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和藍月去江邊
看我起身,藍月也站起來,端著酒杯注視著我,眼神有些複雜。
楚哥繼續坐在那裏,也端起杯子,對我說:“小江,自己人不要客氣,坐下喝!”
我猶豫了下,繼續站著。
“坐下喝吧!”藍月輕輕說了一句。
一聽藍月發話,我立刻坐下,然後和楚哥、藍月碰杯:“感謝楚大哥,感謝藍主任。”
“隻要不是在公共場合,私下叫我藍姐好了。”藍月說。
藍姐?我一愣,這是一個多麽陌生的稱呼。
“是的,叫藍姐好了,私人酒場,不要搞地這麽拘束。”丁浩然說話了,“小藍對你我看還真有點像姐姐對弟弟,她在我跟前談到你的時候,都是帶著姐姐對弟弟的口氣。”
我心裏一陣發熱,突然想哭,忍住。
藍月一定知道丁浩然把我們當普通同事,她也以為楚哥仍然把我們當表姐弟,或許她還以為,楚哥應該認為我私下該叫她表姐。
這時我看見楚哥眼皮跳了下。
“老同學說的有道理。”楚哥平靜地說,臉上帶著笑。
我從來沒有稱呼藍月為藍姐過,以前都是叫她姐或者月姐,可今天我要改口,而且必須得改,這是藍月提出來的,而且丁浩然和楚哥在場。
“楚哥……藍……藍姐……”我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我……我敬你們一杯……”
話沒說完,我舉杯就喝了。
我清楚,這一聲藍姐,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也包含了藍月此時的心態。
楚哥和藍月也喝了。
我此時心裏極度糾結,一方麵祝福楚哥和藍月,另一方麵卻又不時被刺激,心裏刀割一般的痛。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想,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好人,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為藍月的幸福而開心,不知道藍月是否真的感到開心幸福。
酒足飯飽,楚哥用他的車送丁浩然去江城賓館,丁浩然是單身上任,沒帶家屬,江城賓館有專門為丁浩然安排的宿舍。
楚哥同時招呼我和藍月上車。
“你送丁主任吧。”藍月看丁浩然上了車,轉身對楚哥說,“我想和表弟聊會。”
藍月這麽一說,我自然也不用上車了。
聽藍月這麽說,我的心砰砰跳,過去了這麽久,我竟然可以單獨和藍月說話了。
楚哥默默看了藍月一眼:“好吧,不要太晚了。”
“楚哥再見!”藍月點點頭,衝楚哥笑了下。
“楚哥再見!”我衝楚哥揮揮手。
然後楚哥和丁主任走了。
然後藍月看著我,霓虹燈下藍月的臉充滿了幻覺般的迷離和美麗,我不敢多看第二眼。
我低頭不語,聽憑藍月發落。
一會兒,我聽見藍月的聲音:“這麽晚不會打擾你們吧?”
我知道藍月話裏的意思,她是怕打擾我和萍兒,她或許以為萍兒此刻正在我宿舍裏等我。
我緩緩搖搖頭。
“真的嗎?”藍月又問了一句。
我突然很羞愧,藍月被我騙過一次,她擔心我又在騙她。
一朝被蛇咬,10年怕井繩。
“她住在學校,我住在宿舍,不相你去我宿舍看看,不相你打電話問英姐!”我急了,“我說的是真的,我不騙你的,再也不騙你了!”
此刻我說話樣子一定很可笑,因為我看見藍月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她叫我小傻瓜時的情形。
“我信你。”藍月輕輕地說著,抬頭看看深邃的夜空,還有天上那圓圓的月亮,歎息了一聲,“我不信你還能信誰呢?”
