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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這下好了

  葉脈就對水剛笑笑:“好好,姍姍生氣了。水剛,你們談你們談吧,待會兒就在這裏吃飯。”


  說罷,扶著姍姍母親進了裏屋。


  水剛瞅著葉脈的身影,感歎地籲口氣。


  “葉脈是個好小夥,大氣男人,姍姍,你對人家不要這樣。”,姍姍跌坐在椅子上,捂住了自己的臉。


  好一會兒,才低聲回答。


  “水剛,我知道他是個好男人。可我始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一想起就感到迷茫。”


  “什麽事實?”


  水剛也低聲問:“難道你不愛他?”他睃睃姍姍:不是說漂亮沒才女,才女不漂亮嗎?說實話,除了端莊清秀純粹和拉得一手好二胡外,姍姍並不是那種漂亮得一塌糊塗的女孩兒。


  若論自身工作和家景,更是和具有美國康奈爾大學碩士學位的美藉華人葉脈,對不上號。


  可為什麽對方對她情有獨鍾,一往情深,她卻對葉脈總是猶豫不決,患得患失?

  “如果我可以知道的話。”


  水剛又補上一句,他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唐突:這男女之間的事兒,誰說得清楚?沒想到姍姍想想,就一點頭,一一細細道來。


  一時,水剛聽得醍醐灌頂,感概萬千。


  原來,葉脈的父親。本是姍姍父親最親密的好朋友。


  姍父拉得一手出神入化的二胡,在台上司職敲鑼打鈸葉父,台下則專攻鋼琴。青春年少,風華正茂的二個好朋友,同是本市京劇團的台柱子。


  58年夏天,京劇團赴北京參加全國會演。


  一天晚上,二人偷偷溜出劇團駐地,跑到當時有名的王府井外賓餐廳坐坐,看看。


  結果,好奇心特重的二人,自然被工作人員問住,弄明身份後就客氣的請出去。正在這候,一直在大廳側演奏鋼琴的金發女郎居然走過來,用流利的普通話說,二位是自己的朋友。


  二人就此留下。


  許是緣分,抑或是天意?


  葉父聽著她的琴聲,居然起身走過去,忘情的一同演奏起來。至此,高大帥氣的中國鋼琴才子,徹底傾倒了異國的金發女郎。


  自那晚上,二人頻頻約會。


  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可是好景不長,會演結束,葉父隻得與露水情人灑淚而別。這段孽戀全過程,自始至終,隻有葉父最好的的朋友姍姍父親知道。


  而姍父,一直守口如瓶。


  葉父自然感激不盡。


  二好朋友越來越相信對方,友誼堅如磐石,地久天長,不提。誰知8年後,一場巨大的風暴卷地而起。正是在那些人人相互揭發,家家吵吵鬧鬧的罪孽日子裏,葉父為了自保,首先揭發陷害最好的朋友姍父。


  姍父當即被怒目而視的紅衛兵們,揪上了批鬥台。


  孤芳自賞性格倔強的姍父當然不服。


  姍父激烈反抗,竟被無法無天的暴徒們當場打死,還踏上了數隻腳,發誓要他永遠得不到翻身雲雲。


  噩耗傳來,姍母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姍姍,當場昏倒。


  就此留下一激動就雙手直抖,嘮嘮叨叨的老毛病。


  而害死了最好朋友的葉父,卻就此搖身一變,成為了市京劇團赫赫有名的造反司令“葉司令”。從此,葉司令那白哲修長敲鑼打鈸和彈鋼琴的雙手,變成了整人為樂,陷害無辜的索命勾子。


  可天作孽,猶可救。


  自作孽,不可活!

