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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植蘭禁地(二)

  “蘭室主前世所愛何人?”


  這話是孟洲問的,大好年紀,不要城池,不要山房,機關算盡,力竭而亡,隻一心奔赴來世。


  “師傅當年所愛之人,是藍玉公子的前身。”


  果然是他,隻能是他,幸而是他。


  蒙雨心道,她就說嘛,天上憑空掉下個陳藍玉,原由在這等著呢。


  蒙雨看著愛徒,問道“連姻緣線都動了嗎?”


  愛徒範寶寶答“倒是沒有驚動月老,這個事情嘛,咱們暮城自己的巫師就能搞定。”


  一直單著的孟洲對此十分好奇,“怎麽搞定的?”


  範寶寶答“自然是剪掉姻緣線,不讓別人趕在師傅之前去提親,當然啦,師傅和藍玉公子的姻緣線得保管好。”


  怪不得,陳藍玉年近二十,始終沒有姑娘上門,明明長相學識居首,在書院的同學麵前卻抬不起頭來,原因無他年紀一大把,居然沒定親,肯定有問題。


  這話聽得孟洲倒吸一口涼氣,他是不是無意中得罪了月老或暮城巫師?


  暮城男子十六七歲時定親的居多,過了二十歲還定不下來,就像中了詛咒似的,後麵基本沒戲了。


  比如孟洲,二十歲之前,有不少姑娘上門提親,他忙著讀書推掉了。等到二十歲一過,暮城就開始流傳他是個陰陽人的傳說,既沒地方說理,想娶也娶不著了。


  孟洲初見藍玉,得知他趕在二十歲之前有驚無險地定了親,心下鬆了一口氣,這麽好的孩子,可不能跟他一樣啊。


  蒙雨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問了,“既然姻緣線可剪可留,那藍玉的心……”


  範寶寶說,“我們隻能控製外因,這一世,藍玉公子對師傅的心意如何,我們是幹擾不了的。”


  孟洲頓時聯想起藍玉說起當時的定親對象,現任的蘭室主時眼中的笑意,以及各種沒來由的無腦誇。


  有一次,孟洲實在看不慣,說了他一句,“能好到哪去,又不是天仙。”


  藍玉回他,“孟叔叔,我要天仙幹什麽,我要找的是今生摯愛啊。”


  想到這裏,孟洲用一種極其肯定的語氣說道,“我敢保證,這世間,再也沒有比藍玉公子對蘭室主更用情至深的人了。”


  ……


  此時蒙雨也正在想著藍玉的心啊,自己的情啊,忽聞愛徒帶著撒嬌的懇求。


  “師傅,我能不能出去玩會?”


  “去吧,好好玩啊。”


  蒙雨說完才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充滿了長輩的寵溺,隨即又追了出去,“寶寶,凡事過猶不及,千萬不要吃撐喝吐。孟先生幫我盯著點啊!”


  此時已經跑到五樓的範寶寶回過頭來說道,“師傅,你別擔心,吃死了也不怕,我留了書信,上麵都寫清楚了,信在長明燈下的抽屜裏。”


  蒙雨回他,“知道了,快去吧!”


  孟洲帶範寶寶下山遊玩,範寶寶就像一顆白色頑石,咕嚕咕嚕滾下山,別提有多高興了。


  走到古玩市場時,範寶寶突然想起一個事,“出門前忘記跟師傅說了,千萬別碰那盞淡紫色的長明燈,瞧我這記性,不服老不行。”


