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累死我了
但是,年輕人的目光,依然不時盯著四人,特別是落在王貞身上。吳剛明白了,一準是王貞雖然被放了出來,可被暗中監視了。
跟她有聯係的人,也自然進入了監視者的目光。
有了這個重大發現,吳剛嚇得心驚膽戰。
感到背心涼嗖嗖的,仿佛有一把猙獰的利刃,就擱在自己的頸脖子上。一彎腰,吳剛慌亂地摸了出去。出了安全門,天光大亮,讓他有些眼花繚亂。
揉揉搓搓好一陣。
見鬼,怎麽又是那二個影院值勤?
“不看啦,不好看嗎?”值勤不懷好意的眯笑著:“才半場呢,浪費了多可惜喲。”,吳剛做了個無可奈何手勢:“沒法,下午要上班,遲到了要挨批評。”
“慢走喲,下次再來。”
“要來要來,下次還要來看。”
吳剛胡諂著,轉身走開,嘴裏咕嘟咕嚕的:“來,還來個鏟鏟,你爹才還要來?等著吧,我呸!”,回到業務科,四下轉轉,果然阿兵和張羅都不在。
吳剛點點頭。
嗯哪,看來自己確沒認錯人。
不怪他倆了,先方便方便,再趴在辦公桌上睡睡。進入深秋,天氣涼爽,越來越想睡一睡啦。“是你?”“凡科你好!”
“上午你是怎麽回事兒,出去時阿兵沒給你交待?”
“沒事兒了,我忘記啦,3%吧,文化館也同意了,談好啦。”
吳剛有些歉意的對凡科笑笑。路上他就想好了,不要輕易和凡科鬧僵。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小不忍則亂大謀呢。
“真看不出你也有脾氣?”
小科長朝大科員瞪瞪眼。
“如果我不是了解你,真要冒火啦。說話那麽嗆人,誰教你的?”,吳剛打著哈哈:“嗆人?我覺得我態度一向端正啊。凡科,下了班回家?”
“不回家到哪?
我不像你。
老婆是老師,知書達理兒,容忍溫順,隨便怎麽晚,撒個謊就沒事兒。我那位是個母老虎呢,一不注意就河東獅吼,煩!”
吳剛幸災樂禍笑起來。
“又是老虎又是獅子的,到底是什麽啊?凡科,還沒結婚就管得這樣緊,領了證你怕不活啦?”
“再看吧,誰知道?”小科長咕嘟咕嚕的,有些氣頹:“女人,呔!”出去了。吳剛趕緊跟了出去:“我呢,比如今天下了班,我去幫幫忙什麽的沒問題。哪裏有壓迫,那裏就有反抗。人類幾千年的發展史,就是這個理兒。”
“我下了班得回去,沒有你自由。”
吳剛高興得想大笑。
啊哈,看來王局長沒有喊你。凡科,看來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一手提拔你的領導都不喊你幫忙,而是主動邀請我,這裏麵有文章呢。
嗬嗬,有文章呢。
離上班還差二分鍾時,阿兵和張羅一前一後溜了回來。
阿兵滿臉笑容,容光煥發:“吳剛啦,辦完啦,包裹送到啦?”“嗯!3%吧,文化館也同意了。”“辦得好啦,你越來越成熟啦。”
阿兵快樂的坐下。
然後拉開抽屜,扔過一張紙條兒。
“這是客人的名字和火車車次啦,估計若正點到達,應該是晚上11.45聽啦。”,吳剛拈起看看,鬱悶的皺皺眉:“這麽晚,怎麽這樣晚喲?”
阿兵則答非所問。
“那個辦公室,那個辦公室你看啦?”
吳剛故意沒搭話,心想你就想著你的辦公樓,好與王妃約會?他媽的這樣自私一點不仁義啊,這麽晚的火車安排我去,何曾替我考慮過?
這時,張羅進來了。
進來後的張羅悄無聲息,像隻靈獵溜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拉開了抽屜。
然後輕嗔一聲:“阿兵副科,這幾個字兒我看不清,是什麽字哦?”,阿兵就走過去,掠過吳剛,輕輕拍拍他的肩頭:“什麽字兒啦?我看看啦,我看看啦。”
啪!