  表麵的風光熱鬧底下,是被覆滅,絕望和夜夜被眾多冤魂糾纏著的驚恐;葉司令,整天心神不定,提心吊膽而惶惶不可終日。


  終於,在一次進京晉見中央首長後的返途中,葉司令通過早聯係好的蛇頭,渡海逃到香港。


  很快,葉司令又逃到了美國。


  憑著十年前的記憶,葉司令找到了露水情人金發女郎。一切都像小說上的情節,美麗的異國女郎,已為他生下一個正在田納西州私立中學讀書的兒子。


  父子相見,緊緊摟抱,相擁而泣。


  感動得女郎和其父母兄弟,熱淚盈眶,一齊鼓掌,大叫“OK!”。


  當兒子從康奈爾大學拿到碩士學位畢業後,當年殺氣騰騰的葉司令,現在慈祥可親已成為虔誠督徒教的葉父,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老淚縱橫的把這一段罪孽,全講給了兒子。


  當時是怎麽一幅驚雷滾滾的情景,我們已經無法猜測和杜撰。


  總之,這個名叫葉脈的兒子,最終原諒了老父。


  並遵照老父的要求:“找到姍姍母子,向姍姍求婚並設法帶來美國。如果姍姍已嫁人,則利用一切方法拆散,然後娶她為妻,以贖前罪”……


  “不過,我認為,上輩人的恩怨,不能影響到我們這一代。”


  聽姍姍的述說,水剛有些吞吞吐吐的相勸。


  “畢竟葉脈這一腔深情與真誠,也難能可貴。所以,我認為,”,姍姍搖搖頭,緩緩的回答:“以這種方法來尋求心靈的解脫,本來就荒唐絕頂。


  再說,我一想起我這輩子,要和害死我父親的凶手之子同床共枕,就感到是在犯罪和周身不自在。至於葉脈,他是個好人。


  可他不該為了自己的父親,遠渡重洋來到我身邊,委曲求全,屈意奉迎。我知道,我對他不好,可我沒有辦法,隻能用這種方法抵抗和反對。”……


  離開姍姍後,水剛好一陣搖頭。


  沒想到看似完美的金童玉女,竟有這般波折?


  他替姍姍難過,更替葉脈惋惜。想想自己,以手加額:還好,幸虧我與資琴兩小無猜,一路順利,水到渠成。


  要是哪一個像了姍姍或葉脈,還爭什麽十三平方換大房子?

  還爭什麽誰伺候了誰?

  想著,水剛高高興興的回了蓮花校。風起,葉落,校園裏讀書聲琅琅,資琴還沒下課。再瞧瞧左右隔壁,窗簾緊閉,房門緊鎖。


  嗯,二剛也沒下班,還早著呢。


  進得廚房,捅開爐灶,燒水舀米,淘菜涮鍋。


  好一陣得心應手的忙碌後,水剛照例倒在床上想心事兒。先掏出合同又細細讀了一遍,然後折好放進自己衣兜。


  老爸的話,又響在耳邊。


  是的,那大老劉小阿劉不蠢,順著這思路一想,不就想到了自己身上?

  說不怕是假的,說沒有證據也是自欺欺人。狗日的大老劉小阿劉要整人,何曾依過什麽證據?水剛腦中自然浮起了雞肋的影子。


  雞肋是本鎮人。


  還是水剛的小學同學。


  雞肋小學沒畢業,就跟著收破爛的爸爸過街鑽巷。當水剛考進橋中高中部,雞肋已是雄霸沙河鎮的單幹大戶。


  當時,王貞還坐在鋼設院裏,整天描圖玩兒。


  水剛跨進單幹行列時,雞肋的威名早已越過沙河鎮,傳到了市內外。


  道上的兄弟姐妹們都知道,本市沙河鎮,有一個膽大包天和上萬存款的單幹大戶雞肋。發了財的雞肋霸道慣了,根本不把自己曾經的同學水剛放在眼裏。


  有好多次故意唆使人前來買貨,轉一圈回來後,就直著嗓門兒大叫要退掉。


  理由是水剛父子倆賣的是假貨。


  由此,弄得出道不久的水剛加上老爸,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而焦頭爛額,不知所措。還是老爸分析來,研究去,才斷定是這個雞肋暗地搞的鬼。


  也活該雞肋倒黴。


  你發了財不理同行和同學,也就罷啦。


  可這廝偏偏也不理大老劉和小阿劉等鎮辦公事人兒。還在暗地裏癟嘴啐道:“狗屁個鎮長,鎮辦主任,一群喂不飽的白眼狼,早晚要闖在我雞肋手裏。”


