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的白發
月色朦朧,我小心翼翼的問他:“可以鬆開我了嗎?”
他將我緊緊擁著,隻是低聲在我耳邊輕喃:“語兒,我好累,你別動,好嗎?”
我聽話的伏在他的胸口,頭緊緊的貼在他的胸膛,漸漸安靜。我很奇怪自己會聽他的話,若是如常,我早已翻身坐起來,拍拍身子走了。
月亮隱入雲層,滿目黑色。屋裏隻剩下他的心跳聲,我有些害怕,下意識的抱緊了身下的人,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安心睡去。
一夜無夢。
早晨的朝陽透過被砸壞的屋頂,照在我的臉上,溫暖舒適。我下意識的翻翻身,一咕嚕,掉在了地上。我這才想起,昨晚是躺在一個人身上入睡的。我撐著床沿坐起來,揉揉發痛的腰,這才看清楚躺在地上還沒醒的那個人。
他眉心輕皺,明明是那樣年輕的一張臉,兩鬢卻異常突兀的斑白了。我想,若不是這一頭的白發,他當真長得比茗然要好看些。
“唉,可惜了。”
他睜開眼睛,靜靜的問我:“什麽可惜了?”
我嚇了一跳,看著他支支吾吾:“沒,沒什麽,就是覺得你這一頭白發很……”
他摸著自己的白發笑了笑,定定的看著我:“自你從暮峰山上的斷崖跳下後,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頭發就這麽白了。”
我很是不解,我什麽時候曾幹過這等蠢事嗎?
他看著我,眼睛裏是如水的溫柔:“語兒,這麽長時間沒見,你不抱抱我嗎?”
我心想,昨晚不是給你抱了一宿嗎?而且,我也不叫語兒啊。
“呃,這位公子,我不叫什麽語兒,我叫楚語,大家都喊我語公子。你認錯人了。”
他隻是看著我:“你是不是,還恨我?”
我無奈的盯著他,一字一句:“這位公子,我都不認識你,怎麽會恨你呢?你真的認錯人了。”
他伸手撫上我臉上的刀疤:“這個疤,是那天跳下斷崖摔的嗎?還疼嗎?”
我拿掉他撫在我臉上的手,已經沒有耐心:“你這個人,怎麽聽不懂話呢?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語兒啊。”
說完,我送他一個白眼,便準備起身離開了。
他拉住我:“你就丟下我一個人走嗎?”
我轉過頭,很認真的看著他:“公子,在下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就不留在這裏陪著你了,昨晚上把你撞到這山崖下這筆帳,等我辦完了事,在來跟你贖罪。”
我一口氣說完,就準備掙脫他走了。
他卻一把把我拉了在他的懷中,聲音在我耳邊低沉濃厚:“你要去辦什麽事?”
我覺得這個姿勢,我是個女孩的時候看起來比較適合,但作為一個擁有著一個大刀疤的漢子,這個姿勢就比較驚世駭俗。
我心想,還好是在這個荒蕪人煙的崖底……
他推一推我:“在想什麽?”
我回過神,聽著他就在耳邊的聲音,臉有些紅:“公子,青天白日的,我們兩個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他越發抱緊了我:“我覺得,很好。”
我掙脫開他的擁抱,與他麵對麵坐了,小心翼翼的問他:“你是不是,喜歡男人啊?”
他臉上有瞬間錯愕,隨即笑著回答我:“以前不喜歡,若你是,我想,我現在喜歡了。”
我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下意識的覺得這人腦子大概受過什麽刺激,失心瘋了。
他看著半晌不說話的我,接著問:“你要去辦什麽事?”
我心想,告訴他也無妨,便告訴他:“我要去晉國,對了,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他略一沉吟,吐出幾個字:“東國的翠蝶山。”
我大驚:“你說這是東國?!”
他不明所以的看著我,點點頭。
我心想,完了完了,肯定是哲野為了讓我快點趕到晉國,將東國與楚國挪到了一處,本來我現在應該在晉國,卻因為在慌亂中走錯了路,才跌在了東國的領土內。
他看著我陰晴不定的表情,疑惑:“你怎麽了?”
我哭喪著臉,拉過他,小聲詢問:“你知道東國新登位的蘇澤嗎?”
他一怔,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之後點點頭。
我更加小心翼翼:“聽說那人十分凶殘,不過兩年就把鄰國的雲國與秦國給滅了。”
他苦笑:“原來我在你心裏,竟是這樣的麽?”
我拉住他,帶了討好的笑:“你對東國熟悉嗎?能不能帶我繞出去?”
他看著我:“你果真不記得我了?”
我鬆開他的袖子,覺得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失心瘋病人身上,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我憐憫的拍拍他的頭:“是不是昨晚上摔下來把頭給摔壞了?你看,我們都困在這裏,也不知道從哪裏可以出去,我自己先走了,你要是能出去記得去找一個醫館看看,要是出不去了……等我辦完事情回來了,一定來這裏給你立個碑築個墳。”
他眼睛裏一直閃爍的光,暗了下去,沉默半晌,他說:“我知道怎樣從這裏出去,也知道怎樣從東國趕到晉國。”
我眼睛一亮,隨即黯淡下來:“我還是自己找找出口吧,你乖乖呆在這裏,出去後,我會找人來救你。”
他沒有說話,隻是拉了我,拐進一條九曲十八彎的小路,力氣大的我掙都掙不開。
我小心的哄他:“你能先放開我不?”
他回頭衝我一笑:“不能。”
我隨著他一路跌跌撞撞,心想,這還沒趕到晉國就被一個失心瘋的人給拐了,我怎麽這麽倒黴啊?哀歎了半天,又覺得這都是哲野的錯,若不是他將楚東兩國給挪到一處,我也不至於走這麽快,說不準現在還在楚國,也就不會遇到這個人了啊……
我正在心裏專心的罵哲野,沒注意到前麵的他突然停下了,便一頭撞在了他的背上。
他扭過頭,言簡意賅:“出來了。”
我揉著額角,四處望望,發現我們真的站在了官道上,不禁欣喜:“原來你真的認識出來的路啊。”
他看著我:“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什麽失心瘋的病人。”
他眼睛澄澈清明,精神奕奕,確實不像是得了失心瘋。
我便讚同的點點頭:“對,你不是。”
他嘴角彎了一彎,看著我:“你去晉國,認識路嗎?”
這麽一問,我忽然發現,我還真的不知道去晉國要怎麽走,當初熱血沸騰的答應哲野出來找琉璃,全是為了茗然的性命,壓根沒想這麽多,如今看著滿目的大山,我難為情的搖搖頭:“我不認得。”
他像是知道我會搖頭,帶了肯定的語氣:“果然,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