嘰!
半響沒有聲音了。吳剛搖搖頭,籲籲氣,有些傷感:不管怎麽樣,二頭兒都沒把自己放在眼裏,重活兒累活兒隻管吩咐安排,好像壓根兒自己就是麵團,隨便捏搓?
凡科就不說了,小人一個!
可阿兵也這樣做,就令我奇怪和絕望啦。
於情於理他都不該。他手下也不是我一個聽用,不是還有張三李四王五周六嗎?不行,我得給他擱擱。再這樣忍氣吞聲下去,隻怕我還沒轉正,就先趴下啦。
啪!
嘰!
什麽聲音,怪怪的?吳剛扭扭頭,啊哈,阿兵的左手,被張羅的抽屜關住,正咬牙切齒的往外拉呢。
“阿兵副科,這幾個字是不是‘狼心狗肺’呀?不對不對,是不是‘裝聾作啞’呀,哎也不對,是不是‘咎由自取’呀?”
張羅細聲柔語,不緊不慢的側著身子,偏著腦袋瓜子,兩隻緊巴巴的死摳著抽屜。可憐的阿兵,疼得嗤牙咧嘴,幹瞪眼睛,左手使勁兒往外拉著,可又不敢太用力。
吳剛回過頭,癟癟嘴巴,真是咎由自取呢。他很奇怪,就在自己的眼皮兒底下,張羅是如何勾搭上阿兵的?
如果張羅隻是單相思,大庭廣眾麵前,這樣公開的整治頂頭上司,可能嗎?
阿兵不吭不聲隻是拚命掙紮,本身就說明和證明了一切。
難怪張羅處處與我為敵,即便換了我,也會有氣和整人啊!吧嗒!有人進來了,人未攏聲先到:“好險好險,大爺今天差點陰溝溝翻了船。”
啪!
嘰!
“聲音小一點啦,怎麽回事兒啦?”阿兵揉搓著手腕走了過來:“秋海棠啦,說說啦,坐啦坐啦。”,吳剛一眼瞟到他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方條印。
“車到城外,我感到怎麽有些顛顛簸簸的?停住跳出駕駛室一看,天!沒想到左車輪不見啦。”
嘩!
眾人大笑,鼓掌。
張羅嗔到:“上班時間,假冒驚險,阿兵,罰款!”“真是,真是左車輪不見了。我四下一瞅,哎喲,它老人家正晃晃悠悠的跟在後麵滾呢。”
秋海棠沒笑,而是一臉的後怕。
“出車時我還特地檢查了的,可能是螺帽鬆了。
阿兵副科,‘有路就有豐田車’,這狗日的小鬼子還吹得凶呢。我差點兒被它送回老家,對不起,我馬上要去檢修。要不,右輪子也跑了怎麽辦?”
凡科說話了。
“沒這麽誇張吧,晚上你不是要去接人嗎,現在怎麽能去檢修?”
“可我負不起這個責任。”秋海棠朝向他,虔誠的舉起雙手:“如果左車輪也搗蛋,我不全毀了?”,阿兵不滿的叩叩桌子。
“你說我們信啦,你是誰啦,秋海棠啦?去啦去啦去啦我不管啦,反正晚上11.45的火車啦,由你和吳剛負責啦。
撲!
秋海棠蹦了起來。
“晚上11.45?你這不是謀財害命嗎?”“去啦去啦去啦,我不管啦。”阿兵不耐煩的揮揮手,剛才被張羅無緣無故的扣了許久,滿肚子的憋悶氣正沒處發呢。
“這是你和吳剛的工作啦,人不工作行啦,不工作有工資啦?莫明其妙啦!”