後麵的話,藍月像是對我又像是自言自語。
我低著頭,像是剛和藍月在一起時的樣子,像是犯了錯的孩子麵對家長。
不知為何,和萍兒在一起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是大男人,是男子漢,可隻要和藍月在一起,不由自主就感覺自己成了小男人,成了需要母性嗬護的小男人,仿佛迷途的孩子找到歸路的那種感覺。
此時,和藍月站在黑夜裏城市流光溢彩的路邊,我那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們打車到江邊聊聊天,可以嗎?”藍月說。
“可以,當然可以。”我忙點頭,唯恐藍月反悔,接著就伸手攔出租。
很快,我和藍月到了江邊的濱江公園,到了上次我和萍兒遇到藍月的地方。
我和藍月在江邊慢慢走著。
初春的夜咋暖還寒,時間不是太晚,江邊卻幾乎沒有了人,一輪圓月在空中發出銀色的光,星星眨著俏皮的眼睛,夜空中有淡淡的雲襯著,月光下的江麵輕波蕩漾,江水在夜風的鼓動下,輕輕拍打著江邊的岩石。
月夜很美,美地讓人心悸。
夜清如水,而心卻不能靜如水。
江邊的夜色,是無邊的黑暗,從天際間垂下,顯得平靜而柔滑,江邊小路上昏黃的路燈,在城市夜色的掩蔽下,發出鬼魅的光。
我和藍月默默走著。
此刻我心裏有很多話要說,可千言萬語湧到嗓子眼,卻什麽也說不出。
藍月突然在路燈下停住腳步,彎腰看下去。
我跟著看去,藍月專心看的是路燈杆旁正在怒放的一棵不知名的野花,紅紅的花瓣猛一看似一團燃燒的火球。在這初春的夜晚,在這皎潔的月色裏,它顯得很嫵媚。
藍月神情專注地看著,輕輕撫摸著花瓣,喃喃自語:“人生就是這樣,自然生長,自然花開花落,即使有了寡淡,卻也能獨享一片天空。”
我心裏一動,呆呆看著藍月。
一會兒起風了,春天的風冷不防就會吹起來,那風中有塵土和青草發芽的味道。
我看到春風吹動了藍月的頭發,原本整潔秀發顯得有些紊亂。
我想伸手整理她的發,卻又不敢。
藍月站起來,捋了捋頭發,戀戀不舍看著那野花,輕聲說:“春天應該就要來了,盡管春天的腳步是那樣輕那樣慢,但我還是聽到了它的聲音。”
我聽著藍月略帶抒情的聲音,覺得藍月說的是雙關語。
然後藍月麵對月光下的江麵,伸開雙臂,繼續說:“觸摸空氣的心情真的很愜意,很想長長舒一口氣,然後再吸盡這初春的溫柔。”
我默默站在藍月身後,聽憑藍月在這裏抒情。
藍月轉過身,明亮的眼睛看著我,忽然笑了:“一切都過去了,是嗎?”
從藍月的眼裏,我看到了堅定,還有深邃的迷惘。
我清楚,不管什麽時候,藍月總是樂觀的,尤其在苦難麵前,她這種性格會愈發明顯。
可月光下藍月眼神裏那深邃的迷惘是什麽?為什麽會那麽深?
我想不出,隻有默然點頭:“嗯。”
“相逢應該笑,應該喜悅,不應沉默抑或憂傷,朋友也罷,同事也罷,都應如此,不是嗎?”藍月反問我,聲音顯得有些輕鬆。
我又點頭:“嗯。”
“幹嘛老是嗯?看你好像不開心的樣子,見了老上司,難道不高興?”藍月用調侃的語氣。“小夥子,笑一個給我看,然後再叫我一聲藍姐。”
我努力擠出一似笑,但卻沒叫。
“叫啊,叫我藍姐啊,你為什麽不叫呢?”藍月的聲音裏微微有一絲顫抖,臉上帶著在我看來是淒然的笑。
我猛地搖頭,我實在叫不出,一聲藍姐能把我的魂靈打回上古時代。
藍月沒有再勉強我,默默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起,嘴角帶著依然淒冷的淡笑。
沉默,繼續沉默,沉默中抑或爆發抑或滅亡。
我心裏突然很驚懼,我覺得滅亡不大可能,但可能就要爆發了。
我的大腦猛烈翻湧,我的心潮洶湧澎湃,既然不滅亡,那就爆發吧,就讓暴風雨來吧!
我閉上眼,不敢再看藍月月光下的眼睛。
閉上眼,我想起了前塵往事,想起了深埋在內心深處的情愫,想起了過去那歡笑悲憂的一幕一幕……
我的眼睛不由潮濕,應該感謝命運,能讓我今生再見到藍月,能讓我和她一起共事,本以為此生和藍月永無再見之日,本以為此後和藍月就是人海兩茫茫,此生再無相聚之日了。
我真的很感謝命運之神,雖然我知道和藍月已經不可能,雖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不配去愛藍月。
可有一點我無法欺騙自己,那就是內心深處的那團火焰從未熄滅;我確信即使再過1000年,在來生裏,這團火焰依然會熊熊燃燒在我內心最深處,永不熄滅。
這一刻,我想即使是爆發,隻要能看到藍月,我也心甘情願求之不得。
我立在江邊,立在藍月對麵,靜靜閉著眼,等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等著來自藍月的詰責和痛斥。
我就這麽直直地站著,聽著江水拍打江岸的聲音,還有耳畔的夜風徐徐吹過。
清冷的夜風裏,我聞到了藍月的體香,那曾經讓我迷醉讓我情陷溫柔鄉裏的體香。
半天沒有藍月的聲音,我隻聽到了藍月平靜的呼吸。
我睜開眼,藍月正站在我跟前,正凝神看著我,眉頭微微鎖起。
看見藍月的眼睛,我的身體一顫,忙避開視線,原來這半天藍月一直在看我。
見我睜開眼,藍月的眼神也移開了,片刻發出輕輕一聲歎息。
從藍月的歎息裏,我聽出了無奈和惆悵,還有濃濃的愁緒。
我心裏也發出一陣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