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根繩上的螞蚱
審問凶手的嚴肅戲碼突然跳轉到全不相幹的荒唐情節,令人啼笑皆非。大家發現這事兒原來是一場鬧劇,也就抱著看好戲的態度看平陽王如何處置,隻是誰也沒料到,因此擺脫嫌疑的那個人,會矢口否認——
“我沒有和她在一起。”風雅這話是對著欽點點一個人說的。但因他沒有小聲耳語,所以所有人都聽到了。
欽點點呆了呆,看傻子一樣看著自家師兄。他幹嘛特地解釋這件事呢?他這麽一說嫌疑不就又惹上身,枉費郡主的一番好意麽!
“風雅,你說什麽!?”齊欣兒惱羞成怒,臉都變色了。
風雅理都不理她,注視著欽點點,認真重複了一遍。“昨晚,我不是和她在一起。”
師兄,沒人想知道你昨晚跟誰在一起,重點是你需要一個人來證明凶手不是你啊!
“究竟是怎麽回事?”
“郡主難道是在說謊?”
“風雅,你果然是殺害盟主的凶手!”
你一言,我一語,炸開了鍋。
欽點點頭痛扶額,腦子一團亂。師兄呐,你就老實認了不就得了,幹嘛要把事情搞這麽複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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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她絲毫不能理解師兄放棄洗脫罪名的大好機會死命拉仇恨的行徑。現在舒服了吧?江湖通緝令一出,他們隻能跑路了。
“我若承認與郡主有染,平陽王勢必借機要我承諾娶她。”每件事都不單純,每件事都有其背後的目的,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你好。
“娶就娶唄,郎才女貌,我瞧你們挺般配的。”欽點點啃一口梨,沒心沒肺的說:“要是我,當場就抱起郡主轉十個圈兒直奔洞房。”
“洞房之後呢?”
“之後就乖乖做人家女婿唄。”她也就解脫了。“你說人家郡主對你多好,大老遠帶著爹來給你當靠山,當著眾人的麵連女兒家的臉麵都不要了就為澄清你的嫌疑,你卻把好心當成驢肝肺。”
“倘若他真的好心,就不會派人將你劫走。”
“什麽?”欽點點呆了下,馬上想到關鍵處。“你是說,在晉安的那些黑衣人是平陽王派來的?”
“嗯。”
“為什麽?”
風雅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就是不說。
她得罪王爺了嗎?態度高傲不給麵子的人是師兄,再怎麽著也怪不到她身上來……難道是因為師兄用她做擋箭牌?王爺把她當成妨礙郡主姻緣的絆腳石,想要除之而後快?
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啊……不知道把師兄綁上蝴蝶結打包送到郡主那兒去,可不可以化解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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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路過一個茶攤,下馬歇腳。老伯剛把茶水端上來,鄰桌的兩個壯漢就認出了他們。“快看,是風雅和他的師妹!”
說來也巧,一路江湖好漢打這兒經過,聽到他們嚷聲,提刀跑了過來。他們的身法十分迅速,老遠看去,隻能看到一團飛揚的沙塵,看不到人。
風雅穩如泰山的坐著,對由遠及近的打殺聲充耳不聞。欽點點沒他那麽好的定性,一見大隊人馬殺過來,趕緊跑去解開馬繩,拉起他跑路。
這會兒就看出來,不會武功是很大的弊端。一個武林高手在被宵小騷擾時,可以彈指點穴把這些人弄暈,既帥氣又顯出品德高尚,不隨便傷人性命。遺憾的是師兄不會,為了自保他隻能把人殺了。
想想看,整個江湖都在通緝他們,依著殺,這得殺多少人?師兄不把人命當回事,她可是會天天晚上做惡夢!
……
逃亡的生活讓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悲壯。名揚天下的無塵公子不論走哪兒都是人們視線的焦點,所以不管她如何小心,隨處都能聽到人們驚奇的喊——快看,風雅和他的師妹!
好歹跟著師兄做了一回名人,但這做名人的滋味真不怎麽好受。
吃飯……
“快看!是風雅和他的師妹!”
一口饅頭咽下去,噎著了。
騎馬……
“快看!是風雅和他的師妹!”
差點兒從馬上滑下來。
洗澡……
“快看!是風雅和他的師妹!”
啊,原來是幻聽。
睡覺……
“快看!是風雅和他的師妹!”