  此話傳進一幹公事人兒耳中,將其恨之入骨,對其穿盡小鞋,不提。


  眼下,勃然大怒的老爸,對兒子如此如此吩咐一番,抱著茶杯呷自己的香茗去了。


  水剛當即找到大老劉小阿劉。先分別塞上幾件新進的新款式衣服,然後送上所謂的單幹戶聯名信,要求“政府為大家作主,嚴懲獨霸市場的地頭蛇。”雲雲。


  早對雞肋恨不得鏟除而後快之的鎮辦,聞風而動,迅速出擊。


  第二天就以那封假造的聯名信為理由,以“維護沙河鎮生活秩序”為借口,將雞肋抓到鎮辦關了起來。


  半個月後,經過雞肋連聲求饒和托人打點,才將關得臉青麵黑的地頭蛇放了出來。其實,無論大老劉小阿劉還是水剛,都知道那封聯名信是假的。


  信上眾多紅鮮鮮的手印,也是水剛一個人捺的。可知道了又怎麽樣,不照樣把雞肋弄了個人仰馬翻,死去活來?


  現在,輪到了自己,安知大老師小阿劉不會一拍腦門合計合計,殺將上來?想到這裏,水剛到底有些發虛。一煩躁,不由得翻身坐起,順勢往窗外一瞧,楞住了。


  話說水剛回了蓮花校,在床上休息。


  想起一串串煩心事兒,不由得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頭一偏,楞住了:一個穿便服的小夥子,正站在院壩裏四下打量。水剛覺得此人好像有些麵熟,細細瞅去,啊哈,這不是那個趙部長的小王秘書嗎?


  他來這兒幹什麽?

  是找我還是找到別人?

  這樣想著,一麵繼續瞧,一麵忙溜到沿床穿鞋。可光腳蹬了半天,卻沒蹬進鞋子。細細一看,床下光溜溜的,估計那鞋上床時,又被自己蹬進床底去了。


  水剛跳下床,彎腰瞪眼伸胳膊肘兒的找鞋。


  這當兒,聽得外麵冷剛問:“同誌,你找誰?”


  “我找,一個姓水的年輕人,是住這兒吧?”“你是他什麽人?”聽得出,冷剛的警惕性挺高的。


  “朋友!”


  “朋友?哦,好像沒聽他說過。”


  “這兒這兒。”水剛已抓著拖鞋從床底爬了出來,顧不上抹抹滿膝蓋的灰塵,高聲答應著跑了出去。


  “你好!”


  “你好!”


  二個小夥子的手,握在了一塊。秘書上下打量著水剛:“在大掃除,不影響你吧?”“沒事兒沒事兒。”水剛忙拍拍膝蓋和胳膊肘兒上的灰塵。


  然後邀請道:“到屋裏坐坐,怎麽到了這兒?”


  “路過,順便來看一下。”


  秘書扭身瞧著修到一半的新大樓:“新建的?”,水剛點頭:“是的,還早。估計明年這個時候,就該封頂了。”


  “多少層?”


  “9層,每層5間,共45套”


  “教學樓?”“不!住宅樓。”“哇噻,蓮花校能修這麽一幢九層住宅大樓,不簡單呢。恭喜你,明年今日搬新房喲。”


  水剛苦笑笑。


  “能搬進當然好,僧多粥少,隻怕輪不到我們啊。請,屋裏坐坐。”


  二人進了走廊,正碰到冷剛開門後,端著洗臉盆出來:“你好!”“你好!”冷剛客氣的點點頭,補上一句:“對不起,我以為是”


  “順手牽羊的?”


  秘書快活的笑道:“我很像嗎?鬱悶啊!”


