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葉筱的質問
江城。
葉家別墅。
靜謐的房間裏，悄無聲息。
空氣滯凝，氣氛壓抑。
杜豔卿和葉寰宇分別坐在藤椅上，四目相對，漫長的沉默，使得空氣中彌漫出無限的悵惘。
兩個藤椅之間的玻璃小茶幾上，擺著青花瓷茶壺，一邊一個茶盞，裏麵盛放的清澈茶水早已冰涼，無人問津。
杜豔卿的目光停留在葉寰宇斑白的鬢角，久久注視著，心裏百味俱雜，酸楚無比。
她曾經向夫人許諾，會盡心盡力照顧這個家，照顧葉寰宇還有她的一對兒女。如今因著葉寰宇的身體狀況，這個承諾可能完不成了。
杜豔卿感到無力，整個人陷入不知所措的迷茫之中。她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把即將走向死神的葉寰宇拉回來，亦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後，該如何向夫人交代。
相對於杜豔卿的惆悵與無助，葉寰宇的神態要稍微輕鬆一些。
他清咳兩聲，緩緩開口勸慰道：“豔卿，人命有天注定，你也不要太難過了。我這輩子經曆了大風大浪，也享受了榮華富貴，算是值了。”
想到已經逝去的兒子，葉寰宇微微動容，傷感歎氣：“幸虧筱兒已經長大了，豔卿，她是女孩你以後得多多關心她。”
杜豔卿含淚點頭：“我知道。”
葉寰宇凝視著杜豔卿的滿頭烏發，慢聲細語地道：“豔卿，你還年輕，將來萬一遇上合適的，不要錯過了。”
杜豔卿抬起頭，眼裏氤氳一片，淚花閃爍，她略帶哽咽著道：“先生，你不要多想，現在醫療發達，你的身體會慢慢好起來的。”
葉寰宇歎口氣：“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數，我走了以後，就擔心你和筱兒。”
說完他目光中掠出一些憧憬之光：“倘若你能再找個合適的伴，筱兒也能嫁得舒心如意，我就放心了。”
葉寰宇說來說去，唯獨不提葉鴻，杜豔卿有些詫異，卻也沒往深處想。
她溫聲道：“先生，我和筱兒還有小鴻保護，你放心就是。”
提起“葉鴻”，葉寰宇情緒變得複雜了許多，目前為止，隻有他知道“葉鴻”是柳浪假扮的。
他不敢相信，倘若筱兒得知真相後，會有多麽難過。
父母已經逝去，連唯一的親哥哥還是別人假扮的，葉寰宇不知道將來葉筱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她能不能承受的住。
葉寰宇希望柳浪假扮葉鴻這件事，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因為他走了之後，“葉鴻”就是葉筱唯一的親人了。
雖然她和杜豔卿的關係現在改善了不少，但葉寰宇明白，葉筱對杜豔卿還是沒有完全接受。
這也不能怪她，因為無論繼母做的如何好，都無法代替生母在孩子心中的位置。
葉寰宇想來想去，最不放心的就是葉筱了。
他握住杜豔卿的手，語重心長地叮囑道：“豔卿，筱兒年輕不懂事，以前經常出言得罪你，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將來她嫁人的時候，你要多多替她把關，我走以後，你就是她唯一的長輩了，千萬要好好照顧她。”
杜豔卿含淚答應：“先生，你放心，筱兒這孩子心眼很好，我會照顧好她的。”
她盡力開導葉寰宇：“你也不要太悲觀，現在醫療水平高超，萬事都有可能的。”
葉寰宇點點頭，臉上露出疲憊的倦容：“我先去臥室睡一覺，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就不用叫我了，我晚些再吃。”
杜豔卿站起身，順勢要去扶他，被葉寰宇擺手拒絕：“不用攙扶，在家裏被筱兒看見，她會懷疑的。”
房間裏隻剩下杜豔卿一個人時，葉筱的倩影一閃，忽得竄了進來。
她坐在剛才葉寰宇坐的藤椅上，滿臉是淚質問道：“卿姨，我爸身體都這樣了，為什麽給我老哥打電話一直打不通？”
“卿姨，老哥這是要拋棄我們了嗎？”
杜豔卿握住葉筱的手，伸出胳膊輕輕攬住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強顏歡笑柔聲安慰：“怎麽會呢，小鴻是出去有事，估計沒留意手機來電吧。”
葉筱抽泣不止：“老哥怎麽可以這樣，明知道爸身體不好，還跑到外邊去，他不知道父母在不遠遊嗎？”
她一改往日的俏皮可愛，臉色暗沉無精打采，義憤填膺地抱怨連連。
杜豔卿之前也給葉鴻打過電話，但同樣打不通。
她勸慰葉筱：“興許小鴻有事要辦，你放心，先生的身體不可能一下子就垮掉的，我們別太悲觀。筱兒別哭，你要堅強。”
葉筱擦了把眼淚，仍然止不住哽咽聲：“卿姨，如果爸爸不在了，老哥又不要我了，我就沒有親人了。”
