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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現世安穩

  被關了五十年的範寶寶在孟洲盡職盡責地導遊之下,在外麵玩了好幾天才肯回來。


  下山容易上山難,年過七旬的範寶寶在一個彩霞滿天的傍晚,賣力地向植蘭山上爬去,爬得那叫一個腳酸、腿軟、力竭。


  馬貝貝這些年的日子也不見得比他好過,範寶寶瞬間心理平衡了。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山房,沿著懸在室外的獨立長階爬到五樓,師傅不在,蘭室空空。


  反正也沒地方可去,這些年他最熟悉的環境,就是困著他的那片禁地了,範寶寶便從五樓爬到了六樓。


  在他像往常一樣,吃了一頓在別人看來很奇怪,在他看來很正常的“凝聚了時光”的晚餐之後,準備盤腿坐在床上美滋滋地讀上幾章閑書之前,他突然想起,好像有件事沒做……


  到底是什麽事呢?他拚命去想,他忘了什麽,他惦記什麽,想了好一會,一拍腦袋,朝禁室盡頭走去,遠遠的,便看到第三盞燈滅了,心道,不好!

  走到燈前,拉開下麵的抽屜一看,寫給師傅的信並未打開。


  雖然範寶寶堅信師傅是個堅強的人,但畢竟過了一世,重新投胎的師傅是否能經受住往日痛苦記憶的打擊和折磨。


  現世的蘭室主隻有二十一歲,又對藍玉公子用情至深,突然間看到他的命運和慘狀……


  範寶寶越想越不放心,便隻能拖著酸痛的雙腿下山,每走一步都覺得雙腿又軟又顫,隨時都有可能栽下山去。


  好不容易走到山下,他才意識到,自己既不知道師傅家在哪,也不知道孟洲那小子住哪,他們這幾天在外麵瘋玩,玩累了就住客棧。


  既無處可去,便隻能爬回去,至少六樓禁室裏吃喝不愁,床鋪也舒服。他一邊爬一邊想,就憑自己這智商,師傅當年怎麽會對他委以重任呢?


  等他躺到床上,舒舒服服地伸展軀幹時,他終於想明白了,師傅之所以讓他守禁室,是為了保護不夠聰明的他呀!


  師傅是憐他無處可去,才會將他留在身邊悉心教導,並非他有多少才幹。活到七十五歲,才體會師傅的良苦用心。


  ……


  第二天天不亮,範寶寶就等在山房的門牌下。


  孟洲是第一個上山的,看到一白發老翁站在稀薄的晨光中,以為馬蘭室主回來了。


  範寶寶一看到他就問:“小孟,蘭室主平日來得早嗎?”


  孟洲想了想,“山房除了我,就數蘭室主來得最早,不信你等著看,她不刻即到。”


  結果……


  一直等到上班鈴聲響到第三遍,即最後一遍之時,已經快變成長勁鹿的二人終於等來了“不刻即可”的蘭室主。


  蘭室主還是跟她第一天上班那樣,由秦星亮那小子背著……


  這是舊情複燃了?呸呸呸,是舊態複萌了?


  孟洲雖然替侄子藍玉倒吸了一口涼氣,但阿秦也是侄子不是?何況,蘭室主想讓誰背就讓誰背,她高興就好。


  蘭室主見到兩位長輩,嚴格來說是一個愛徒,一個屬下,並沒有落地的意思。


  她趴在秦星亮的背上看著他倆,用平時的口吻說道,“孟先生,我放你陪寶寶出去瘋玩幾天,你手頭可是累了不少活,這上班鈴聲都響過第三遍了,你還站在這裏,是想偷懶嗎?”


  說罷,不給孟先生辯解的機會,接著對範寶寶溫柔地說道,“寶寶,我不是說你,你才放出來,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範寶寶看師傅臉色蒼白,身體虛弱,但並沒有自己憂心的那麽壞,懸了一夜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那個背師傅上山的年輕小夥叫什麽來著?第一次見到師傅現世的坐騎……前世師傅最愛騎的那匹馬叫,哦,想起來了,叫亮亮!