T_T做夢都是這個……
膽顫心驚的日子不好過,現在她連聽到小販叫賣的反應都是拖上師兄撒腿跑。所以說,心理素質差的人一定不要做壞事。
一路東跑西竄,他們從晉安輾轉進了西境。
在南齊建國以前,這裏再往西,便是流傳著神秘傳說的古國夜郎,從這兒一直到西北盡處,一整片疆域都是戰場。
南齊將夜郎國吞並之後,這裏就變成了連接中原與西域的行省。左端是夜阡陌所在的息寧山,右端是鄭先富所在的飛劍山莊,要說他們怎麽會跑到這兒來……方向感差的孩子傷不起。
她原先是奔著蜀地方向去的,那邊山多地方偏,藏起來不容易被找到,可是途中不斷有追兵殺出來,逼著他們到處跑,匆忙中也顧不上辨別方向,等到發現跑錯地方也已經晚了。
逃跑逃到敵人的地盤……
欽點點揚首遠望,迎風流淚。
“怎麽了?一副活見棺材的模樣。”風雅騎馬停在她身邊,不解的看著她。他們走到這兒,她不知突然發什麽神經,策馬跑到山坡上,然後就變成了這麽一副絕望的樣子。
“我笨,你也跟我一起笨嗎?”欽點點指著前方的城鎮。“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怎麽就不提醒我一下!”
風雅看著她抓狂的表情默了默,弄清楚她抓狂的原因,才說:“我以為你想來。”
是啊,她生了一張閑著沒事愛找死的臉,真是對不起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們去鎮子上補了些食物,喂馬吃飽,即刻啟程離開。出發時,天色已不早,趁著昏暗的夜色趕路,一路上倒是沒有人發現他們。
眼瞅著就要離開西境地界,一波來路不明的人殺出來,將他們堵在狹道正當中。這些人像是知道他們會經過這裏似的,刻意等在這兒,一個個披著厚重的竹甲和頭盔,手腳藏的嚴嚴實實,甚至連兵器都沒有拿。
隻要能防住師兄的毒粉,這些人要抓他們易如反掌。欽點點真的害怕了,前後路都堵的死死的,這下,是真沒辦法了。
“南還是北。”
她真心佩服,到了這個時候,師兄依然這麽冷靜。欽點點抓緊韁繩,沒有底氣的說:“隨便……能逃命就行!”
風雅回頭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她頭頂揉了一下。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但卻讓她的安心不少。
風雅策馬衝向前方,白色身影在黑夜中猶為顯眼。她知道師兄用毒之術為天下人畏懼,卻是第一次見他大開殺戒。隻憑想象是無法想出那是怎樣一副場景,在漆黑的夜晚,除了漸漸消弱的喊殺聲,其他一概不得而知。
欽點點時刻提醒自己,千萬不可以注意地麵,馬蹄下踩踏的柔軟物體,絕不會是她希望看到的東西。
圍堵的人群一層多過一層,前方死傷的同伴並未嚇止他們的行進。風雅勒住韁繩,側身望著人群盡處……雖然看不到,但他卻知道是誰在那裏。
風雅歇息片刻,正待繼續向前,忽聽身後一聲異響。他驚異的回過頭,看到欽點點從馬背上麵墜落,即刻調轉回去。
當空的圓月悄悄隱於雲後。
欽點點摔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壓住下腹,一動不能動。風雅下馬,匆忙間抓住她的手腕,麵色愈加凝重。
不到十五,但是藥性發作了。
“痛……”
風雅眼神一緊,冷聲道:“忍忍。”
“……”
風雅抱著她上馬,遙望著逐漸逼近的人群,原就冷然的眸光更加凜冽。他在欽點點頸後紮了一針,讓她暫時昏睡過去,而後抽出盤在腰間的烏金色軟劍。
泛著沉靜光澤的黑劍微微顫動,如同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蟒,渴望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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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動真格了。
夜阡陌挑眉,興味盎然的凝著那襲白影。
江湖上沒人知道風雅會武功,因為從來沒有人有本事逼他出手。他愛幹淨,不喜歡用手沾血,所以才會頻繁用毒,造成別人以為他不會武功的誤解。
瞧著前麵所剩無幾的人,夜阡陌幽幽勾唇。今晚,此處怕是要屍橫遍野,無人幸存了。
清脆的響指,喚出隱身的暗衛。
夜阡陌遞給他一個眼色,那人即刻領命而去。夜阡陌又向風雅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抿抿唇,暢快的朗聲大笑。
能把他逼到這個份上,絕對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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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點點睜開眼睛,被陽光刺痛,趕緊又閉上。
天亮了。
她安然無恙……
小腹竄起的尖銳刺痛害她鬆懈的精神再度拉緊。
根本就不是安然無恙……一夜過去藥性竟然沒有過!師兄死哪去了?為什麽不趁她昏迷給她服藥?
好痛……
欽點點側過身,蜷起膝蓋壓住肚子。
真他媽不是人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