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如果是我,我改
看著餛飩湯裏豬油和蔥花漂浮著,黎岸雙眼酸澀,在英國治病的那段時間,作為母親的黎婷婷每做的事情就是寸步不離的陪伴,念著無聊的笑話,數著藥品的顆粒,當藥物副作用一次一次侵襲身體的時候,她就用力地抱著,隱忍著淚水,竭盡所能扮演一個堅強的母親,滿嘴念著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做的最多的就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你生病了,你現在是個病人,你要好好吃藥好好配合治療,你要相信媽媽會陪著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這個世界總是在糟糕的時候變得更加糟糕。黎岸隻想得到一顆真心,幹幹淨淨的心。
“我知道你以前對我有過敷衍有過厭煩,這都是人之常情,實話我也挺討厭當時的自己,事多還矯情,你現在對我的好不會隻是因為對我心存愧疚吧,就像……就像你對佟嘉鸞一樣,明明受到傷害卻還假惺惺地迎合,你真虛偽。”
章嘉許看著黎岸,這個人仿佛從來沒有麵對陽光生活過,有名無姓。
以往幽暗,偏偏又死死困住自己。
實踐而言,也不是一次自我麵對就可以解放。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隻有把所有的力氣握在手心裏,表情才不至於那麽沉重。這已經是他這麽多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爆發,以前的他會憤怒,會暴躁,會用盡力氣把不開心的氣撒出來,而現在的他做什麽都很吃力的樣子,連最難過的話都的輕飄飄的,咬緊牙齒不知道多久,牙齦都酸了,章嘉許用克製而緩慢的語氣問他:“那你,我是因為什麽?”
黎岸哽咽。
慈悲?
同情?
惻隱?
憐憫?
太多的東西比這碗滾燙的餛飩更難以下咽。
他實在太過理性,麵不改色地從冰箱拿出兩罐可樂,“太燙了,等會兒再吃,你喝嗎?”
黎岸站起來踹開凳子,隻想離開這個惡魔。
“你你不喜歡浪費時間陪你媽媽看夕陽,實在是無聊,可是你從來不缺席,還樂嗬嗬的,是為什麽?你你恨你父親,他是個偽君子根本不配為人父,但是他生死未卜的那幾你幾乎徹夜未眠守著他,是為什麽?你覺得我這麽差勁卻還是對我好,又是為什麽?”
黎岸不敢看他的眼睛,怯怯地重新坐好,端起桌上的餛飩,湯汁裏飄著蔥花,熱氣從湯裏散開,迷濕了眼睛,這幾句話幾乎讓人奔潰,黎岸撐著最後一點力氣穩住,“我不知道,你能拿我怎麽樣?”
“我還能拿你怎麽樣?我大概隻能殺了這隻餛飩。”竹筷上戳著一隻餛飩,舉著,“黎岸,如果有什麽事情讓你不爽,你就離開它,如果是我,我改。”
那夜裏,黎岸睡夢中意識到自己在做夢,自己的靈魂化作了一隻在荒野上奔跑的路,荒野上電閃雷鳴,鹿隻能一直跑一直跑,仿佛正在曆經刀山火海,若不跑則是九死一生,突然閃電變成利劍從而降,紮在鹿身上,不疼卻鮮血直流,紅色偏黑的可怕液體,鹿奄奄一息。突然遠處走來一位白衣少年,白紗蒙麵,看不到容顏,手握著劍柄,奮力拔出……
鹿身上的傷口,竟然慢慢愈合了,少年離去,而漸漸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