  進了十三平方,水剛把唯一的一把坐椅朝他移移:“請坐!不好意思,屋子太窄太亂。”一麵拎起水瓶,咕嘟咕嚕的倒了半杯滾燙的開水,輕輕放在桌子上。


  “請喝水。”


  秘書點點頭,四下環顧。


  “是太窄啦,像你這樣的情況多不多?”,水剛返身收拾著床上,順口答道:“唉,確實窄小。不過,像我這樣的情況還算好的。”


  他指指左右隔壁。


  “還有二家!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啦。蓮花校幾十年來從沒修過房,許多像我們一樣同年齡的老師,還在外麵租房住呢。”


  說罷,有些懊惱的看看秘書。


  “也不知是怎麽搞的,這些年,光是拚命的鬥呀批的,怎麽不多修點房子,解決一下老百姓的實際困難?”


  秘書也沉重的歎口氣。


  “多災多難啊!不過現在好啦,全黨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了。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說著,話茬兒一轉。


  “水剛,我看你沒幾個好朋友吧?”


  水剛楞楞,看看他。小夥子笑起來,連連擺手:“莫緊張莫緊張!我是說我來找你,被鄰居當成順手牽羊的,可見平時並沒什麽人來找你。”


  水剛不得不佩服秘書敏銳的觀察力。


  點頭承認。


  “是不多!沒事兒就回家守著老婆。我討厭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在外混世界。”“可你不是單幹戶嗎?一個單幹戶在社會上不廣交朋友,哪來的財路和信息?”


  水剛豎起一手指頭,在半空中搖搖。


  “那不一定,沒說聽過單幹戶一定要朋友多多的。”


  二人聊一會兒,秘書就站起告致。水剛送他出去,走出院壩子不遠,就看見資琴氣勢洶洶的迎麵而來,後麵跟著一群哭哭啼啼的小學生。


  “都給我閉嘴!上課不聽講,現在留下來就哭,哼,好意思!”


  立馬見效,哭哭啼啼變成了抽抽咽咽。


  水剛還來不及躲避,資琴已走到了麵前:“又想到哪兒去,煮飯沒有?”“煮了。”一麵指指秘書,笑嘻嘻的回答:“我送送朋友。”


  “你還有朋友?”


  資琴頗感驚奇的瞟瞟秘書。


  又對水剛道:“孤魂野鬼一個,幾時見你有朋友找來?吃飯時間,怎麽不留你朋友吃了飯再走?”


  “謝謝!我還有急事。”


  秘書禮貌的朝她微笑點頭。


  水剛則高興的回答:“哈,這不就是嗎?你先回吧,我馬上回來。”,送走了秘書,水剛心裏七零八落,趙部長的秘書找到上家來,不知是禍是福呢?


  不管怎麽樣,我救了趙部長的老爸,總不是壞事兒吧?


  哼哼,眼下這些當官兒的,我看個個都陰陽怪氣的,麻煩了。


  “發什麽楞怔?”有人撞撞他,肉呼呼的身上熱汗涔涔,是吳剛:“剛才和你握手的那個小夥子是誰?”


  “誰和我握手來?”


  “裝聾作啞呢,就是剛才那個穿便服的高個兒小夥。”


  “哦,問路的。”吳剛有意岔開話茬兒,他可不想讓外人知道秘書的身分。一是習慣,二呢,自己都不明白秘書來這兒幹什麽,再讓外人知道,豈不更麻煩?


  “問路的?”


  吳剛狐疑的瞅瞅水剛。


  又朝秘書消失的小路瞧瞧:“我看你們很熟呢?”,水剛不耐煩的一翻白眼皮兒:“什麽熟不熟的,你認識?”


  吳剛就搔搔自己頸項,疑惑的自言自語。


  “別說,我真好像認識,在哪兒看到過他呢?”


  “行啦行啦,在你吳大個眼裏,人人都很眼熟,都可疑,你是特務呀?”,晚上,水剛把租賃合同拿給老婆看了,說了自己打算。


  資琴垂著長長的眼睫毛,不以為然。


  “你看著辦吧,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


  要折騰就要好好折騰,這下好了,以前你水剛跑單幹有錢,別人說什麽我也不在乎。現在連賺錢的家夥都被人家一鍋端了,還不準再站街頭,你看你以後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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