“怎麽會，小鴻不會拋棄你的，他是個重感情的人。而且你還有我，筱兒不哭，你還有卿姨，我會一直陪著你。”
杜豔卿勸葉筱不哭，自己卻忍不住哭出聲來。
兩個人再也忍不住，抱頭痛哭，哭了很久才慢慢停下來。
葉筱蹭得從藤椅上坐起身，堅定地握拳道：“卿姨，我要去找我老哥，我一定把他找回來。”
杜豔卿嚇了一跳，當初“葉鴻”離開江城的時候，隻說有急事，並沒有說具體什麽事，也沒有說要去哪裏。
葉筱一個女孩子去找，去哪裏找？
杜豔卿不放心，剛才葉寰宇把筱兒托付給她，她不可以放任筱兒到處亂跑，她一個女孩子出門，萬一被壞人盯上可就麻煩了。
“筱兒聽話，不要去找小鴻，不要讓我和你爸爸擔心。”
杜豔卿拽住葉筱的手，不許她往外走：“筱兒，你哥辦完事情，肯定就回來了，你耐心等幾天。”
葉筱搖搖頭：“不行，家裏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老哥不能不在，有他在，我心裏還能踏實一點。”
杜豔卿滿臉愁雲：“可是小鴻沒有說去哪裏辦事，你去哪裏找他呢？還是不要去了，在家裏多陪陪你爸爸吧。”
“小鴻不在，你也出去了，萬一先生有個好歹，我自己該怎麽辦啊？”
杜豔卿說著說著，又是一臉的淚水，透明的水珠滴滴滑落，浸濕了她的衣領。
葉筱這才想起來，她老哥不在，她也不在家，她爸爸身邊隻剩下杜豔卿一個人，多孤單啊。
這麽一想，葉筱不打算再去找她老哥了，再說了，要是真去找，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啊。
雖然決心不去找他了，但葉筱一肚子怨氣還沒有消。她緊緊握住杜豔卿的手，忐忑地詢問道：“卿姨，你說我老哥會變成鐵石心腸，再也不管我們了嗎？”
“不會的。”
杜豔卿替“葉鴻”辯解：“他其實才出去沒多少天，筱兒，男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天天守在家裏，你要理解小鴻。”
葉筱木然地點頭。
其實她也知道，就算她老哥在家，也沒有多大用處。像他老哥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不添亂就是好的了。
爸爸的身體，就算老哥在，也是無力回天。
唉，真是世事無常，好人沒好報。
葉筱擦幹眼淚，強撐出微笑：“卿姨，你看我這樣，是不是看不出哭過了？”
杜豔卿抿著嘴，沉默片刻後才回答：“恩，看不怎麽出來。”
葉筱抽了一張紙巾，遞給杜豔卿：“卿姨，你也擦幹眼淚，不要被我爸看見。要不然他看見我們哭，心裏會很不好受的。”
杜豔卿擦幹眼淚，拍拍葉筱的肩膀以示安慰：“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筱兒，你長大了。”
葉筱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感歎：“哎，我多麽希望自己不要長大。”
她眸眼流露出無助的情緒，雙掌合十，舉在胸前開始祈禱：“許文強你在哪裏啊？能不能出現救救我爸爸呢？”
“許文強，你那次救過我，可不可以再幫我一次，救救我爸爸啊？隻要你願意幫我，我可以以身相許作為感謝的。”
葉筱唇瓣輕動，說得鄭重其事。
杜豔卿疑惑地問：“筱兒，你在說什麽呢？”
葉筱搖搖頭，不告訴她自己剛才的祈禱：“沒說什麽，卿姨，你去做點吃的，我會叫我爸吃飯。”
杜豔卿叫住她：“你爸爸剛才說想睡一覺，晚些再吃東西。”
“哦，那我也回房休息去了，卿姨，你一定要擦幹眼淚，不要讓我爸爸看見你哭泣。他會很難過的。”
葉筱叮囑了一遍，還不放心，又嘮嘮叨叨：“卿姨，你不要和我爸說我知道他生病了，就讓他心目中一直以為我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筱兒吧。那樣他心裏會更好受一點。”
杜豔卿點頭答應：“筱兒你放心，卿姨有數。”
葉筱告別杜豔卿，並沒有回到她的房間，而是溜進了“葉鴻”的臥室。
她一屁股坐到床上，抓起被單枕頭一陣亂摔亂打，不一會兒，整潔的床鋪就被她弄成了一團糟。
趴在床上，她委屈地抽泣：“老哥，你死到哪裏去了，打電話也打不通，你心裏還有我們這個家嗎？”
她正喃喃自語抱怨著，突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葉筱猛地坐起身，掏出手機看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之後，立刻接聽大叫大嚷：“老哥，你在哪裏？”
“為什麽還不回家！”
“爸身體越來越差了，你知道嗎？”
“你還有沒有良心啊，丟下我們好幾天，電話都不打一個！”
她接連不停地質問，根本不給柳浪解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