“我開了一天的車,近千裏路的來回,總得要休息休息吧。”
秋海棠動了真怒,臉紅筋漲的:“哪像你阿兵副科,坐在辦公室動動嘴,發號施令,中午還可以趴在桌上休息半個鍾頭?司機再是兵可也是人吧?對不起,老子就不去。”
他霍然轉身。
“凡科,阿兵不公,你是正科長,你得說句公道話,我聽你的。”
半響,凡科咳嗽一聲:“來回上千裏奔波,是累!不過,科裏就這一輛車,客人晚上來,不接不好吧?”
想想,又補上一句。
“你是科裏的唯一,我們離不開你呀。”
這話中聽,即避開了追問,又表揚了人,秋海棠馬上順台階而下:“好,衝著這話兒,我秋海棠就豁出去啦。不過,這夜班補助?”
“照報照報,局裏有規定呢。”
凡科揮揮手,朝向阿兵。
“找阿兵,找阿兵副科簽字就行。”,可吳剛不幹了,吳剛陰沉著臉對阿兵說:“阿兵,下了班我得去醫院看病。”
阿兵一楞。
“看病啦,你怎麽啦?”
吳剛拍拍自己腦袋瓜子,又指指全身:“這兒,這兒都疼呢。昨天輸了一晚上的鹽水,醫生叮囑,今明天晚上還得接著輸。不然,有生命危險。”
撲嗤!
是張羅。
“哈,吳大個,你也有病?我還以為就有些腳踏三隻船的白眼狼才有病呢?”,吳剛瞅到阿兵有些惱羞成怒,臉上掠過一絲憤怒,可又馬上鎮定自若。
“吳剛啦,真是這樣啦,真有病啦?”
“真有!”“那好啦你去看病啦,晚上我和秋海棠一起接客人算啦。”
“嗯,那就謝謝阿兵副科羅。”吳剛抱抱自己的拳頭,暗暗鬆一口氣。晚上十二點,在王局長家忙得屁滾尿流的吳剛,好不容易才歇下一口氣。
東西不多,也就一卡車床啦凳子啦鍋盆碗筷啦什麽的。
人也不多,除了王局長,就他一個人。
王局長笑笑,謙虛的說:“家屬今晚到,沒驚動大家,要不,嗬嗬!”,吳剛受寵若驚,一下脫掉上衣:“這點小事兒,不就是搬搬裝裝嗎?瞧我的。”
開始王局長還來幫忙。
可把架子床弄上去後,王局長就喘氣啦。
“看不出,看不出這玩意兒挺麻煩呢,比咱在老山蹲貓兒洞麻煩多啦。”,吳剛幹脆把他一推:“王局長你先歇歇,二人一起反倒礙手礙腳的。”
“嗬嗬,瞧你。那我去給燒點兒開水。”
接下來是漫長的六個鍾頭。
赤著上身的吳剛忙得不奕樂乎。所有的東西搬上去後,接著是安裝,把舊的折了堆到陽台,新的一樣樣照圖對好,上螺釘扭緊,然後是校對轎正。
有的圖文橫豎看不懂,就歪著腦袋瓜子死想硬悟。
這就叫在戰爭中學會戰爭,在遊泳中學會遊泳了。
好歹安裝好後,接著就是做清潔,掛窗簾。看來,這一室一廳作為王局長的單身漢寐室,名不虛傳。牆頭牆角,窗台窗欞,陽台內外,廚房廁所,凡是單身漢應該有的,全有!
一樣沒拉下。
一樣不缺少。
隻把可憐的吳大個,累得渾身大汗淋漓,麵濕褲潤,氣喘如牛,疲於奔命。王局長呢,把開水燒好,留下一句:“我到下麵看看。”就出去了。
在大約11點鍾時,才匆匆忙忙的回來。
一進屋就“哦”的大聲驚歎。
“真是聰明能幹呢,小吳,真看不出,你樣樣拿得起,放得下。局裏的年輕人要都像你,就好啦。”然後,幫著吳剛收拾。
“小吳,這玩意兒放哪兒?”
“小吳,這個家夥怎樣裝啊?”
“哎小吳,這點火器點不起呢?”,一時,倒弄得吳剛咧著嘴巴傻樂;瞧這王局長當的,這是誰的家啊?