  範寶寶以前見到亮亮,都會親切地摸摸它的背,順順它的毛,眼下不好去摸這人形亮亮的腦袋,便隻能對他說道,“亮亮啊,真是辛苦你了。”


  這位名叫“寶寶”的老者,秦星亮也是第一次見,沒想到對方這般親熱。


  他向來是別人對自己三分好,自己便要對別人七分好,這老先生看起來著實麵善,他熱情地回應道,“一點都不辛苦,寶寶,你若走不動,坐在這等我,我放下蒙雨就來背你。”


  師傅的專屬坐騎何等尊貴,哪是他敢想的?


  範寶寶連忙擺手,“亮亮乖,亮亮有心了,你背師傅走前邊,我跟在後麵就行了。”


  ……


  眼看著三人朝五樓的蘭室去了,孟先生爬另一個入口走去。


  他先是慢慢地從一樓走到二樓,嚴肅詢問自己出去玩之前安排給大夥的工作的完成情況,最後抓出五個偷懶份子,扣除當天兩頓茶點,以示警戒。


  之後便一溜煙跑到自己四樓的辦公室,他這一趟出去,一路萌生了不少想法,非常富有創作激情,他要寫的內容是,一未婚中年男子與一未婚老年男子同遊暮城的新奇體驗,至於文體嘛,寫成詩歌、、戲劇都不合適,散文最好。


  寫完之後呢,他要給《暮城煙雨》月刊投稿,隻是不知道編輯審稿嚴不嚴,也吃不準他們喜歡什麽樣的文筆……實在過不了稿的話,他就跟阿秦說,他這當叔叔的想上篇稿子,難道幕後大老板阿秦會不給他麵子?


  若實在不給,還有蘭室主可以糾纏的嘛,阿秦不聽他的話,難道還敢不聽蘭室主的話?等他創作出這篇史無前例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二翁同遊稿,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它發表在暮城唯一的月刊上。


  於是,孟先生坐在窗邊,時而托腮思憶,時而奮筆疾書,沉浸在一種名叫“創作”的獨特氛圍中。


  ……


  秦星亮把蒙雨放在藍玉平時坐的那把室主專座上,看跟上來的範寶寶站在一旁,正想著要不要扶他上六樓,便聽蒙雨用一種非常溫柔的語氣對他說道,“寶寶,你不想回六樓的話,就在蘭室裏呆著,樓下也可隨意走動。”


  外出遊玩了幾天的範寶寶想了一夜,被困了想出來,出來了想回去,普天之下,唯有禁室,最能令他安然自在,師傅最懂他了。


  如此這般想著,範寶寶又要在師傅麵前跪下,蒙雨趕緊站起來扶住他,不許他跪,“跪拜禮幾十年前不是已經明令禁止了嗎?寶寶你怎麽還……”


  “師傅,你的記憶回來了?”


  範寶寶激動不已,“我欲行這跪拜之禮,一是看到師傅高興,二是想通過這個方法來辨別師傅是否拿回了記憶,前世師傅最不喜歡人行跪拜禮。”


  “前世記憶,都拿回來了。寶寶,回六樓看書去吧!”蒙雨溫柔地說道。


  範寶寶邁著他那個年紀難得有歡快的步子跑上了六樓。


  秦星亮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我錯過了什麽?”


  蒙雨入主蘭室的那天傍晚,他來接她下班,看她哭倒在六樓禁室,非要他滅了那盞名叫“藍玉前世記憶”的燈,當時她悲痛欲絕,他不敢不照做。


  最後燈沒滅成,她連馬都騎不了,他隻能一路把她背回去,好不容易把她背到家,他隻覺整個人都散架了。


  等她哭著睡著之後,他就回家去了。之後的幾天,她連山房也不去了,他每天都抽空上山來看她,給她端茶倒水,做飯打掃,就差伺候她洗漱了。


  這蒙雨要麽躺在床上休息,要麽坐在桌子前吃東西,要麽站在山坡上想事情,時而搖頭輕笑,時而嚎啕大哭,瘋瘋癲癲的,可嚇人了。他除了伺候,什麽都不敢說,什麽也不敢問。


  等到有人送來茶水,蒙雨招呼他坐到對麵的椅子上。


  “阿秦,我們今天來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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