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萬箭穿心

  英姐用平靜的口氣說：“從頭說起，1年前的那個冬天，那天你爸媽從這裏走，你和萍兒站在門口，我來喊萍兒去開會，發覺了萍兒神情的異常，我問萍兒怎麽回事，她啥也不說。但此後，我發現萍兒的心情很憂鬱，眼圈常紅紅的。那時起，我就開始留意萍兒，直到後來從你的同學老五哪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當時我懵了，做夢也想不到你會和我的大學密友藍月到了一起，而且你到了不可自拔要和萍兒分手的地步。我斷定，憑我對藍月人品的了解，她絕對不知道你和萍兒的事情，你絕對對藍月隱瞞了真實的情況。說實話，那時我真的瞧不起你，鄙視你，你這人太自私太卑鄙，為了自己同時欺騙了兩個女人，兩個無辜的女人。


  我很氣憤，決心阻止這一場鬧劇。冷靜下來後，我琢磨了下，從我自身角度，我能理解男孩子對成熟女人的依戀和依賴，我覺得不管你和藍月怎麽樣，不管你還能不能回到萍兒身邊，不管你和藍月是出於感情還是互相的慰藉，我都有必要讓藍月知道真相，不然，你會害死大家，包括藍月、萍兒，也包括你。


  但我又覺得給藍月直接打電話挑明此事，會讓她很難堪很尷尬下不來台，同時，我又想讓她見到萍兒本人。於是，在萍兒去東州學習前，我給藍月寫了一封信，將真實的情況告訴了她。同時，我委托萍兒代我轉交其他同學一些東西，時間選在藍月和同學聚會的時候。所以，接到信的藍月知道那天她麵對的是萍兒，而萍兒毫不知情。我這麽做，就是要讓藍月不但知道事實，而且還要讓她親眼看到萍兒。”


  我凝神看著英姐，靜靜聽著。


  英姐繼續說：“果然不出我所料，藍月對你和萍兒的事情一無所知，接到信後大為震驚，見到萍兒後，更是如遭雷轟頂，從迷惘和幻夢裏急速醒了過來，開始麵對現實。於是，也就有了你去東州遭遇藍月絕情斷交的一幕。當然，藍月和你斷交，也許不僅僅隻是因為你和萍兒的事，或許她也還有其他更現實的選擇和考慮，我的信也許隻是個催化劑。


  但如果我不告訴藍月你和萍兒的事，或許她還會在糾結和放縱的泥潭裏繼續下滑，你們或許會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但我知道，不管對錯我都必須去做，不然我對不起藍月，也對不起萍兒。我今天告訴你這些，是要讓你知道，這一切的根源是我，而不是萍兒，你不要對萍兒有什麽怨恨，要恨就恨我吧。”


  英姐不知道老五已經寫信告訴了我。


  我輕輕搖搖頭，看著英姐：“英姐，我沒恨你。”


  英姐笑了笑：“不管你說的話是真是假，不管是恨我不恨我，我不會在意，我做了我認為應該做的事。你從東州深夜出走，回到江城住院的消息，是藍月打電話告訴我的，她對你依然很關心。我知道藍月打電話的目的是要我轉告萍兒，給你們倆創造和好的機會，她希望你和萍兒能在一起。


  這符合藍月的性格，她不會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痛苦的基礎上，她不會傷害無辜。然後我告訴了萍兒，萍兒就去醫院看護你，你生病那幾天，萍兒瘦了很多累，那時正是係裏最忙的時候，萍兒白天忙係裏的工作，晚上就去醫院陪你，時間晚了沒有公交車，她就騎自行車去醫院，我怕不安全，就安排老五照顧她。”


  我默默聽著。


  英姐繼續說：“本來我以為這場風波就這麽過去了，藍月的性格和意誌足以能夠駕馭好自己，你和萍兒慢慢也會和好，哪想到，不久之後，突然一場疾風暴雨降臨到藍月頭上，就在藍月提拔的關鍵時刻，一封來自於江城的匿名信將她的所有努力和希望化為了烏有，藍月遭受到了重創。


  我知道藍月是一個有遠大抱負的人，她和我不同，有與眾不同的人生觀和世界觀，一心想做出一番成就，實現自己的理想，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可就是這麽一封匿名信，將她徹底摧毀了。雖然丁主任和楚哥鼎力相助，親自出麵找上麵澄清做工作，希望能給藍月一個機會，但他們用人是有嚴格的標準的，這封匿名信將藍月的形象徹底敗壞。


  不管此事有沒有，大家都會寧可信其有，特別是發生在一個成熟漂亮的單身女人身上，謠言足以將人殺死。所以，藍月至今仍在新聞中心默默無聞做辦事員，而且今後提拔的機會也微乎其微。這種事，甚至多年後，都會有人津津樂道的。”


  我終於知道了藍月的現狀，心裏無比難過和痛悔，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是我親自毀了藍月。