深夜十二點過,樓下響起了刹車聲。
然後是說話聲和上樓聲。
聲音一直響到了門前:叩叩叩!“爸爸!開門,我們來啦。”,王局長眼明手快的拉開了房門,一個小女孩兒歡叫著撲了進來。
後麵跟著手拎大包小包的阿兵和秋海棠。
一個清秀端莊的少婦,微笑著站在中間。
“爸爸!”“小潔!讓我好好看看你。鬆濤,孩子幾歲啦?哦,阿兵和秋海棠嘛,辛苦了,謝謝,請進來。”
王局長抱著女兒站起來,在屋裏快樂地旋轉。
一麵招呼著老婆和部下。
二人放下手中的東西,就盯住吳剛,吳剛也朝他倆聳聳肩膀,眨眨眼睛。終於告辭出來後,三人悶悶不樂上了車。
嘎!
咕!
豐田屁股一亮,慢慢慢騰騰的退了出去。一出大院駛上正公路,秋海棠一踩油門,風馳電掣而去。好半響,吳剛才打破難忍的沉寂。
“剛輸完液,就給喊住了。哎,你倆也等急了吧?”
“我倆沒得你急,吳大個,你行啊!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阿兵,有人在咱業務科練潛伏呢,你不感歎感歎?”
秋海棠毫不客氣,一屁股砸過來。
“明兒個請吳剛同誌,給大家講講他這潛伏的經驗,行不行啦?”
阿兵沒回答,一會兒才像緩過氣似的,憋出一句:“吳剛啦,不耿直啦!不義氣啦!麻煩啦!”,幽暗中,吳剛笑笑,也不分辨。
他知道越分辨越糟糕。
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不要大哥說二哥,五十步笑百步了。
唯一讓他感到畏難的是,怕這事兒傳進張羅的耳朵。張羅知道了,李書記也就知道,李書記知道了,對自己也許就有麻煩了。
但現在看來,不讓張羅知道是不行的了。
特別是有了秋海棠這張,唯恐天下不亂的破鑼嘴巴。
至於秋海棠和阿兵現在的態度,不外乎是嫉妒麽,不理也罷。難的是如果明天一進辦公室,又被女煞星揪住,怎樣回答她?
想以這兒,吳剛有些鬱悶。
老子抬惹誰了?
怎麽一辦事就怕這怕那的?“阿兵,在哪停?”秋海棠踩踩刹車。吳剛聞言而樂:這不可以知道阿兵住在哪兒了嗎?
還故意摔下我怕我知道呢。
“先送吳大個啦,我不忙啦。沒見人家累得疲憊不堪,眼睛都睜不開啦?”
嘎,吱!豐田拐上了去沙河鎮的主公路。鬼阿兵!吳剛擠擠他:“我不忙,還是先送你吧。”“不啦不啦,就這樣定啦,秋海棠啦,加大油門啦。”
豐田在鎮辦前的大轉盤上停下。
吳剛掀開車門跳了下來,揚揚手。
“明天見!”“明天見!”,嘎,咕!的的!豐田一拐彎,隱入了幽暗。任悅還沒睡,正在挑燈備課。娟秀的頭影被台燈光映射在窗莎上,一過院壩就可以看到。
吳剛在越來越高大的樓房前停停。
欣賞著矗立在深秋中神秘莫測的黑影。
看來,照這個速度,明年底,至多後年初吧,施工方就可以交房了。哦,我的新房,我的二室一廳,我都等不及啦,我現在就想擁抱你啊!
今天,我站在王局長那一室一廳裏,心潮起伏,浮想聯翩。
明天,我站在你雪白的散發著泥巴味兒的房中,我想我會高興得如癡如醉,樂不思蜀。
新房啊!對麵小路上手電筒晃蕩,一下照射在黑黑的半成品牆體上。吳剛一激靈,快步走進了院壩。
“還沒睡?”
“怎麽搞這樣晚?”
“替領導搬家呢。累死我了。”吳剛得意的炫耀,他覺得有必要讓老婆知道,免得引起她的猜忌。“吃飯沒有?”“吃呢,在領導家吃的。”