邊打牌邊喝茶。
今天的目標是完成任務。
艾詩走下樓，俏皮的妝發引起“旅行團”大半人的關注，尤其是馬尾上的紅色長飄帶，幾乎影響了大半男生女生的荷爾蒙分泌，讓人心癢癢，心說卡希爾竟然有個那麽漂亮的畢業生。
說實話這種日式美少女什麽的最受歡迎了，絕對是能讓路途上的風景美上數百倍的調味劑。
艾詩身著唐裝，她可不是什麽日式美少女，下一秒，她微蹙眉頭，快步走上載滿即將同行旅友的大巴，有些頭疼地看著愛慕的眼光，“怎麽會是大家大家都快愛上我。誰開創的這個魔法？”
“這麽奇怪誰會學……”艾詩小聲嘀咕，雙眼發紅，“全部都怕我！大家大家都怕我！”
下一秒，幾名眼冒愛心，甚至已經掏出手機準備上前要微信號的年輕女孩男孩們，紛紛倒在地上，蜷縮身體，痛苦地往後滾。眼神裏的恐懼不是一點半點，仿佛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樣子和暴露在陽光底下的蚯蚓即將麵臨脫水帶來的死亡時沒什麽兩樣。
一個魔咒，判若兩人。
魔法生效，車過道頓時清空，人們往兩邊站開，剛才還和癡漢一樣現在就像是見到了殺人的混血種一樣。看著幹淨許多的車道，艾詩似乎達到目的似的，然後她在車子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落座。
“你不要過來啊，不要過來！”有旅友大驚。
“哎。”艾詩看著車窗外的酒店大門心說這個魔法……實在是太方便了吧！
人群紛紛閃開，期間麵露痛苦之色。
艾詩沒有再感受到任何目光朝她看過來，她微微一笑，終於可以安靜地在這裏入座了。艾詩訂購的車票沒想到是團體票，說白了她加入了旅遊團。至於理由……露娜想大概一個人會被什麽反屠龍組織盯上吧。
用了魔法之後也沒差。
“艾詩小姐。”一名孩童走向他，“請您停止您的權術。”
眼前的小男孩眼睛生得漂亮，就是整個人長得有些呆頭呆腦，帶給人的感覺也是呆頭呆腦。不過竟然有個人沒有受“我好害怕”魔法的影響。他站在艾詩麵前，看著讓全車人騷動的施法人。
艾詩看著他。
“艾詩小姐，我們是總部配給你的雇傭兵團，來幫助你的任務，合同裏並沒有寫要接受你的任何權術傷害，請您停止您的行為。”男孩語出驚人，“如果不停止，我有權向協會舉報你。”
艾詩沒有停止魔法，這車人竟然不是普通的旅遊團，而是雇傭兵，果然學校的任務辦會製備好一切，他們這些專業隻需要負責解決核心任務就行，你隻需要幹好耍帥部分會有人替你打雜……好吧，真相是艾詩昨晚沒有讀完作戰計劃就口水流到了脖頸，完全不知道這是計劃的一部分，搞了烏龍。
“你懂魔法？你是汙血種。隻有汙血種才不會被這個魔法影響，要麽你不怕我這個人，可你沒見過我，所以我可以排除你不害怕我，你隻有可能是汙血種。”艾詩禦姐兮兮地說。
“權術，請您停止您的權術。”男孩不依不饒。
禦姐瞳色恢複了正常，她停止了鬧劇。
車裏的一切變回了正常，所有旅遊紛紛看著與自己緊緊擁抱的其他旅友，嫌棄地跳到一邊，在他們的印象裏他們做了個很長的噩夢，夢裏先是各種他們夢寐以求的，喜愛車的夢到的就是夢想車，喜歡口紅的夢到的就是限量版色號。不過這些心願單清空之後，畫麵急轉而下，好夢變成了噩夢。到處是生平最害怕的東西，有蛇，有房貸有車貸，還有遊戲排位的二十連跪，甚至一些夢到被老板炒魷魚。
由天堂到地獄隻是一瞬間的事。
就好像他們被人控製了一樣經曆這些痛苦。這個時候他們才夢醒。
“我代表全體雇傭兵團的人感謝你。”魔法解除後，男孩鞠身，就像先前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對著禦姐，“先前的一切一定是你在考驗我們雇傭兵團，雖然我們的抗擊打能力實屬不理想，但請您相信我們可以完成任務。艾詩小姐，聽您的命令。”
艾詩懶得解釋，確實是她莽撞了。她紅著臉用風魔法彈幹了那些連滾帶爬人身上的灰塵。
“您會開車嗎。”小男孩禮貌地詢問。“我們這邊顯示，您訂購了一輛跑車。客戶備注上說，您要開著跑車領路，我們開大巴跟隨，您現在要去燒車嗎。”
“跑車？”艾詩微微驚訝。
“哦，等一下，是你上一單的人訂購了，您是新老板吧。”男孩說了些艾詩沒聽過的秘聞。
原來這輛跑車並不是艾詩訂購的額外服務，是上一任做這個任務時有人訂購的，並且默認訂單上沒有修改。任務辦的人忽略了這一點。
跑車服務的預留仍然沿用，除了證明任務辦的人粗心大意以外，還有上一代執行者的風騷。
執行沙漠任務開跑車？如果不是自戀到極致，就是傻到極致。
不過……若是考量到執行任務的不是一般人，凡是外出任務必然是卡希爾的畢業生或者是優秀到提前畢業的人接取的，這些人從來不做無用功。自戀和啥自然都不沾邊。如果是這麽想的話，沙地開跑車就有其他的用意。
如果真是這樣，她可不想還未完成畢業旅行就返回學校，要知道，畢業生做任務，哪怕失敗一次，也要回學校接受心理課程、回爐重造。
為了確保任務可以順利完成，艾詩有些急地跳下大巴，在一旁雇傭兵的幫助下，她在一塊紅布下看到了車的真容。她在補救瞌睡的後果，希望一切來得及。
這是一輛比亞迪不知型號的汙血種特供版跑車，大陸上基本上沒有，是屠龍協會專門找比亞迪廠商定製的。這是一輛電動超跑，因為神區行動的不便利，燃油機經常會暴露，電動車就不會。市麵上電動車續航裏程大多數是五六百公裏，而這輛特供版達到了驚人的九百公裏。是一輛專門為屠龍而生的運動超跑。
沒開一會兒，艾詩正在開的超跑車機上有一條未讀消息，這個時候發來消息的隻可能是露娜控製了車機，屠龍協會或者是學校本部發來的。
車機說前方一片區域有不明磁場，要他們立即切換成備戰狀態。
艾詩很奇怪，這可是一個很普通的勘測地質的任務，這類任務單調到大多數情況都是由係統默認發放，怎麽會和戰鬥掛上鉤？
也許跑車的作用就是車機。
超跑還是換成了飛馬，甩棍也掛在了身上，原本由一輛超跑領跑變成了一匹飛馬領頭，後麵跟著一輛大巴。跑車自然是停在了原地，等待屠龍協會的回收。怪異的場景一輩子也很難有這麽一次。
任務也是，一輩子就這麽一次，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艾詩騎著莉莉。
“啊！”世界的另一邊，此時一名倒黴的青年從馬背上摔下來，他的馬憑空消失，他這輩子也沒想明白，那一天，他的馬為什麽會憑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