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前塵往事(二)
確實不能再耽誤了。
太子荊起身,“我這就去問蒙妹妹,可願與我結百年之好,如若不願,婚姻大事,之後全憑父皇母後作主。”
“還沒吃飯呢,剛剛不是喊餓嗎?”皇後追出去,太子已不見人影。
“快別嚷嚷了,回來吃飯吧,我們老兩口坐在一起吃頓飯容易嗎?”皇帝在屋裏嚷嚷道。
那還不是怪你,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皇後坐回飯桌前,一邊給自己夾菜吃,一邊大氣地說道,“是不容易,你忙你的江山社稷,我管我的後宮佳麗,忙點好啊。”
皇帝看著她,笑著問道,“你個酸婆子,當了皇後還不高興?”
當皇後是皇後還是小姑娘時最大的夢想,她也就那麽一想,沒想到竟然成真了,還生了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真情流露時天真傻氣的孩子,她當然高興。
沒有對比就沒有優越。
隔壁比她家闊氣、一直笑話她的佟翠花,削尖了腦袋也隻嫁了個縣令哩。
高興起來的皇後跟皇帝打賭,荊兒這次能不能如願,贏方可以給荊的第一個娃取小名。
皇後豪氣,“老頭子,你先來。”
皇帝賭如願。
皇後知道自己贏定了,她這十年的偵察工作是白幹的嗎?
怕宮女和嬤嬤判斷有誤,她沒少親自上陣,無數的樹叢和大柱子後麵都曾停留過她或站或蹲,全神貫注的高貴身影。
荊兒是對這個妹妹有意,但也不是非她不娶。說白了就是娶到了是福分,娶不著也不會傷心,在這皇宮裏,做兄妹絕對比做夫妻快意。
……
事態緊急,太子懶得換衣服,直接帶一眾護衛策馬而去。
梳妝打扮有什麽用?策馬狂奔十年,皇城裏沒一個女子看得上他。
微什麽服,私什麽訪,他以後就要盛裝,就要公訪。
下次出來,他要麽是夫君,要麽是哥哥,身份明晰,光明正大。
來到熟悉的大宅前,太子翻身下馬,快步走進屋內,一邊走一邊對著來迎他的主事婢女說,“先給我弄點吃的,要主食,要快。其他的都不用請示了。”
反正他愛吃什麽她們都知道。
此時廚房裏正在做小卷粉。
一個女孩舉著一隻平底的方盤,另一個女孩舀一勺米糊往裏倒,舉方盤的女孩一邊接米糊一邊晃盤子,直到米糊均勻地鋪滿整個盤子,這才放到蒸籠上。
如此反複,等到蒸籠的每一個隔層都放滿盤子,最早放進去的那盤米糊便熟了。
負責下一道工序的女孩把事先準備好的肉末、菜蔬挑到半透的粉皮上,再輕輕地撥開,之後用寬大的木鏟子把粉皮趕成卷狀長條。
因為好玩,幾個年輕的女孩子你換我,我換你,笑著完成每一道工序。
自家姑娘喜歡一盤卷粉一個味道,婢女們將隻放肉末的卷粉擺一盤,白裏透著粉;放綠色時蔬的卷粉擺一盤,白中有翠意;在粉皮上撒上玫瑰花醬過的菜莖粒子,卷好後便是黑白水墨畫……
因為不搞混搭,每一盤小卷粉看起來都清爽,吃起來不串味。
為了現場吃,吃新鮮,和平時一樣,宅子主人正坐在離廚房最近的一張桌子前,麵前放著或酸或甜或鹹的醬汁,婢女端出一盤,她舉筷蘸醬吃一盤。
她挑起一根“黑白水墨畫”,準備嚐嚐這次的味道,便聽主事婢女來報,“太子殿下來了,此刻正餓得慌,已明確表示不挑食。”
……
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樣的小卷粉,他不餓時能吃四五盤,餓得慌的話應該能吃十五盤?
主人起身,吩咐道,“接著做,做好一盤端來一盤。”說完和主事婢女端著現成的小卷粉和醬汁往前廳走去。
看他穿著宮裏的衣裳,坐在桌前想事情,也可能是一心等吃的,忙問道,“什麽事這麽急?”
太子道,“蒙濛,是成親的事。”
“你要成親了?”她先是好奇,想想又說道,“也該成親了。”
“食不言,你等我一會,吃過了再和你細說。”
那就一起吃吧,她剛剛也還沒吃飽呢。
等他吃完,說完來龍去脈,問她的意思。
“我不願意。”她的回答直截了當,怕他多想,又補充道,“不是你不好,而是我覺得,做兄妹更好。”
“都不考慮一下嗎?如果你做太子妃,我可以一個選侍都不要,絕對說到做到。”
這又要自尊心又有些不甘心的樣子,把兩人都逗笑了。
“其實你來之前就知道答案,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現在明確了,也踏實了。”
她說著往外趕他,“回去吧,這麽老的太子常有,這麽老還不成親的太子卻是少見。早點成親啊!”
“我是有多老,才會讓你嫌棄成這樣?”太子一邊往外走一邊表達他的自嘲和不滿。
走到宅院門口,他轉過身來,對著站在屋簷下的她喊話,“你既然不願意,那我就安心娶別人了。”
她衝他點點頭,笑著看他走遠。
……
半月之後,太子定親。
兩月之後,太子大婚。
四個月之後,她坐在池塘邊喂魚,聽聞太子妃已有身孕。
荊有孩子了,這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喜訊。
一個有情,但不陷於兒女情長的太子,是太平盛世的希望,他身上有光。
半年的時間裏,太子忙於政務,娶親,當爹。兄妹二人除了大婚當日隔著眾人見了一麵,之後再也沒碰過麵。
宮裏新出了她愛吃、能用的好東西,他都有差人送來。
他想告訴她,不論他的境況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他永遠都是她的親人,她的兄長。
而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相信。
半年後的一天,太子差人來請她入宮一敘。
是一個明朗的春日。微風拂柳,百花盡放。
一身白衣錦袍的太子正坐在書房前的院子裏,與人對弈。
太子慣持白子,與之對弈者持黑子。
她平時坐的位置上,此時正坐著一個黑衣人,看身姿,年紀與太子相仿。
看他舉棋不定的側影,此時應是眉頭輕皺,心裏想著,這一步到底該怎麽走才好呢?
她怎麽知道?因為她每次都這樣。
太子棋藝、棋品天下無雙。
他總是先勝於她,最後又故意輸於她。
故意輸棋的快感,她是無法體會的。這或許,是一種與眾不同的,快樂的源泉?
太子看著棋盤,又看看對麵的男子,態度溫和,嘴角含笑。
他等對麵坐著的那個跟她差不多的笨蛋,等得一樣有耐心啊。
她仔細觀察笨蛋,讀書人?書應該讀了不少。
身上有殺氣,有父親的勇武,將?
太子似是有些無聊,抬頭望天之時,見她來了,率先起身,引見於二人。
“見過蒙姑娘。”
“見過玉將軍。”
二人各自行禮,禮畢抬頭,四目相對。
心下皆一歎,僅一眼,就怦然心動了嗎?
這樣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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