  我不知道藍月會不會是以為我寫的匿名信，因為隻有我知道那信中的事。


  或許藍月應該會恨死我。


  可既然藍月恨我，為什麽還讓楚哥捎信給我鼓勵我勉勵我？

  看著我難過的表情，英姐又說：“那段時間是藍月幾乎崩潰的時候，和我通過幾次電話，有一次在電話裏痛哭，直說自己命不好。我問她知不知道匿名信是誰幹的，她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但從她的語氣裏，我判斷出，她一定知道這信是誰幹的，好像有什麽顧忌不願說出來。”


  我心裏沉沉的，湧出巨大的哀痛。


  英姐說：“不久，我聽說藍月生病住院了，不放心，專門去了東州，打算照顧她，沒想到去了發現楚哥正親自在那裏照料。楚哥是個細心的男人，對藍月照顧地無微不至，我放下心，安慰了半天藍月就回來了。”


  我知道藍月不是因為不能晉升而住院，而是因為這封匿名信所帶來的巨大社會和輿論效應而住院。


  或許藍月猜得到這封信是出自於胡靜之手，或許猜得到我陷入了胡靜的美色陷阱。


  但隻是也許。


  我想像不出藍月知道我和胡靜的事後，會有多麽傷心失望。


  從英姐口裏，我再次證實了自己的判斷，藍月和楚哥走到了一起。


  我黯然的心裏默默祝福藍月和楚哥，雖然我的心依然隱隱作痛。


  英姐又說：“這1年多，藍月就在新聞中心裏默默地工作著，每天都在忍受著周圍人異樣的眼神，忍受著背後的挖苦和嘲弄，忍受著不懷好意男同事的挑逗和暗示。雖然遭受了如此的挫折和磨難，但藍月依然沒垮掉，依然在勤奮而努力地工作，撰寫了大量優秀的新聞稿件，參與組織了幾次大型的活動，引起了不錯的轟動效應。


  即使如此，年終評先樹優和所有的榮譽依然將藍月排除在外，大家除了工作的時候想起她，在其他方麵，她似乎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丁主任雖然努力想幫助她，可有些事情是很無奈的，接觸過多了，反倒給人以關係不清白的把柄。現在，想保持清白的人躲著藍月，心懷不軌的人暗算脅迫藍月，她就在這種夾縫和屈辱中度過了這1年多的時間。”


  我的眼睛濕了，心如刀割，猶如萬箭穿心。


  英姐繼續說：“雖然是這樣，藍月還是一直關心著你和萍兒，每次和我通電話，都問起你和萍兒的事情。藍月知道你在報社捅了大漏子下去扶貧的事，她非常焦慮，可那時候，她是無法幫你的。後來她和我說，下去扶貧也未必是壞事，起碼可以磨練意誌，或許還能有意外收獲。結果還真讓她說中了，你這一去一回，1年時間成副主任了。


  剛才藍月給我來電話，我告訴了她你晉升的事，還有你和萍兒和好的事，說你們正在我家吃飯，藍月那邊一聽，聲音立馬就哽咽住了，隨即就哭了。她說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說祝你們恩恩愛愛，希望你們好好生活，希望你善待萍兒，希望你把握好自己，努力工作、好好生活，走好人生的每一步。還有，藍月讓我轉告你，讓你記住她曾經告訴你的那些話，任何時候都不要迷失了自己……”


  我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嘴唇劇烈抖動著，卻說不出什麽話。


  “我剛才問她要不要和你說話，她沉默片刻說不了，她說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大家以後還有見麵的時候。藍月讓我轉告你，說她現在很好，生活很平靜，讓你不要擔心她。”


  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嘩嘩流出來。


  我自以為一直無比堅強，可為了藍月，我不知哭了多少次。艱難困苦擊垮不了我，但在情麵前，我是如此脆弱如此稚嫩。


  我憂傷的淚水放縱地流淌，忘記自己在英姐麵前應該為流淚感到羞愧。


  英姐靜靜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外，她一定沒有想到我竟然會為藍月哭，她顯然不知道我對藍月的感情有多深。


  英姐遞過紙巾，我努力止住自己的淚水，努力平靜地坐著。


  此刻，我的心裏依然淚熱淚狂湧。


  藍月受了那麽多的苦難和屈辱，還在關心著我，這是怎樣的一種情懷？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氣度？

  痛，是我愛的收獲，欺，是我無知的操作。


  藍月讓我從懵懂變得成熟，讓我從無知變得理智。


  我想，愛情，不是在雨天為對方撐一把傘，而是能陪對方一起淋雨。


  我明白，如果有那麽一天，藍月再次走進我心裏，她一定會流淚，因為那裏麵全是對藍月的悲傷和思念；如果有那麽一天，我能夠再次走進藍月的心裏，藍月也一定會流淚，因為那裏麵充滿了對我的關心和牽掛。


  英姐看著我陷入了沉思，或許她在想，我和藍月之間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或許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