  但他忙著玩,隨即安慰自己,禁室那麽大,又有那麽多書,師傅一時半會走不到盡頭的長明燈處,他回去再跟師傅說燈的事。


  與外界隔絕的六樓,其實有幾扇花窗,能朝外麵看,但探不出頭去。


  蒙雨站在一扇窗前朝外望去,看到遠處有一處明亮的光暈,她又站到另外幾扇窗前,光暈仍在那裏,一閃一閃亮晶晶,很神奇。


  之後,她隨意地翻看書架上的書,都是樓下沒有的,書寫著朝代,戰亂,紛爭……一時間也看不完,索性不看了,重要的事情,回頭直接問範寶寶。


  蒙雨邁著輕盈的步子,走過一排又一排的書架,一邊走一邊想著這樣的場景當她孤零零地捧著一杯茶或是端著一碗飯,坐在山坡上吃喝時,當她一路跑下山去玩或者奔回家時,馬老先生,也就是她的愛徒馬貝貝極有可能正在某處盯著她看。


  而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想到馬貝貝“看著她長大的”複雜心情和心路曆程,蒙雨沒忍住笑。


  她很快就走到禁室盡頭的長明燈處,打開下方的抽屜,看到裏麵有一封厚厚的信,上麵寫著“師傅親啟”,範寶寶的筆跡蒼勁中見風流,足見對外麵的世界有多渴望和向往。


  蒙雨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四盞燈。


  從左到右,第一盞燈搖曳著明亮白光,第二盞是溫柔月光,第三盞淡淡紫光,第四盞幽深藍光。


  這四盞燈裏,裝著四個人前世的記憶嗎?


  ……


  如是,她做了這樣的猜測


  第一盞,太子殿下,即今世的荊風大哥。


  第二盞,藍玉無疑。


  第三盞,她。


  第四盞,巫師,至於巫師是何人,她心裏已有人選。


  四盞燈的排列,應該是他們死亡的順序。


  每盞燈間隔大約一尺的距離。


  蒙雨在自己的燈盞前停住,那搖曳著的,沒有溫度的淡紫色冷焰誘惑著她。既是前世的記憶,她當然要拿回來,她很好奇那一世的經曆。


  她伸出雙手,想要把燈光攏在手心,沒想到手才觸及冷焰的邊緣,冷焰像火苗,而她像燃體,淡紫色的光迅速擴散成更淡的光暈,將她整個地裹住。


  等到她淚流滿麵地醒來,發現自己半倚在秦星亮的懷裏。


  “發生什麽事了?”秦星亮看著她,“真是長見識了,從來沒見過,昏迷中的人可以哭得這樣傷心。”


  蒙雨沒有回答,轉頭去看燈盞,屬於她的那盞燈已經滅了,另外三盞照常亮著。


  秦星亮說,“忙完下午的事,想著你第一天上任,特意上山來接你,再叫上沈冰清,咱們一起去吃酒慶祝。”


  他來到山下時剛好是下班時間,山房的人下班跑得快他是知道的,他一路上來沒見著她,知道她還在山上。


  他在五樓蘭室又喊又找,沒見著人,一抬頭,就看到一道前所未有的門,正朝他敞開著,似乎在說,你來啊。


  他一路走,一路喊,一路找,一直走到盡頭,才發現地上躺著一個人。


  “我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是植蘭山房的禁地。孟先生真是靠不住,竟然把你一個留在這裏,我今天如果不上山,你豈不是要在這裏躺一夜?回頭肯定是大病一場,唉,真是操不完的心。”


  蒙雨不理會秦星亮的嘮叨,在椅子上坐住,讓他去吹滅第二盞月光燈。


  秦星亮對著燈焰使勁吹,燈焰絲毫不為風所動,仍以之前的姿態搖曳。


  蒙雨說道,“用水。”


  換作平時,他肯定要抬杠,現下隻能乖乖地躥到樓下去找水壺。


  水澆上去,什麽用都沒有。


  “砸了試試。”


  秦星亮聽著吩咐,拿起燈盞朝地麵砸去,感覺自己像個白癡。


  吹不滅,澆不滅,砸不滅的燈,是什麽鬼?


  “那是藍玉前世的記憶,我不要他拿回,我要替他作主,在他回來之前,想盡一切辦法,滅了那盞燈。”


  因為,她僅是從自己的角度看了一遍,心就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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